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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高贵冷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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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页的档案,崔狸愣是颠来倒去背到千秋节前一天还结结巴巴。她之所以那么勤奋,是因为太子说了,假如她背不熟,就不带她去登城楼看花灯,把她一个人关在东宫。
以及,不会归还她的小人书。
千秋节那天,崔狸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然后由太子介绍给皇室成员,领着她去见天朝百姓,定要好好表现,不可出一点差池。今天晚上由太子最后再检查一遍。
“江南怀州人士……本仕宦之家,家……家业……,不知兵甲,不事不事……,然祖业难继,操……操什么什么业;育有一子,不好读书……。”
见崔狸背得磕磕巴巴,太子额头都快扶肿了。
“本太子大材小用亲自盯着你,教导你,你这点文书还是背不齐全,你要知道本太子惜时如金,偏生遇见你这么个又懒又不开窍的,你干脆气死我得了!”
崔狸小心翼翼问道:“那我还能去看灯市吗?”
“你今晚给我背熟!”
本来就打算带她去,顺便以此作为激励也好诱惑也好,谁知道这家伙完全不上路子,逮着机会就溜出去玩。
“今天……恐怕不行。”
“你还讨价还价上了,怎么不行?”
“我另有安排。”
“你有什么安排?”太子不信。
“哦,难道我就不能有事情了——我要钱,你给我我就背,不给我就不背!”
太子莫名其妙,“你要钱做什么?”
“我要月例银子!”
“谁跟你说你有月例银子的?你做什么了就要月例银子?”太子说起来就来气,“你吃了我上朝回来吃的点心,弄坏我一幅名家字画,弄死我一条养了五年的金龙鱼,还用鱼钩勾坏了我一件袍子……我要你赔了吗?你还有脸问我要月例银子,就你做的那些坏事,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
原来他都知道啊,还以为……崔狸吐吐舌头,这家伙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想想这宫里的东西价值连城,自然是赔不起的……
本想着先将月例银子拿回去给姨娘,可是现在进宫一个月,一文钱都没拿到,姨娘该多失望!太子那么小气,一定会跟她算总账;完了,以后都别想拿月例了。
太子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只得认输:“要钱做什么?还不快说!”太子耐着性子问道。
崔狸眼睛一亮:“我要出趟宫去。”
“不行!”
太子一口回绝,又好奇道,“出宫做什么?”
“看我姨娘,我姨娘的姨娘病了,看病要钱,我说好的,把月例银子带给她。”
太子不知道甘田莲是怎么哄骗崔狸的,但是现在就算崔狸去了梧桐丘,也一定找不到甘大娘。
“所以你要钱,是给你姨娘?”
崔狸眼泪汪汪地点头。
那样子简直没眼看,太子道:“行了行了!你是出不了宫的,我派人去吧!”
“太子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你眷顾我姨娘,我姨娘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感动不?”太子不理会她胡言乱语,故意刺道。
崔狸这一次是真心地觉得太子人好了,就差跟在家里对姨娘一样,搂着他脖子亲上一口,表示自己的高兴了!
“殿下……那你记着,叫我姨娘把南瓜花都摘下来带给我,我要给你做好吃的!”
“打住吧,你好好把文书背熟,少气我就成了。”
一会儿,陆太锋来了,见太子又在搞崔狸那点任务,两个眼睛别提有多瞧不上了。
一个蠢先生,一个蠢学生,学点东西比干什么都费劲!要是自己,把这姑娘一顿好打,或者罚她个三天不许吃饭,还有什么背不下来的?
陆太锋本人是极聪明的,做什么都比别人容易许多,看不上这世上任何费力的事情。
在一边把公事回禀了,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千秋节在即,皇城的防卫可不是好玩的,一丝马虎不敢!
这个时候听到太子道:“太锋……”
陆太锋心内不由得哀嚎一声,太子又有什么杂七杂八要交代了!
果然,太子在他耳边嘀咕一番。
“这也要我去?”陆太锋不可置信道。
“不然呢,除了你我还能派谁去?”
陆太锋算是看明白了,自从这大馋丫头来了之后,太子就变得婆婆妈妈,不务正业了,连带着他这个经世济世之才也跟着婆婆妈妈起来。
“那太锋真是多谢殿下的信任。”
“少在那阴阳怪气的,完不成任务扣你俸禄!”
……
此时的沈府,一栋华丽精巧的楼宇里,一群丫鬟婆子正伺候着沈相千金沈疏。
太子前两日送来的生辰礼,一整套花束阁的头面正摆在案上,由沈疏一一过目挑选,这套头面里每颗珍珠玉石都是万里挑一,有着自己的来历渊源。寻常人家的小姐,哪怕只得其中一件,也足够夸耀一生了。
“殿下对小姐果然特别,”丫鬟青翠从锦盒中拿出一支簪子,满眼惊叹,“据说太子今年会邀请一位贵女乘銅辇游花市的,一定非小姐莫属了!”
“那是自然,你们可看过太子对哪位小姐假以辞色过,又有哪位贵女能比得上我们家小姐?”
四周一片应和之声,小姐沈疏始终淡淡地笑着:“怎可妄议太子殿下?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叫太子难做?”
丫鬟婆子纷纷认错,但是眉眼之间全是喜色。
朝堂上太子最倚重沈相,沈疏在贵女当中才貌最为出色,又与太子自小相识,在很多人眼里,两人的姻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今年能登上太子銅辇,就等于太子向世人宣告了心意,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对了,王太医前天来探望老爷,说是老爷身体已无大碍,并转告太子懿旨,今晚与太子同登城楼。”
除了皇室成员,一些功勋卓著的大臣也可以一起登城楼与皇家同乐,以示朝廷恩宠。沈疏听了这话,面容更加欣慰,尤甚于自己获宠。
沈疏打扮好去给母亲过目,刚一出门,便与父亲迎头遇上,沈同业见女儿如今打扮的明艳照人,知道她是为千秋节做的准备,便点了点头。
“前几天怀州盐商崔远舟之女入了宫,近侍太子左右,你也去宫中打探过了,如何?”
“不是女儿自夸,她各方面都与女儿相距甚远。虽说长得好看,却粗手粗脚,不通文墨,太子对她讲话,简直是对牛弹钢琴。”
“你看仔细了?我可听说,太子要携她登城楼呢。”
“那又如何,今晚登城楼的贵女没有一百也有几十,都是仗着家世去的。”
“阿疏,你可不要大意,跟太子同乘铜辇的只能是你。今晚贵女虽多,可没有一人是太子本人带过去的。要说家世,除了昭柔公主和几位郡主,你才是第一位的,而那丫头的爹虽然有钱,却还是个白身呢!”
一番话说得沈疏没了言语。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沈疏自然听得懂。且自那日从宫里回来,她心里也没那么安宁。
“今晚你务必不要离开太子,到时候看为父脸色行事就是了。”
“是,女儿听爹的。”
因为灾情而死气沉沉多日的皇城在今天才显露些一些盛世气象来!一来皇城的灾情比之地方不算太严重,二来太子掌政两年,多少又恢复了些元气,三来盛大的节日少了庆典,总归不太吉祥,到了百姓那儿,又是一番揣测!
沿路都搭着灯架,一些匠人攀爬其上,为晚上的灯市做准备。街道绵延看不到尽头,楼宇高大,货物琳琅;摊贩吆喝,游人如梭。崔狸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热闹的场面,掀着车帘子一路东张西望,恨自己只生了两只眼睛,一路问个不停。
太子有时候也抬头看去,告诉她是何物何人。更多的时候手上捧着奏折,随口应付。
行至永辉门,要从此登梯上楼,太子对崔狸道:“现在天还亮着,灯市还没有开始,上了城楼后你自己去玩一会儿。等时辰到了,再回中央锦绣楼,我便在那边。
“知道了,知道了。”崔狸巴不得放她自由,答应了一声就溜下车去,一会儿便没影了。
“太锋,太锋……”太子掀开帘子,前后找了一番,“这小子又跑哪去了……那个……你去吧,自己小心点。”
已经在布防之内了,四周铁桶一般严密,倒不怕出什么意外。
宽阔的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立着一座精巧的小楼,里面摆放着点心茶汤,供那些天潢贵胄休息取用。
崔狸一离开殿下的身边,便有几道目光从暗中射了过来。不消半个时辰,崔狸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堆夫人小姐,打量她的眼睛甚是好奇。
这位明丽的小姐,可是跟着太子的马车一起来的!
可瞧她那表情,一点风吹草动就“哇!”就“乖!”
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兔子似的。
众人见她样子讨喜,便有意逗她。
“真的啊……太子原来不爱洗澡的吗?”
“倒也不是每天都不洗,忙的时候吧,真忙起来脚也是不洗的……。”
贵女们哄堂大笑,这可跟高贵冷艳的太子形象太不符合了。
“听说,唯一能自由进出思正殿的就是他那个侍卫表弟了,两人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有没有这事?”
“瞧你说的,人家崔姑娘不也可以自由出入嘛。”另一个贵女道。
“我不能主动出现在殿下视线范围内的,太子很小气,动不动就翻脸——原来陆太锋是他表弟啊。难怪那么亲近。太子遇到不爱吃的就说‘扔了可惜,一会儿给太锋吃吧’。”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姑娘太可人了!问什么说什么,太子底裤都快给扒完了。
“对了,崔姑娘,你哪里人啊?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怎么跟太子结缘的?”
“这……”崔狸一阵紧张,知道花了好几个晚上背的书要派上用场了。
“我……我怀州人士,祖业……祖业……”,祖业什么来着?天啊,谁会这么别别扭扭的讲话啊,“咳,对了我有个兄长,不好读书,跟我一样……”
越是紧张就越是背的磕磕巴巴。
“哦,那你兄长一定另有所长吧?也跟殿下相熟?”
“我那个便宜兄长我不知道他……。”
“阿狸!”就在崔狸准备说“我不知道他们熟不熟”的时候,太子走了上来,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众人敛了笑容,纷纷屈身行礼。
太子示意平身,转头对崔狸道:“忘了告诉你了,前两天接到你哥的来信,说怀州那边有些生意要处理,今年就不陪你看花灯了。”
“哦,不来就不来吧。”有人解围,崔狸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你哥哥信里还说,若是你满嘴胡言乱语的毛病再不改,回去少不了一顿好打。”
崔狸心虚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正眼神凌厉地看着他。完了!他刚刚一定是都听到了!
这时候沈疏也走了过来,笑道:“你们在聊什么呢?”她点头跟各位相熟的贵女打招呼,眼神流转,发现太子极其自然地握着崔狸的手。
又……!
太子上次牵她的手,只怕还是她六七岁的时候。这么想着,沈疏心里发酸,面色也就没那么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