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君应怜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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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寂静。
怜青尊身在劫中，心神飘渺，不知又荡去了何方。如同先前一般，她并未回答问话，只一双眼睛静静地凝望着她。
她有一双雾笼春山似的多情妙目，转睫抬眸间自有一段天然风流。只是那目光让人极其惶恐，仿佛直直剖开了被注视者的胸膛，将那颗深埋血肉的心脏握在手心看了个透彻。
罗刹女移开了视线。
非是出于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惊怒。
千流使在一旁静观着，心中生出几分疑惑，但身在劫中的人出现如今这般状况，也不是什么奇事，他实在有些拿捏不准。
罗刹女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意外。
她自然而然地说了下去，“这鉴心池十里红莲，名为“金缕衣”，是一位自号襄王的刀客为求神女垂青，花费数十年时间方才培育而成的异株。”
罗刹女本想微笑，却实在笑不出来，于是只得闭上了眼睛。
她复述着记忆中那个人的话，语声脉脉而缱绻，当中有无限温柔。任是谁听了，都能明悟那人话中的情深。
“鉴心池前，若红莲得开，便是神女心中怜我。”
说到此处，罗刹女睁眼，神情淡漠地说道：“可他苦苦等了许久，直到自己身死那日也未能见得莲开。”
“可笑的是，这满池的金缕衣，终是在他死后得以盛放。”
“那时我便知晓，在他忌辰这日，这鉴心池十里红莲之前，定能见到神女前来。只是我未曾料到，你竟会来得这样迟，平白让我和你手下的这群鹰犬废话了好一阵子。”
烈火一般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了怜青尊的身上，罗刹女的脸上露出亦真亦假的愧疚之色，她轻声说道：“此花灼灼，艳烈无双，甫一盛开，延绵十里，遮天蔽日，只为博他心上人一展欢颜。”
“昔年曾得襄王相助，今日是他忌辰，我却在他埋骨之地，利用他的一片情深来杀他的心爱之人……我虽号罗刹女，生平却未曾做过多少亏心事。今日做出这忘恩负义之举，实是我有负于襄王。”
“为偿还襄王的一二分恩情，今日有一惑，还请神女解答。”
她凝望着应家神女那看似无情无心的面容，看着她伫立在这鉴心池畔，看着灼灼红莲为她盛绽。
浓重的恶意掠上罗刹女的心头，化作毒蛇勒紧了心脏，它优雅地自扎根的皮囊中探出，“嘶嘶”地吐着毒信。
千流使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那罗刹女的意图。
尊主修为登峰造极，甚至即将渡劫成仙，证得道果。如今是她最为鼎盛之时，也是她最为虚弱之刻。
渡劫成仙，乃是修士一生中最难跨越的关卡。世间最难渡的情劫，如何不会寻隙降临她身？天道又怎会不揪出她的破绽！
更何况应家神女修的是那断情灭欲的无情道。
无情道本应视众生如一，不怀偏私之情，如此方得圆满。既生情爱，便有偏私，那颗无情道心，还怎能完美无瑕？
沉情流露四使伴在怜青尊身畔多年，知她素来七情不动、六欲尘封，待得修为愈深，就连如心少主也得不到她丝毫动容……唯有一人，一个早已死去很久的人。
若是世间还有人能破去尊主的无情道心，唯有那人！
那些陈年过往因涉及重重禁忌，早已被诸多势力联手尘封，谁曾想如今竟会被这孽障大白于天日之下！
千流使惊怒不已，当即出手如电。
“孽障岂敢！”
但这一击并未落到实处，与此同时，罗刹女的话音终于落下。
“敢问神女，对那有梦的襄王，可曾有心？”
这一言实在大胆，在众目睽睽之下，几如挑衅之举。且涉及怜青尊隐私，又是这恨她至极的罗刹女所问，怜青尊没有任何回答的必要。
但，应家神女怜青尊，向来是个不能用常理来揣度的性子。就像所有人都想不到，她会拂去千流使打向罗刹女的那一掌。
众修心思各异，却不由屏气凝神，莫敢动弹。
千流使愕然，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了一阵子，最后咽下了喉中话语。他后退几步，关切地看向这位堪称此世无情道绝巅的神女。
神女并未动怒，她目光空灵，似是心神还遨游在不知名的天外。
但罗刹女很快就听闻了她的话语。
“襄，王？”她语气疑惑，犹带天真稚弱之感。
这实在不应该是神女应当有的表现。
恐惧忽然统摄了千流使的身心，他豁然抬眼，清楚地得知了一个事实。
尊主既是破开死关降临此地，又怎会丝毫无损无伤？纵使外表依旧完美无瑕，甚至连气息都一如往日……但她这副身心不一的模样，并不是他先前猜想的渡劫情状，而是尊主已然深受重伤，甚至肉身处只有一丝神念维持着本能。
若是再容那孽障继续说下去，莫说成仙，就是这身性命修为，也不知能不能保住。
这时只见罗刹女嘴唇微动，似是又要开口，千流使顾不得自家尊主方才的阻拦，诸多杀招在一念之间扑向了地上的罗刹女。
落空，尽皆落了空。
千流使的神念倏然碾过四方，要揪出那幕后之人。
尊主成仙在即，三天九州又岂愿她真正凌驾众生？如今眼见她状态不对，自然人人都有动机做出方才的阻拦之事。
顾不得太多，千流使当即调转注意，正要下令围剿罗刹女。
却不料喉间滚动几下，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
是哪位巅峰圣尊？日月星三皇还是来自仙脉涉及言灵的陌氏等族？
千流使只觉浑身冰冷。
或许刚才他想过的那些人，今日都来到了这里。
这想法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渐渐地，思绪愈发迟滞，每个念头转动的速度都越来越慢，慢得几近于无。
他之前为什么，会因为，那样，的理由，给，这，孽，障，时间？
尊，主……千流使想要唤出那熟悉了几百年的称呼。
但怜青尊被人设计惊动，破开死关降临此地，深受反噬，又身在劫中，甚至连那人为她所种的十里莲花里也掺杂了不少催生情障欲孽的毒息，此刻早已无法察觉太多的异常了。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在浑浑噩噩中究竟赶来了什么地方。
她茫然地重复呢喃道：“襄王？”
罗刹女“噗嗤”一笑，并未对千流使的异状施舍分毫注意。
她看着应家神女，像曾经少女无忧之时做过的那样，歪了歪头，声音怜爱地学舌道：“是的，襄王。”
她轻轻地笑，目光如水般从自己血肉淋漓的左肩流淌到了隐见白骨的右肩。
一声叹息悠悠响起，不为面前这位掌握之中的猎物，而是为那位被她利用的襄王。
襄王一世豪雄，平生唯有这一缕情思求而不得。
他助她良多，此生恩情，百死莫赎。昔年未曾见过他思慕的神女之时，她也曾暗自祝愿过襄王梦成，未曾想过沧海阁一见之下，世事覆水难收。
她无法放下仇恨，此刻还要利用他的一片心意，实在愧疚不已。
但应家妖女修为登峰造极，甚至即将登临仙位，此刻更有三天九州豪雄为她助拳。而她花费了几百年光阴，用不顾根基的法子修到这通天境，已经榨干了所有的潜力。
除却剑走偏锋，她哪来的第二条路可走？只得不择手段，为自己争取优势。
罗刹女当日大闹应家，让“金缕衣”之名传遍三天九州，妖女纵在死关当中，也定然在冥冥中有所感应。
纵然罗刹女未曾渡过成仙劫，但无论要突破何种境界，天道降下的考验无外乎是那几样。
世间万千劫，情劫最可怖。何况渡劫之人修习的是无情道。
哪怕她心中对襄王只有一丝情意，只要有一丝，都会成为她大道上无法逾越的门槛。
天道之下，不容丝毫侥幸。她既为了修那无情道弃了红尘的七情六欲，就应再不回头。
藕断丝连，旧情难舍，注定她这一生无法成仙。
纵使是为了破去心魔，妖女今日也必要来此。
今日此计，罗刹女有愧于襄王，却并不后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既有如此妙计，她为何不用？即使她知晓自己做了他人手中的刀刃，也并不后悔。
只要能为了自己复仇……只要能为了那个人复仇。
失血带来的寒冷让罗刹女的心神恍惚了一瞬，她蓦然出了一会神。
而变故只在短短一瞬间。
立在原地的神女依旧是那副茫然到近乎可怜的模样，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只要随意什么人上前，便能取走她的性命。
但没有人敢动作。
应家怜青尊威慑三天九州。她集齐“九相月”，执掌苍辰宫，铸神莲令君临此界，成为应家征战天下最大的倚仗。她之威名纵横天下数百年，连天人三皇都为她低头，早已成为世人心中的禁忌。
若不是趁着她为成仙而闭关的这段时间，三天九州诸多势力聚首，穷尽天机算得破局之法，怕是也不能让她沦落到眼下这般情状。
只是在今日之前，没人想过那位罗刹女会与怜青尊有如此深仇大恨，没人想过她所行之策真能奏效，甚至心照不宣地配合了他们的谋算。
当然也没人想过，怜青尊的劫，竟真的应在一个“情”字上。
应在一个死人身上。
这云端的神女，终是被红尘的锁链拽下人间。
众修心中唏嘘不已，但莫敢动弹，只冷静地等待着这位神女的消陨。
在这人心纷纭之际，神女的心中只来回盘桓着两句莫名的话语。
神女在想：君应怜我。
心念忽然转圜，她又想到：我应怜君。
……
像是在瞬息间漫步过长长花期，十里红莲转睫开至极盛。
盘桓的话语倏然淡去，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窣的声音。
那是莲花随风摇曳的响动。
渺远的声音自鉴心池深处传来。
“怜卿，这无情天道，你真的要继续修下去吗？”
那人素来没个正形，醉酒后的这句话却问得实在认真。
应怜君指尖弦音未停，声色亦未变。
“自然。”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应怜君的指尖在琴弦上跃动，仙音潺潺流淌而出，低回婉转近乎温柔。
可是，你还能奏出这样的声音啊……他在心底呢喃。
这样温柔的琴声怎么可能是个无情之人能奏出的呢？他茫然地想着。
他带着这样的茫然，听完了应怜君允诺给他的一曲。
弦音歇，应怜君长睫徐开，抬眸看他。
“此曲已毕，我应当离去了。”
见眼前人并无动作，应怜君只当他已应允，起身怀抱瑶琴意欲离去。
却不想腕上忽然一紧，那人牵住了她的衣袖。
他说：“怜卿，我，我……”
应怜君安静地等着他的后话。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我以后再不会去扰你了。”
说罢，他的指尖颓然从那角衣袖上滑落，再没有发出声音。
应怜君背对着他，并未回头。
“好。”
她只回了这样的一个字。
那天夕阳欲沉，流云漫卷，还没有被冠以怜青尊之名的应怜君从三生殿前离去。
天地缓缓地自她身畔路过。
鉴心池畔红莲含苞，在她走过的瞬间随风轻揺，莲叶上的露珠就那样一点又一点地被摇落下来。
听说，露水是苍天的眼泪。
无由来地，应怜君想起了这句不知何时听来的话。
她忽然停下脚步，足尖悬在空中，血脉中隐约传来心脏的鼓动。
那一刻，她竟想要旋身回头。
这想法实在是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一会儿，应怜君便忘了它，而后从黄昏走进黑夜，再未停下脚步。
不知多少年后的今天，应怜君的心中突然有了这样的一个疑惑：若是那日她回了头，那个人会是怎样的神色呢？
那个人，为什么要听她的琴呢？
那个人，生的是何模样呢？
那个人……唤作什么名字呢？
应怜君的心忽然痛了起来。
“怜卿，怜卿……”鉴心池深处，渺远的琴声伴着这样的呼唤传来。
“为什么？”应怜君茫然地呢喃道。
那人叹息一声，声音轻得像是一场幻梦，“我怜你啊。”
红莲转睫零落，倏而次第盛绽。
流水逐着落花，有人自池畔涉水而来，她旋身回首，却只望见一片朦胧如纱的云雾。
应怜君被心念驱使着，抱着琴走上前去，而后静静地凝望着云与水之间的来客。
朦朦胧胧间，他唇角笑意隐约，目光流连在眼前人的面容上，似是在等她唤他姓名。
渺远的琴声忽然尽皆歇去了，天地静止在这一瞬。
应怜君心中万籁俱寂，她凝望着他，终于开口：“是我怜你啊。”
“燕霆。”
朦胧如纱的云雾被她伸手扯落，垂落的衣袖牵动了怀中的琴弦，奏出石破天惊的一声。
刹那间雷霆天降，在识海中肆意奔涌，眼前天地变色。
尘世的月光栖落在神女纤长的睫羽上，倏然微微跃动起来，那空寂无物的眼波悄然活转，若春水初盛，如春草萌生。
流水光阴，在这一刻静止。
似一瞬间，似千万载。
襄王之梦终于成真，红莲之畔，鉴心池前，神女终是为他展颜。
一笑艳绝尘寰。
而这笑容却看得无数人心中发冷。
神女无心顾及他们。
不断涌出的鲜血染红她皎洁的衣衫，她沐在月光里，浴在霜雪间……扎根在世人的恐惧中。
君应怜我，我应怜君……卿非神明，岂可无心？
天亦有情。
尘世红莲一瞬凋零，便如神女刹那成雪的长发。
神女低眉，看着满地落红随风而来。
心中却有一阵花开，神女落下泪来。
似乎在这一刻，尘世中的神女终于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也是在这一刻，她终是成仙了。
没有日月颠倒、河海逆流，亦无霞光满天、神鸟来贺。但九州众生在这一刻都有了明悟：应家神女终于成了真正的仙神。
千流使身上的禁锢刹那间被解除，几乎在同一瞬间，天人族的辰皇不知从何处闪现，他从容浅笑道：“恭喜仙主，功行圆满，成就真仙。”
好似他一开始就等着这一刻。
众人面面相觑，不管心中作何想法，都只得匍匐在地，齐齐呼喊：“恭喜仙主，功行圆满，成就真仙。”
声势恢弘。
罗刹女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茫然的神情在这一刻归属了她的面孔，她不知为何，为何事情会突然变成面前的这般模样？
她正茫然着，便听怜青尊开了口。
她道：“我应怜君。”
无边怒火倏然席卷脑海，将理智吞噬殆尽，那些纷乱的思绪尽皆远去了，唯有仇恨横亘心口。
“住口，你不配唤这个名字！你岂敢唤这个名字！你竟有脸唤这个名字！”罗刹女声若泣血，字字痛彻心扉。
怒色铺满她的面容，怨毒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又由眼底蔓延至心口，由心口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罗刹女在风中颤抖着，终于流下泪来。
“你怎有脸面，在杀死我的阿兄、夺走他的命格之后，还颠倒他的名字为己所用，只为镇住这一身失却其主的气运？”
她声嘶力竭，悲凉之声回响在这空旷的天宇之内。似乎有鲜血随着她的悲鸣自声音中流出，浓重的血气弥漫开来，就连那馥郁的莲花香也未能将其完全掩盖。
千流使等人惶然缄默，这一刻皆无动作。
恍惚间，罗刹女忘却了哭泣，亦忘却了悲鸣。她呆呆地看着眼前，心中忽然发冷。
她麻木地心想，难不成苍天真的无眼吗？为何这欺世盗名、瞒天过海，连本真都不敢面对世人的妖女也能成仙？
为何她百般算计，最后却为这妖女做了嫁衣？为何为何为何为何！
这一刻，罗刹女的心中不再愤恨，奇异的酸楚泡涨了她的心脏，她后知后觉地感到一股熟悉的情绪。
那是委屈。
自从那个人离去，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委屈过了。
喧嚣红尘间，神女再次开口。
她语声飘渺，轻轻唤她：“君应惜。”
那是罗刹女早已埋葬在旧日时光中的真名。
罗刹女不复心灰意冷，眼中含泪，怒视着她，“你怎配唤我姓名！”
睫间仍然盈泪的神女看着她，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些什么，看向她的眼神竟与他人有了区别。
罗刹女却无心去理解她眼中的情感，这一切并无意义。
她仰头望月，长叹一声，似喜似悲，说道：“你竟成仙了。”
罗刹女悲声怒吼：“你竟成仙了！”
不待神女反应，她又猖狂大笑，已抛却了所有束缚，似癫似疯。
“天不怜我，天不予我，那我便自己去取！应怜青，你这夺人命途、杀人兄长的妖孽，今日便以命偿还罪孽吧！”
罗刹女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些什么。
她这一生为复仇走过千山万水，身旁并无同行可信之人。
她信过德高望重的名宿大家，但其高风亮节的背后是万千冤魂悲哭；她信过为她断臂的好友，但她只为谋夺罗刹女的修行秘法而来；她信过对她恩重如山的襄王，但沧海一见世事颠倒……
她无法信天，苍天对她这般作弄；她无法信命，命运教她咽下悲苦。
所以今日复仇，她所信的唯有自己一人。
炽热焰火一瞬延绵，灼灼倒映在世人的眼前。它自罗刹女鲜血淋漓的躯壳上燃起，蔓过断壁残垣，漫过鉴心池水，光焰遮蔽九天，黯淡天上明月。
三生殿外，鉴心池中，再次生出了盛烈的红莲。
它在风中摇曳着身姿，灼灼的光辉令世人惊艳。
“红莲业火！”认出此物的众修齐齐惊呼。
“红莲业火，焚尽罪孽。纵你成仙，也难渡这业海无边。”
罗刹女笑中含泪，状若癫狂地朝天问道：“苍天，你可怜我？将这欺世盗名的妖女连同她的罪孽一同焚尽？”
悲声盘桓云霄，十里红莲开遍，焱海淹没人间。
在这最后的时刻，罗刹女再次看了神女一眼。只见神女冰冷的面容终于为她破碎，那一刹那间流露出的情感，似乎名为惊惧。
惊，惧？
恐惧！
哈！这无心的神女，终于懂得惧怕了吗？罗刹女歪了歪头，在心中淡淡想道。
可她当年做下那等事情之时，怎没有想过会有今日？
不过此时，罗刹女已无力再将心神分给这所谓的应家神女了。
她再不看她。
业火燃起，瞬息间将她自人世斩去。
她闭上眼睛，轰然向后倒去。
如玉山倾颓。
这一生的颠沛流离，这刻骨的仇恨纠葛，在这一刻化作红莲业火中的灰烬，尽皆归于尘土。
渡过凄风冷雨，喧嚣不止，她终于迎来了难得的静寂。
在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间，她似乎又看见那年晨光熹微，明艳花枝自窗外探来，扫过那人垂落的长睫。那个熟悉的人从梦中惊醒，倏然绽开笑靥，温柔向她看来。
……
耳畔，似有梦中的琴声奏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君应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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