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肥》画溪

10、红枫剑舞

　　因着今日休沐，所以一早詹兴尧便带着妻子去逛街了。詹杏儿被无情地抛弃在府中，把手中的剑挥得呼呼作响。

　　练剑结束后，兰馨端来水，给她净手。詹杏儿把剑丢到一旁，抱怨道：“我爹真是的，逛街也不带我。”

　　芊芊素手从水中取出，兰馨适时地递上帕子，挤着眼笑道：“老爷不是怕小姐累着吗，毕竟您昨日才去了双塔寺。”

　　“什么嘛，”詹杏儿一边擦手，一边道，“他呀，分明是怕我打扰了他们二人约会。”

　　“小姐羡慕了？等来日您跟谢大人成了婚，也会像老爷和夫人一样的。”

　　兰馨这话就像一道春雷劈进了詹杏儿的脑海，她猛然惊醒，自己和谢钧被赐婚了。最近过得太逍遥，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詹杏儿捞了一个桔子，两三下剥开橙色的桔皮，掰开一瓣放在嘴里，酸的。但是已经到嘴中的东西，詹杏儿是不会吐出来的。她一边一瓣一瓣地嚼着酸桔子，一边想着和谢钧的事。

　　圣旨已下，目前两人都没有让旨意撤回的能力。这桩婚事虽然开始得阴差阳错，但是在这几日跟谢钧不多的相处中，詹杏儿觉得虽然他这个人有些烦，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况且自己是练武之人，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婚后也不能对自己如何。所以，只要谢钧不反对，詹杏儿也觉得自己也没啥好排斥的。什么结婚嘛，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生活，并且詹府和谢府都在都城，她想回家每天都能回家。

　　想开以后，詹杏儿就坦然了。

　　“小姐，你怎么哭了？”兰馨惊奇道。

　　“酸的，这桔子太酸了。”

　　兰馨慌忙倒了一杯水：“那您怎么还给吃完了？！”

　　詹杏儿一脸认真道：“咋说呢，特别想跟这酸桔子一决胜负。”

　　完了，小姐变傻了，兰馨有些绝望。

　　说话间，有二房那边的丫环过来传话，说：“谢大人来了，目前在前厅，我们夫人觉得，还是二小姐去招待下比较合适。”

　　詹杏儿放下手中的桔子皮，起身道：“知道了，你跟婶婶说，我这就去。”

　　詹杏儿到了前厅的时候，谢钧正坐在座位上喝茶。

　　他今日穿了一袭墨青色暗纹锦缎长袍，剑眉星目，端坐在那里，就像一幅山水画。

　　詹杏儿小跑了进来，咳了一声道：“你今日来得不巧，我爹娘不在家，出去了。”

　　谢钧看着来人，一步步走进他的视线，离他越来越近，他看得也越来越清。面色不错，眼睛水灵灵的，还有些泛红，想来是刚哭过不久。

　　看来昨日那出戏，后劲还挺大。

　　见谢钧呆呆的，詹杏儿坐到他对面，又道：“你找我爹有什么事吗？他估计得中午才会回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上朝遇见再说也无妨。”

　　“哦。”詹杏儿不了解这些朝堂上的事，不过既然谢钧说无妨，那应该就不是啥大事。正想着要怎么送客，又听谢钧开口。

　　“那天你说喜欢吃葡萄，今日我顺便给你带了些过来。”

　　嗯？
　　詹杏儿眼睛亮了。

　　谢钧招了招手，怀书将两大篮水果放在了桌子上。

　　西川的葡萄、甜瓜、香梨，还有些其它的水果，熟悉的味道让詹杏儿幸福地眯起了双眼。

　　谢钧，够义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原本打算送客的詹杏儿决定投桃报李，她向谢钧发出邀请：“谢大人第一次来我们府上吧，要不我带你逛逛？”

　　詹府虽然不大，但是花园造景也别有趣味。詹杏儿在前，谢钧微微在后，兰馨和怀书又在不远的后面跟随着两人。

　　清风拂过，带起几许发丝，詹杏儿越想越觉得带谢钧逛逛这一决定非常明智，既有礼，又名正言顺地躲了李嬷嬷的课。要不是谢钧，此时她已经被困在了书桌后，是以越想她心情越愉快。

　　快乐是掩藏不住的，尤其是詹杏儿压根没想过掩藏。

　　看着少女压不下去的嘴角，谢钧心想，跟我一起游园，她这么开心吗？

　　可惜詹府的花园到底还是小了，一圈很快走完了，虽然有些不舍，但是谢钧想也该告辞了。

　　深秋的上午，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阳光透过树木洒下点点光斑，给花园笼罩出柔和朦胧的温馨。

　　“我……”

　　谢钧张了张嘴，尚未把话说完，便被詹杏儿拦住了，她快速道：“我们再走一遍？”

　　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何，但是此时谢钧也意识到了，小狐狸别有目的。

　　“不了吧。”他状似兴致索然道，“只逛园子，有些无聊。”

　　“怎么会无聊呢？你看这荷花——”
　　风萧萧，十月底，几支残荷艰难地支撑在湖面上……

　　詹杏儿收回手指，又道：“你看这花卉——”
　　众花枯萎，就连菊花也干巴巴地低着头……

　　谢钧从菊花上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盯着詹杏儿。

　　詹杏儿急了道：“我给你表演舞剑？！”

　　谢钧挑了挑眉，继而平静道：“可以，那我便看看。”

　　“你去刚刚路过的亭子坐一会，我去取剑。”

　　清风院距这边不远，詹杏儿带着兰馨很快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剑，脚步轻快地往这边走，脸上是粉色衣裙比不了的英姿飒爽，使人控制不住地就想看她。

　　“我来啦。”

　　谢钧坐在亭中，亭旁是一棵三人合抱的枫树，树下是一片空地。此时，正是枫叶一年中最美的时候，红枫似火，随风飘扬，给空地铺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

　　詹杏儿站在地毯上，先是背过了身，只留一道倩影与阳光交织在一起。忽而，有剑被凌空抛起，剑鞘往下，剑身飞上半空，少女踏地而起，精准抓住剑柄，随着一个转身，凌厉的剑意带起一阵风，吹动了谢钧的发丝。

　　地上的红枫犹如一只只沉睡的蝴蝶被惊醒，再度起舞。迅速的剑招，带着红叶翻飞，詹杏儿穿梭其间，犹如最明媚的精灵。

　　她的剑舞，剑大于舞，招招都是凌厉的剑意，但是你不能说她舞得不好看。相反，谢钧觉得好看极了。

　　一片红叶向亭内飞去，谢钧伸手，轻轻接住。

　　詹杏儿的舞剑也到了最后一势，只见她一脚踢起地上的剑鞘，单手接住，顺势将剑入鞘。红色的蝴蝶们又重新陷入了沉睡，少女一脸得意地看着谢钧：“怎样？”

　　谢钧起身，出了亭子往前走。就在詹杏儿以为他要离开，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在詹杏儿身侧停了下来。

　　他比她略高了一些，手臂抬起时遮住了一些落在詹杏儿脸上的阳光。

　　这人想干嘛？

　　詹杏儿不解，正想着呢，便见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发间，从上面拾起一片枫叶，然后手的主人说了句：“还行。”

　　呵，没有眼光的家伙，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詹杏儿使劲一打，拍落了他手中的枫叶，然后转身就走。

　　“谢大人自己走吧，我就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