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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传书 ...

  •   段季旻自然不乐意:“你去做什么?陆大人又不去。”
      “陆大人……对呀!我把他也叫着,人多好玩……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崔狸看着段季旻,有些好笑。
      “行吧,你们去你们的,我跟阿狸去我们的。”
      昭柔抱着胳膊,看看段季旻,又看看崔狸,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二哥知道了,会杀了你。”
      “怎么,你要跑到七王宅告密?就算你跟他说了,他出得来吗?”
      “我才没那么无聊……阿狸,你来。”
      崔狸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昭柔拉着她的手道:“我要带她去选几套常服,好游湖的时候穿……”
      段季旻认命道:“你真是阴魂不散。”
      昭柔吐了吐舌头,正要带走崔狸。段季旻在她身后突然道:“对了,过几日皇贵妃七七,阿狸若有空,也去长宁宫祭拜祭拜。”
      崔狸一愣。
      她与陈氏交情甚浅,他为何要特地叮嘱此事?
      一回到杜若宫,崔麟便赶了上来:“太子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了?”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要不是我去找公主,你出得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
      “还在这乱用成语!看我不打你的手心!”
      “我答应他,明日出宫去玩。”
      崔麟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昭柔立刻举手:“我也去,我叫陆大人也去,崔公子,你也去吧。”
      崔麟被昭柔这一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
      “我们都去,我二哥应该不会吃醋了吧。”
      崔狸可顾不上这一点: “希望他不要出尔反尔。”
      崔麟奇道:“他答应你什么了?”
      “他答应帮我找刺客,去找皇帝求情,放了殿下。”
      “这……能行?”
      “我再想法子劝劝殿下,对陛下服个软。”
      崔麟又道:“他的条件?”
      “她要我陪他三天。”
      崔麟立刻道:“说来说去还是对你有居心,不行。”
      崔狸还没说话,昭柔又道:“行的,我们都在。他不会对阿狸怎么样的。”
      “还是不行。”
      崔狸眼巴巴地看着哥哥。
      崔麟看着妹妹那张讨喜的脸,天生带着笑意,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数月前,他曾经将一人送到枫京平康坊。
      彼时,他还不清楚宫中局势,只想着若太子若在与沈相一局中失利,便以此人换出妹妹,好叫妹妹全身而退。
      那女孩子,自小便呆在他身边训练,易容之术,无人能及。更重要的是,她本身便与阿狸五分相似。
      至于性情,更是捏扁揉圆,因人而异。
      换句话说,这样一个女孩子,要讨一个男人的欢心,简直易如反掌。
      八年前的三月,江南烟雨,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丫头在他下车时,用脏兮兮的小手牵住他的衣角,问她有没有果子吃。
      他将衣角一拽,那女孩便跌落在泥水里。
      他那时不过十三四岁,正是狂傲的年纪,加之在家里受了师长指责,心情恶劣,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那丫头明明跌得不轻,却没有哭,他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她也抬头看他,跟妹妹一样,嘴角有着分明上扬的弧度。
      他们兄妹逃命时,离笙三岁。在宫里,离笙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
      江南崔家,其实是云水族早在中原布下的落脚点。
      他自大入中原,便被人照顾得很好,但却十分孤寂。
      只因为他是崔家唯一的、真正的主子。
      只有老师,却无亲人。
      唯一的妹妹寄养在不知名处,他很怕自己此生再也见不到她。
      那女孩虽然跌倒在地上,拉住他衣角的手却没放开。
      崔麟心肠再也硬不下来,叹了口气,将人从泥水里拉了出来。
      那女孩姓陈,乳名芊芊。
      崔麟手下的细作不知道有多少,真名除了他自己和教他们的师傅,无人能知。
      崔麟便给了她新的名字,为“蓝落”。
      “蓝”为极其稀有的颜色,崔麟给她的这个名字,便有“稀有”之意。
      她那张笑脸,起先他是有点喜欢看的,也常不甚着紧地教她些东西,总有一种“反正有我在,她学不学也没关系的模糊意识”。
      他疑心很多时候是真的把她当成妹妹了。
      可是,她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后来的事情,便不那么开心了。
      崔麟收回思绪道:“既然你们已经商定了,那便去吧,我也带一人去。”
      “哥哥,你在枫京竟有认识的人呢!”
      崔麟一笑,心道:“但愿这丫头一直天真下去吧。”
      夜深,七王宅角落一间不起眼的楼宇中,段叔斐深坐。
      七王宅没什么不好,就是太冷清了些。
      想不到他段叔斐也有嫌弃冷清的时候,东宫不也如此?
      当然是不同的,段叔斐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微勾。
      可惜,进来之前大吵了一假,不然,那丫头多少会惦记着他的一点好吧。
      从他的住处朝南看去,能看到杜若宫屋檐一角,段叔斐路过时,总会不自觉地看上一眼。
      只是平平无奇的飞檐,铁马随风而动。
      第二天清晨,再去看那飞檐,似乎多了一点东西,像是一块红绸。
      第三日,皇帝来看他,不像那日在朝堂上被拆穿他时那样严厉,倒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皇帝走后,段叔斐又去看飞檐,红绸仍在。
      这种单方面的交流,叫段叔斐十分不痛快。
      他索性坐下来,白纸黑字,写了一封信,自然是无从投递的。他便找来一张弓,对着飞檐的位置,狠命射去。
      书信如箭,遥遥而去,可毕竟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
      段叔斐不管这信能落在哪里,也不管那檐玲下的红绸,总之,他每天射出一封信去。
      过了几天,崔麟见到妹妹,神情古怪。
      “我们费劲心思传递消息,他倒好,就这般明目张胆。”
      崔狸拿起哥哥推过来的书信,狐疑地打开,是殿下字迹没错了。
      看着看着,就神色忸怩起来。
      殿下……真的是太大胆了。
      什么“玲珑骰子安红豆”,什么“空有梦相随”,什么“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崔狸是不看书,这些直白大胆的话却是轻易就领悟了的。
      “这里还有 ”,崔麟又从怀里掏出许多来,“落在宫里,被人捡了去。”
      “那岂不是被很多人看过了?”
      “你说呢?殿下一天一封,朝着杜若宫射来,落在同一处,被宫人捡去承给陛下,陛下又转交给我的,这信里除了对你表明心迹,嘘寒问暖,其余的一字不提,也没甚要紧……就是,有些地方未免也露骨了些。”
      崔狸不干了,噘嘴道:“哥你为什么要看?”
      “这信都是公开的了。我为什么不能看?要是真有什么,你以为还能到你手上?”
      崔狸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都好 ,殿下都不害臊,别人又能怎么办?你要不要写回信?”
      崔狸惊讶道:“我怎么给?”
      “原路返回呗。”
      “先给人过目一遍,再给殿下?”
      “何止过目一遍,只怕每个字眼都要被审视得透彻,前朝有人借诗词临帖传递消息,差点儿酿成宫变,这以后,宫里就有专门的人管书信物件递送的,一个不小心,可是杀头的罪。”
      “这些体己话儿,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
      “是啊……就连我看了,也觉得臊得很,真看不出殿下竟是这种人。”
      崔狸白了她哥一眼,干脆道:“我写。”
      崔麟又惊又好笑:“罢了罢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写吧,我替你把把关,要是你没旁的意思,却被人读出旁的意思,可也不好。”
      崔狸便去案桌那里找纸笔。
      砚里的松烟墨还是殿下用的,已经有些干了,崔麟边替她研磨,边看她写。
      “你这字……是不是得练练?”
      “这也太啰嗦了,你学殿下,用现成的诗。”
      “阿狸……”崔麟愣住,“我可真没看出来啊……”
      再写,崔麟脸色也变红了:“打住打住……你确定要这么写?这可是要给好多人看的!”
      “你别管了。”
      “不是,你一个女孩子,写得这么肉麻,这真的好吗?”
      “又不是给你看的。”
      崔麟有些后悔叫崔狸写回信了,他原以为,你写写家常,关心一番也就好了,谁知她一落笔,就惊天地泣鬼神。
      他看看书信,再看看妹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我说,你这些不害臊的话,是从那些话本里看的,还是你……”
      “哥哥……你猜呢!”
      崔麟大大地生起气来:“我说这小子天天往杜若宫跑,以后,我得防着他一些!”
      崔狸总算写好了,轻轻吹干墨痕:“好了,你去送吧。”
      “这下子我丢人可丢大发了。我结识的女孩子没一个像你这样的。”
      “你送不送?”
      “送,我送!谁叫我给自己挖坑呢?”
      崔麟拿着这封没封口的书信,直接求见陛下。
      段正永见崔氏兄妹坦荡,倒也大度,接过信扫了一眼……
      又扫了一眼……
      当着崔麟的面,他有些坐不住了,干咳一声:“这些私隐,倒也不必都写进去……”
      “回陛下,小人也是这么劝她的,可是舍妹读书不多,又因为太思念太子,便有什么写什么,失了分寸……”
      段正永将书信交给一边的太监:“叫缄语司的人看看,没问题便送给太子。”
      崔麟叩拜:“多谢陛下,小人告退。”
      “等等……我近日得了一件宝贝,却不知道是怎样玩的,崔公子可否帮我看一看?”
      崔麟微微诧异,随即拱手道:“小人遵命。”
      一会儿,几个太监合力抬一个笨重的木头架子过来,那架子上一个黑色铁球,金纹镶饰,靠近看,这铁球布满缝隙,似乎可以打开。
      崔麟不动声色地上前查看一番,然后诚恳对陛下说道:“似是一种机关,不过,怎么打开我看不出来。”
      段正永静静注视崔麟:“崔公子不妨好好探寻一般。”
      “请殿下给小人一点时间,小人一定参研得透。”
      “那便抬到杜若宫。”
      “是!”
      崔麟便也告退,手垂在袖子里,已然握紧了拳头。
      太子入七王宅的第十二天,收到一封已经有些软旧的书信。
      那信折痕深深,墨迹晕染,里面甚至有一些涂抹,一看就是被别人看过很多遍的。
      太子深知,不如此这封信也到不了他手上,索性放下那些不快,认真看起信来。
      一页没有读完,太子便嘴角上扬,十分愉悦。
      再读,更是笑出了声。
      一页页读过去,恨不得立刻飞出七王宅里去,亲自问她,可真有信里写得这般情热!
      那些画面自是在他脑中过了无数遍,可这信毕竟是对方写的。
      原来……她当时,是那般感受!
      崔狸说的都是大白话,也无甚文采,形容却十分细腻真实,直叫他看得身热脸红,心跳加快!
      只恨不得相见,不然他定会把人抱在怀里,狠狠轻薄一番才痛快!
      连面也见不着,只一封信,真是难慰相思!
      殿下如饥似渴般读完,深恨缄语司的人涂抹了些词句,叫他很不爽快。等见到崔狸,一定要叫她亲口告诉他,那里到底写了什么。
      直到夜间,殿下已是能把那封信背了下来,又想法子消解了自收信后便一直鼓胀的欲念,这才再看那封信,摒除感情地“说文解字。”
      片刻功夫,太子便已了然。
      他猛然将信揉成一团,那份愉悦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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