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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对峙 ...

  •   清风轻拂,包厢前处的窗棂上挂着几串风铃,伴着清风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暮归微愣,似是被突然开门的苏沅卿吓住了,直到她启唇出声,才赶忙将面上的神色掩了下去。

      “郡主?”
      萧暮归敛下眸底阴冷,他身着素衣,面色微白,对着苏沅卿温润一笑,端的是一副病弱温和的公子模样。
      他索性将门打开,目光柔和地瞧着苏沅卿,轻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沅卿转身将门掩住,走进包厢,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张明媚张扬的娇颜。
      她瞧着萧暮归,声音清灵,又带着些冷厉之色:“萧暮归,别装了。”
      “方才你的模样,我都看了个清楚。”

      萧暮归闻言微顿,仍是对着苏沅卿温和浅笑,又回首去到桌前,似是要帮苏沅卿倒茶。

      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面上的温和面色便瞬间敛去,虽是目光冷冽,眉心紧蹙,他启唇一言,声音仍旧带着温泽柔和:
      “沅卿说笑了,我方才那面色,不过是因得起身时撞到桌脚,腿上疼痛,这才有那般狰狞模样。”

      说罢,他回首走向苏沅卿,将手上茶盏递给她,偏首轻笑,似是疑惑问道:“还有……郡主方才说的感觉,指的是何事?”

      苏沅卿手上把玩着茶盏,就这般瞧着萧暮归的脸。
      容色温和,病弱不堪,瞧着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则心间的阴毒被全部敛在了那一张温润清秀的面皮里。
      倒是装得一副好模样。

      “方才的事情,我都瞧见了。”
      苏沅卿坐在桌前椅上,抬首瞧着萧暮归,轻笑一声。
      她把玩着那杯倒满温热茶水的雕花茶盏,手上轻转,将那盏中茶水倾了个彻底,随即松手,那白玉茶盏也落在了地上,发出“叮砰”的一声脆响,跟着苏沅卿后头的那句话,一齐重重砸在了萧暮归的心间。

      “还有——”
      “孟昀,也是我派人叫来的。”

      萧暮归的温和笑容僵在面上,他怔愣半瞬,脸上笑容渐消。
      他低身下去,将那茶盏捡起放在桌上,本身前倾瞧她,目若鹰隼,声音寒沉:
      “你是何人?”
      “你绝不是苏沅卿。”

      苏沅卿不答,双手交叠在腿上,红唇轻勾,抬眸直直对上萧暮归的眼神:“本郡主行不更名,嘉宁郡主苏沅卿。”
      说罢,她唇角笑意扩大,言语间似是调侃,仔细听时又带着微寒:“不像九皇子殿下,竟是改名换姓,还派些地痞流氓,去那街头巷尾传些无据的荒谬之言。”

      萧暮归听着,面色惊变,眼底的寒意转为惊异,蹙眉低首,久久未言。
      苏沅卿又是一笑:“怎的,殿下敢做不敢认么?”

      萧暮归反应过来,伸手抓住苏沅卿的手腕,似是要解释:“沅卿,你听我说……”

      “我可攀不起你九皇子殿下,松手。”
      苏沅卿被萧暮归攥得生疼,不由得狠甩几下,想将他的手甩下去,那萧暮归却也像跟她较真似的,怎么都不肯松手。

      苏沅卿从腰间处抽出一把轻薄匕首,单手丢鞘,刃达命门。
      她拿匕首抵着萧暮归的脖子,手上渐渐用力,不过须臾,他的脖颈处便出现了一道浅薄血痕。

      萧暮归仍不松手,只是一直盯着苏沅卿的脸。
      分明还是那张熟悉面容,但那昔日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眉眼,此时看着他却满溢厌恶。
      就像是……
      在看着一块污泥。

      突然间,萧暮归的心中升腾起了无尽的恐慌,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萧暮归松了手,转而抚上自己的胸口,目光惊颤,眼尾微红,那双温和眼眸中似是藏着无边的痛意。
      不知为何,他的心刚刚突然抽疼了几瞬,就像是……
      濒临死亡的绝望。

      苏沅卿见着他这模样,眉心轻蹙。
      她将手上的匕首重新插回刀鞘内,颇为不耐地瞧着萧暮归的这一副难过模样。

      有病。
      无缘无故做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是要作何?
      又不是什么惊世美人,你当你捧心哭两下就能惹得众人生怜了?

      若是萧清辞,可能还赏心悦目些。
      但萧暮归在她面前做这副模样,便是无端的惹人生厌。

      思及此,苏沅卿不再与他废话,只是一脚将萧暮归踢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萧暮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你利用我幼时对你遭遇的怜悯,刻意地接近我,然后再莫名地找时机与我偶遇,待我与你关系稍近,便埋名于市,找些人大肆宣扬流言——”

      萧暮归被苏沅卿这话戳穿了全部心思,一时忘记挣扎,只是伸手奋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愣愣瞧着苏沅卿。

      “呵。”
      见着萧暮归这副模样,苏沅卿冷笑一声,头上的皦玉绸带和青丝一起在空中飘扬着,恰似她幼时在泥地里对萧暮归伸出手时的模样。
      但不一样的是,当年她面带笑容,看着他时总是目光明媚的,如今她却目光寒凉,看着他恍似看着宿敌。

      “你不就是觊觎我丞相府的势力吗?真当我苏沅卿是傻的吗?若是那日宫宴我答应了你,你是不是就要借着我爹娘的势力登上高位,然后再卸磨杀驴将我们一家杀个干净?”

      萧暮归摇了摇头,似是苦笑,苍白的面容上仍旧温和,眸光潋滟,眼中垂泪:“沅卿……你就是这般想我的吗?”
      “我们自小相识,虽是关系不深,但你怎能这般想我?”

      苏沅卿脚下用力,握着匕首的手指紧攥着,似是在压抑着心底的无边怒意。

      事已至此,这人竟是还这般厚颜无耻。

      她想杀了他。

      但现在不行。
      萧暮归的暗卫就分布在暗处,在有充分的计划之前,若是她妄自动手,非但不能立即杀了他,反倒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她还有爹娘和阿弟,为他这个渣滓丧命,不值得。

      “萧暮归,不是我怎么想你,是你本就如此。”
      “莫不是那张假面戴久了,连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都忘记了?”

      微风轻抚着苏沅卿的面容,三千墨发与那根皦玉绸带一齐随风飘扬,灿若朝花,明媚热烈,可杏眸中却染着寒霜。
      她垂首启唇,声音清冷:
      “幼时不过看你可怜,才帮你叫了皇帝舅舅,想着帮衬你一二。如今一看,倒是我眼盲心瞎,不知救了个什么东西。”
      “萧暮归,利用本郡主,是要付出代价的。”

      萧清辞看着苏沅卿,久久无言。
      恍然之间,那张居高临下的脸,和幼时那个明媚张扬的小郡主重合在了一起。

      -

      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苏沅卿是整个宸京最为风光的嘉宁郡主,父亲是丞相,母亲是长公主,舅舅更是当朝皇上,自幼疼宠,金尊玉贵。
      毫不夸张地讲,苏沅卿甚至比宫中一般的公主都要尊贵,便是整个皇宫,对苏沅卿而言,都是她的游乐之处。

      而萧暮归……
      是宫女之子,是被自己父皇都遗忘了的一块烂泥。

      连“萧暮归”这个名字,都是后头萧琛想起他时,随意给他取的。
      在冷宫时,旁人都唤他萧弃。

      原因无他,只因得他无人撑腰,母妃又身份低贱,是个整日只会在冷宫中哭喊大笑的疯子。

      萧弃被遗弃在这冷宫之中,名为皇子,实则连那低贱的太监宫女都不如。
      为了一口吃食,一件破烂的避体破衣,他能低三下气地对任何人笑得谄媚,扮得乖巧,只为得旁人丝毫怜悯,勉强苟活一日又一日。

      有一日,萧弃被些太监驱使着帮他们干活,忙了许久才换得半块冻硬的馒头。
      骨瘦如柴的小少年披着显然不合身的破旧衣袍,在冷宫的一角蜷缩着,费力地啃着那块冷硬的馒头。
      皇上的龙辇自冷宫门口一闪而过。萧弃的眼底闪过希望,却又很快地被无尽的绝望掩埋了下去。

      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的母妃在冷宫里头,命数将近,奄奄一息。
      他四处奔走,甚至在太医院门口一连跪了数个时辰,都无人肯给他一株草药。
      就在萧弃回冷宫之时,他看见了金黄的龙辇自路上经过,像疯了一般似的,他冲向了那处,声音哀恸:“父皇——!”

      他从没见过父皇,但是母妃说过,那坐着龙辇的贵人,就是他的父皇。
      母妃虽是患了病,却仍有清醒时候,每至这时,她总会抱着萧弃,眉眼温和。
      她说过——
      “父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的。”

      那短短的一句话,是洛才人在冷宫无边孤寂时唯一的幻想,也是萧弃在年少孤立无援时唯一的慰藉。
      父皇是爱他的……
      父皇只是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母子。
      只要他看见了,他就会来救他们,像那些宫女们看的话本子一样,父皇就是拯救他们母子的英雄。

      可未曾想,萧弃满心欢喜地奔向父皇,却是被那龙辇前的护卫给重重地打倒在了地上。
      漆黑的布靴踩在他的脊背上,轻而易举就让萧弃动弹不得。
      被打倒的剧痛笼罩着他的全身,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变黑,却还是用尽全力地伸出手去,想接触那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的明黄。

      “父……皇……”
      萧弃的声音嘶哑,破碎的喉咙只能简单发出两声破碎的低音。
      而那明黄的龙辇就这般从他面前被抬了过去,那上头的贵人,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

      在那无边的疼痛和黑暗之中,萧弃似是听到了两句对话,自空中传来:
      “方才似是有人唤我父皇?”
      “皇上,您听错了,不过就是个太监想惊扰圣驾,在这皇宫里头,那个皇子不是好好地待在自己的宫里?”
      “也是,许是朕听错了。小关子,朕想去看看清辞。”
      “是,皇上。”

      萧弃做梦都没想到,那个他费尽心机偷来避体保暖的太监服,竟是变成了他“不是皇子”的证据。
      更让他绝望的是……
      他的父皇,似乎从未知晓,或者说,从未在意过他的存在。

      “呵。”
      萧弃轻笑了两声,不知为何,竟是连这期盼数日的馒头都吃不下去了。
      晶莹泪珠渐渐划过脸颊,萧弃将脑袋缩在膝盖里,瘦削的肩膀微颤,膝盖和胳膊上突出的骨头相互摩擦着,硌得他生疼。

      在他极尽绝望之时,一个清灵稚嫩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像是天上而来的仙音,将他从无边苦海中带了出来。
      “小哥哥,你没事吧?”

      萧弃抬首看去,眼尾微红。
      目光所见之处,是一个穿着鹅黄锦裙的小姑娘。
      两根皦玉发带将她的头发扎成花苞状,白皙手腕上还戴着一根红绳,她的一双圆眼在看清萧暮归的脸时,惊讶了一瞬,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过来,笑得弯成了月牙状。

      清风吹过,她的几缕发丝随着绸带一起迎风飘扬,在明媚的阳光之下,她朝他伸出手来:
      “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愿随我走?”

      -

      “主子,主子……”
      一个暗卫蹲下身来,轻推了两下萧暮归,眸光颇为复杂。

      殿下,可是被嘉宁郡主打傻了?
      方才嘉宁郡主跟殿下对峙时,殿下做手势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这也就罢了。
      现今嘉宁郡主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为何殿下还一直盯着郡主离开的方向,那眼中流露着的感觉是……怀念?

      萧暮归从回忆中晃神。
      他沉着面色站起身来,颇为优雅地拍了拍素衣上沾着的灰尘。

      他对苏沅卿,向来只是利用罢了。
      他绝对不可能对她还有些什么旁的心思。
      方才之事,应当只是偶然罢了。

      暗卫见萧暮归回神,便半跪在地,恭敬问道:“殿下,现在可要回府?”

      “回。”
      萧暮归手上把玩着苏沅卿落下的那个茶盏,薄唇轻勾,瞳仁漆黑得恍若深潭:“本殿倒是小瞧了她苏沅卿,你去告诉宫里那人,那件事……需提前进行了。”

      “属下遵令。”

      几辆马车先后自扶月楼门前驶离。

      在那顶楼之上,有一暗处包厢,有一位白衣布冠的如仙公子,正手执画笔,恣意地在画纸上作画。

      “嘘~~”
      一阵口哨声自窗棂处响起,那布冠公子抬首看去,只见一扎着马尾的黑衣少年立在窗边,一把长刀竖在身侧,发出飒飒寒光。
      那黑衣少年回头,一双瞳仁竟是异色,一黑一蓝,甚是诡异。

      他对着那画师弯头不羁一笑,声音明朗:
      “阿慕。”
      “好像有人,在你的地盘上闹事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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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已完结,番外更新ing~(撒花) — 预收:《穿到古代,被npc将军缠上了》 清冷貌美实力爆表的世家小姐vs人前明朗热烈,人后绿茶醋缸的少年将军 点进作者专栏就能看见啦,大家感兴趣的点一个收藏叭~ (竹清安捧脸)(星星眼) 还有很多脑洞,都会填~ 详情点击作者专栏查看叭,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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