《素若沉鱼》十一月的水

16、甄府嫁女婚事忙

　　近日甄府开始忙碌起来，为的三小姐甄素青的婚事。甄毓奇却是一如往日的清闲，最近的乐子就是去灿月园找素鱼玩。两人也常常一起结伴外出游玩，这日又约好一起去城郊踏青。甄素莲知道了在路上拦住两人，也吵着要去，两人只得改变计划，回到各自的居所。一刻钟后，两人在后门碰头，正欲走，一只手拉住甄毓奇的袍子，两人回头一看，却是小弟甄毓流。甄毓流一双大眼望着两人，道：“你们去哪，我也要去。”于是多了甄毓流加入踏青。
　　素鱼一袭素白轻纱儒裙，发式只是用根白丝带将两鬓头发束起，和其余头发一起披散在脑后。甄毓奇今日也用玉冠束了发，着月色白袍，束白玉腰带，手持一把折扇，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甄毓流着青色锦袍，虽身量未足，却天生贵公子模样，傲气十足。三人走在街上，很是打眼。
　　三人出了北城门。
　　离北城门三里地，有一处山谷，名为“叠翠谷”，是贵族们游春踏青常去之地。叠翠谷长年青翠，每到春天树木也会换一身新装，嫩叶抽芽，老叶离枝。现在已有不少树木已抽芽吐绿，重重叠叠，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谷中一条清溪流过，水边水草丛生，还有不少不知名的野花开得正欢。沿着小溪继续走一里地，就可以看到一片开阔的原野。三人在原野上相互追逐，好不开心。
　　回去时，素鱼折了不少野花，甄毓奇折了一把柳枝，边走还边编花环。编花环所需的花在甄毓流手上。甄毓奇并不因甄毓流比自己小，是自己弟弟就让着他，反而将甄毓流当书童一样使唤。为此，甄毓流后悔莫及，直向素鱼诉苦。素鱼懒得理两人，只顾自己赏花。
　　日正时三人回城，重回热闹的大街上。甄毓奇的花环也编的差不多了。把玩了一下，自认为不错，将之戴到素鱼头上，说：“从没见你带过什么首饰，这个花环就当做哥哥送给你的礼物吧。”
　　素鱼摘下花环，想将之戴到甄毓奇头上，怎奈此厮高出自己一个头不止，没能如愿，停下来说：“二哥也太小气了，送妹妹首饰居然只送一个破花环。”
　　甄毓奇说：“这叫礼轻情意重，虽然是个花环，可是哥哥我亲手编的，许多人想要还没有呢。再说，这花环也挺配你的，毓流，你说四姐戴这个花环好不好看？”说着，夺过花环，重新帮素鱼戴上。
　　甄毓流点头连连：“好看好看，比五姐戴凤头钗还好看。”甄素莲在得知素鱼戴过一支凤头钗后，也叫人打了支戴着，虽好看，却始终没有素鱼戴着的那种神韵。
　　素鱼听了，不由敲了下甄毓流的头，笑道：“小鬼也学会你二哥的油嘴滑舌了啊，要学就多学学大哥，才品皆全。”
　　说完，转身就走，却不想撞入一个怀抱。素鱼忙离开那人，站定一看，却是姬天一行，标准三人组。
　　顾瑀笙首先发难：“四小姐，几天不见。”又看向姬天，笑道，“隐之，你可是艳福不浅，一出门就有美女投怀送抱。不过说来，你和四小姐还真是有缘，每次的见面方式都这么奇特。”
　　素鱼亦不客气，“哪的话，比起顾大人，我们这算得了什么。”看了下他们身后，笑开来：“顾大人红粉知己不少，想必在大街上遇到一两个也不什么稀奇事。”说完，向姬天刘斌点头以示招呼，就径自走了。甄毓奇见素鱼走了，想三人问过好，带着甄毓流跟了上去。
　　顾瑀笙转过身一看，不远处不正是金香楼头牌玉香姑娘，正向他点头示好，还欲走过来。顾瑀笙忙对姬天刘斌说：“我们还是快走吧。”说完，带头离开。
　　姬天不由好笑，跟了上去。刘斌反应最迟，呆愣了半天，玉香已到跟前。
　　“刘公子，好久不见，奴家这厢有礼了。”玉香福身道。
　　刘斌这才知道是顾瑀笙最近躲得较远的玉香来了，只得客气道：“玉香姑娘多礼了。在下还有事，就不多陪了。”说完，不等玉香回话就急忙离开了。

　　甄衍在朝中素得皇帝倚重，在朝中和幂昀的地位不分上下。不论什么事由，皆有好事之徒前来送礼，攀亲附贵。
　　甄家嫁女，虽是庶出，却也有不少朝廷同僚前来祝贺送礼，以示亲近。这时一辆镶黄马车在甄府前停下，有人认出正是德郡王的马车。果真，姬天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众人忙向前向姬天作揖问好。姬天和众人寒暄了一阵，吩咐手下将贺礼送下去，和管家打声招呼就进了甄府。姬天沿着上次的记忆，穿过后花园，向灿月园走去。
　　远远就看见一个着蓝布衣裳的人挥着锄头在灿月园那片空地上忙着什么，走近一看，却是素鱼。
　　姬天从未想过自己会看见这样的素鱼：一身蓝底白花的长衫布裤，头上围着头巾，脱了鞋，光着脚在空地上锄地！绕过竹篱笆，走进园子，地已除了大半。素鱼不时挥袖擦汗，却很高兴的样子。
　　素鱼抬头见姬天来了，对着姬天笑笑：“你先坐一下，我就好。”
　　空地上有张木圆桌，四张木凳围在四方。姬天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布袋，布袋没有捆，可以看见里面是花生。姬天明白过来，她是要种花生。
　　素鱼锄土，碎土，动作干净利索。不多时，一条条沟垄成形。
　　“六皇子，麻烦将那个布袋拿过来下。”素鱼说道。
　　姬天走过去，递过布袋。
　　素鱼偏头看着姬天：“不如你再帮我个忙吧。”
　　姬天看着苏瑜不解。
　　“你来播种，我来覆土浇水。”
　　“怎么做？”
　　“你只要将种子放在垄上的挖好的坑里就可以了。”
　　姬天向开始挖好的一边走去。素鱼忙道：“那边已经种好了，只剩这边了。”
　　姬天又折回来，开始照着素鱼的话做。
　　接下来，两人配合很好。姬天每下一粒钟，素鱼马上覆土，然后浇一瓢水。
　　一个时辰后，所有花生都种好了。
　　素鱼用剩下的水洗了脚，穿上双布鞋。姬天看着素鱼洗净那双洁白的玉足，一时呆愣。素鱼看这姬天的金丝云纹靴已经有一圈厚厚的黑泥，建议道：“要不要脱下靴子洗洗？”
　　姬天依言脱下靴子，素鱼递过一双黑布鞋给他穿上，接过靴子去除上面的泥巴。
　　这时甄毓文和甄毓奇也过来了灿月园，见二人如此，甄毓奇调侃道：“你们这是夫妻恩爱呢？”
　　素鱼没好气的看着甄毓奇：“二哥可是好闲情啊，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勤快。”
　　甄毓奇好笑的看着素鱼：“四妹莫非是翻旧账来了？”
　　素鱼给了他个白眼。
　　甄毓文开口说道：“听管家说，德郡王来了，父亲要我们过来看看。”
　　姬天说：“我今日前来只是找四小姐谈些事情，等下过去找甄大人。”
　　甄毓奇拉了甄毓文就走：“大哥，既是如此，我们还是快离开的好，别打扰他们二人谈情说爱了。”
　　素鱼一记眼刀过去，甄毓奇连忙先行离开了。素鱼对这位言行放浪的二哥严重怀疑，是不是也是穿越过来的。
　　甄毓文告辞后，方才离开。
　　此时，素鱼也将靴子上的泥清洗的差不多了。递过靴子给姬天，洗了手，就进了左边的小厨房。不一会出来时，用茶盘断了杯茶出来。
　　素鱼说道：“这是晓菁今年才做的新茶。这丫头在这里这么久，连茶都帮我做好了。虽不是什么名茶，我喝着倒也不错。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她对这些可是在行的很。”
　　姬天喝了口，说道：“味道不错，润而不涩。”放下茶，然后看着素鱼：“这些年，你都是这么过的？”
　　素鱼无所谓的笑笑：“你倒是第一问我这话的人呢。”
　　姬天看着素鱼，不语。
　　素鱼只得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在这种大户人家，若没有靠山不得宠，管你是谁，连丫环婆子也会给你脸色看。我哪有什么靠山，更谈不上受宠，我这么个落魄小姐，厨房的管事婆子给脸色看夜很正常，我哪会受那种气，还不如自己动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米以前都是照顾我的老仆人买的，后来他死了，我就自己去买。菜的话，有这么大片空地，开垦开垦，就可以种菜了。现在是托你的福，大夫人拨了晴筝来照顾我，我也忙着执行任务，就很少自己下厨了。上回出去，这菜园子算是彻底荒了，这次趁着没事，种些花生，下回回来时应该熟了，收了花生，晒干或是煮着吃，最好是要晓菁做成糕点。她做这些最拿手了。”说到这，素鱼停下来。
　　她没说，也不会说当初刚到甄府时，下人们听说过老爷曾十分宠爱那位三夫人，人们对她还算恭敬。在发现老爷根本是无视这位小姐后，也对素鱼冷淡下来。一次，每日有人送去的饭菜，在素鱼等了很久之后没有送来，所以只好自己去厨房。到了厨房，只剩下些剩饭剩菜，素鱼也将就着吃了。从那以后，都是素鱼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一日，厨房的管事受了气，素鱼正好来厨房找吃的。管事正在气头上，将所有的气撒在素鱼身上，命人将素鱼抓起来，打了一顿。即使许多人认出这就是新来的四小姐，也没人为素鱼说话。那时四夫人也来了，自是认出了素鱼，问了管事话，管事说是偷食的偷儿，四夫人笑了笑，说：“堂堂尚书府遭偷，可不了得，要传了出去还不闹笑话。可要好好惩罚一番才好。”素鱼那时虽已习武，力道却还不足以对付几个成人，加上还要为自己习武的事保密，只有默默承受那顿毒打。那次，素鱼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灿月园，苏如风过来照顾了她几天才好。从那以后，素鱼才感到毛爷爷那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多么伟大的真理！她用筱艺给自己留下的一些钱，买来农具，种子，开始自己种菜。
　　姬天从未想过，原本是用来种花的园子种上菜会是何模样？自己认为自己不幸，没有父皇疼爱，整天受二皇子三皇子等人的气。却没想到素鱼没有谁可以依靠，而自己至少还有母妃。
　　素鱼回忆着那些，心中苦涩，不过都过去了，不是吗？“你不是来找我有事的吗？”
　　姬天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说道：“父皇说要我们两个月后大婚。”
　　素鱼笑这看向姬天：“一起娶两个？”
　　姬天这才想起当初赐婚的还有幂洛夫。“不是，幂小姐还在病中，父皇要我先迎娶你。”
　　素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笑道：“哦，皇帝还算给师父面子，没让苏如风的徒弟丢脸到和别人一同进你皇家的门，还是做人家的小老婆。不过还是谢谢你来告诉我，让我有个准备。”
　　姬天没想到素鱼会如此问，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看着素鱼。
　　“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素鱼突然说。
　　姬天一愣，不知素鱼会为何会如此一问。
　　“那次你班师回朝，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我看见你应该更早些，那次你当街抓小偷，结果抓错人了。”姬天想着当日那个刁蛮千金，不由弯起唇角，“还有一次是你到酒家吃没钱付账。”
　　素鱼回想着自己做过的一些事，似乎没有这两件。才想起，这应该是晓菁做的。不由笑笑，那丫头还真是将自己说的刁蛮千金做得十足到位啊。当然这就不必向眼前这位说明了。
　　“你喜欢的是幂小姐吧？”素鱼问道。“你娶我不过为了母命……”
　　“你一开始就不想嫁给我，不是吗？所以才做出那些有违皇家妇的事情。”姬天打断了素鱼的话，说道，“这和我喜欢谁不重要，问题是你根本不想嫁给我。”
　　这回轮到素鱼发愣了，回过神来，不再有笑脸，对姬天说道：“你的事说完了，可以走了。”说完，就进了卧房，关了房门。
　　从那日宴会上，姬天看幂洛夫的一眼，素鱼就可以看出姬天对幂洛夫有情。后来知道幂昀是姬天的老师，姬天又常常去幂府，两人定是认识的，更是确定了素鱼的想法。她不是悲情剧里的女主角，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喜欢别人，娶别人，而自己却还只是个小妾，做着他们幸福的陪衬。她做不到！
　　姬天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发觉自己刚刚是不是过了些，自己是第一次情绪如此激动。
　　过了会，姬天换了靴子，离开了了灿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