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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香水 ...

  •   黑暗的包厢里,弥漫着馥郁的香水味。
      男人们粗着嗓子,红着脸,吐着颠三倒四的醉话,女人们乐得花枝乱颤,发出一声声抑扬顿挫的笑声,每一声都是恰到好处的妩媚。
      所有人醉成一团,躺在沙发上,或滚在地面,全无人形,除了岑奕光,倒不是他洁身自好,而是他女朋友的哥哥,严城此刻坐在沙发对面盯着他。
      一开始,两人坐在沙发的最中间,被众人拥簇,喝了不少酒。接着,女人们来了,她们笑靥如花的脸勾走了男人们的魂魄,让他们忘了自己是谁。
      一个女人轻飘飘地来到他们面前,她的目光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同样英俊的面孔,同样深情的双目,却生出两种不同的眼神,一双令人心动,一双令人胆颤。
      她情不自禁地走向那双令她心动的眼,柔若无骨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上,痴痴地追着他的目光,她说,你看看我,然后那双眼看向了她,她说,你亲亲我,那双眼却犹豫了,望向另一个方向。
      她随之望过去,那双令人胆颤的眼正盯着她,像午夜的狮子,让她一动不敢动。
      那双眼睛的主人说:“他有主了。”
      她点点头。心里却想,这里有谁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那人又说:“离他远点。”
      她无措地寻回那双眼,它们却退缩了,隐入黑暗。
      于是她落入狮子的怀抱,战战兢兢。
      男人不说话,她讨好地对他说,你们看起来有点儿像。男人说,是吗。女人说,是吧。指尖隔空点在他的眼睛、鼻子、嘴巴上。男人不以为意地哼笑。女人被这笑声左右,立刻又说,其实也不像。男人说,哪儿不像。女人说,哪儿都不像,他是人,你是妖。男人笑眯眯地说,是吗。女人咬咬下唇,不说话了。
      岑奕光退到了沙发的最末端,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看见,股东们疯疯癫癫,丑态百出,宛若发情的狗。
      他看见,女人坐在严城的怀里,使尽浑身解数,身体化成春水,双手化成鱼,在他的胸膛前灵活游走。
      他看见,严城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在黑暗中,找出了他。
      严城的目光无声地吐露了两个字,你看。
      看什么?
      我。
      严城那粗糙坚实的手在女人胴体身上流连,从微张的红唇,到抬起的下巴,长驱直下,微曲的食指犹如尖刀,割开轻薄衣料。
      他喉结滚动,翘起二郎腿,悄无声息地改变坐姿。
      当他欣赏着女人与严城时,严城也正欣赏他。
      他一面把玩女人,一面用目光舔舐着岑奕光被衣服紧裹的胴体:沿着被白袜包裹的脚踝而上,摩挲笔直修长的小腿,紧绷的大腿,一路高歌进军,攻略那平坦的小腹,圈住被皮带紧勒的腰,揉搓被衬衣藏住的胸膛......
      他们陷入对方所馈赠的风景,浑身燥热,备受煎熬,却无可奈何,只能徘徊于三米之外,蠢蠢欲动。
      严城:来吗?
      岑奕光:去哪?
      严城:哪里都行。
      岑奕光:不行。
      严城:你不想要吗?
      岑奕光:不想。
      严城:何必自欺欺人。
      他逃也似的躲开严城的目光,只拿背脊对着他,可那目光的灼热丝毫不减,让他坐立难安。他借着打电话的由头,匆匆离开包厢,一路走出门口,被凉风一吹,过热的头脑渐渐冷却。
      他呼出一口气,仍不放心,生怕有人追出来,将他擒回那令人口干舌燥、面红耳热的黑暗,所幸身后只有两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他刚接通,对面就问他:“你在哪里?”
      “邻居?”
      “你在哪里?”
      他迟疑了一下,说:“巴黎国际。”
      “严总也在巴黎国际,你送他回家。”
      “哈?”
      “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了。”
      “为什么要我送。”
      “打车记得开发票。”
      “喂......”
      “再见。”
      电话挂断了。
      他拨回去,电话关机。
      靠!为什么今晚所有女人都不听他的电话。
      换做平日,他倒是很乐意送老板回家,献献殷勤,但今晚他有些怵,踌躇片刻,他还是无可奈何地转身返回包厢,推开门,一股夹杂着浓烈香水的烟雾扑面而来。
      他走到沙发中央,严城却不见了。
      他问女人,严城在哪里。女人又见到那双令她心动的眼,咯咯地笑着说,他飞走啦。他说,什么。她说,变成蝴蝶飞走啦。
      唉,又是一个醉鬼。
      他正要出去找严城,廖叔从白花花的肉里腾出嘴,冲他的背影嚷道:“别走啊,说好不回家,都不准走!”说完,他的嘴又咬住一块肉。
      岑奕光嘴上答应,心中鄙夷。
      走廊外充斥着刺眼的光线,他仔仔细细找了两遍,却始终没找到严城。就在这时,一声声断断续续、撕心裂肺的呕吐声从男厕传来,声音之痛苦,让他瞬间紧绷起了神经。
      他快步走过去,看见一个男人左手扶着洗手台,右手扶着脑袋,双眉紧蹙,脸色苍白。
      “严总,你还好吗?”
      严城极缓慢地转过头,看见是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奕光。”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看来吐了不少。
      “严总,我送你回家。”
      他抬手,示意岑奕光过来。
      “我有点晕。”
      岑奕光打算伸手扶他,严城却径自抬手搭住他的肩膀,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比岑奕光高出不少,身材魁梧,岑奕光抱着他,像抱着一座山,咬牙使出浑身的劲,才将他带出门口。
      离开前,醉醺醺的严城还记得付帐的事,他出手阔绰,除了账单上的数目,还另外给了一笔不菲的小费,吩咐老板娘好好伺候他们。
      岑奕光在路边打车时,严城打电话给廖叔,托辞说有急事,不得不离开,账单已经付了,酒店和人都安排好了,让他们放心好好玩。照顾得可谓是滴水不漏。
      回去路上,严城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但他睡得不痛快,胃里难受得紧。岑奕光怕他吐了,手里一直攥着塑料袋,时刻准备着,只要老板一张嘴,塑料袋马上就位。他也得把老板伺候得滴水不漏才行。
      下车时,严城醒了,岑奕光扶着他走进小区。
      “严总,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严城听罢,嘴角泛起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是吗。”
      “你住在哪一栋?”
      “16。”
      岑奕光瞪大眼:“我也是,不会这么巧吧”
      “2502。”
      “我靠!”
      我和老板居然是邻居,岑奕光喃喃自语,进电梯时,脸上仍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之前怎么没见过他呢,不对,他想起那次在电梯里遇到的男人。那双莽汉般的厚实大手,此刻正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
      那他和短发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上司下属,亦或是秘密情人,顺着情人这个词,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张两米二的大床。老天爷。他瞄了瞄严城的下半身,暗自揣测谁更厉害。
      电梯里静悄悄,只闻呼吸声。
      到了25层,他先送严城回家,来到2502,按了按门铃,没人应门。严城说,钥匙在我裤袋里。岑奕光伸手进去掏,没摸到,严城又说,可能在另一边。于是他又伸手进去摸。找到了。
      打开门,满室昏沉。
      两双脚踩着凌乱的步伐走进去,半路不知是谁绊倒了谁,两具身体摔倒在地面,滚作一团黑影,在这混乱之中,有人生出别样的心思。
      有人察觉出不对劲,试图唤醒另一个人。
      “严总。”
      但他得到的只有一声强硬的命令。
      “别动。”
      又是一阵衣物的窸窣声,他有些惊恐地再次呼唤。
      “严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没有男人,也没有道理,只有原始的欲望蠢蠢欲动。
      “严总,我是奕光!”
      一道灼热的呼吸喷在岑奕光的脸上。
      严城的声音近在耳边:“你是谁?”
      岑奕光抓住那双作乱的手,“我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他看见,严城的双眼在黑暗里发亮,发亮,亮得渗人,亮得他心慌慌。
      “那又怎样。”
      所以呢。岑奕光想起包厢里的男人们,被欲望支配的灵魂,从皮囊挣脱而出,放浪形骸。
      他的话语变得无力,但还是不甘心地重复:“我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两人在黑暗里对峙。
      这时,一阵脚步声缓缓逼近2502号,最终在门口驻足。紧接着,钥匙悄然插入门孔,伴随着轻微的转动声,一道光明劈开了门,射进黑暗,暴露出两个衣衫不整的男人。
      岑奕光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邻居面无表情地打开灯,脱掉高跟鞋,将醒酒药放在桌上,然后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两个装满温水的杯子,她把杯子放在醒酒药旁,走进浴室,没一会儿,传来淅沥沥的水声。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一眼两人。
      严城从他身上翻下来,躺在地面发出一声嗤笑,岑奕光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不敢回头看,踩着狂乱的心跳声,匆匆离开了2502。一回到2501,他紧紧关上门,躺倒在沙发上,抬手盖住双眼,急促地喘息着。
      被看到了。
      他一时想着完了,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了;一时又想着,她不会说出去的,她跟严城的关系也不清不楚。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交错,乱糟糟的,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他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的竟是邻居,她换了一套睡衣。
      他如临大敌,而她神色如常,递给他一个纸袋子,说:“你落了东西。”
      他没问是什么,面红耳赤地接过袋子,支支吾吾地说谢谢。
      他巴不得她赶紧离开,但她一直站在那,似乎在等他。
      等他解释吗?
      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才说个“我”字,就被她伸出的手打断了。
      她说:“发票呢?”
      他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说打车的事,“没,没开。”
      她一幅公事公办的口吻:“哦,那没得报销。”
      “我自己出。”
      “好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岑奕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
      他稀里糊涂地把门关上,随手将纸袋一扔,全身仿佛脱力一般倒在沙发上,心中暗自咒骂:都去他妈的吧!这一整天过得提心吊胆,什么唐明珠、严城、邻居,都去他的吧。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把这堆烂摊子都丢给明天的自己去收拾吧。
      第二天他饥肠辘辘的醒来,还没到上班的时间,但他已经睡不着了,起来随便做了顿早餐,换套衣服,准备上班,他已将昨天的事全忘了,直到他看见邻居昨晚拿来的纸袋。
      他一面嘟囔,自己怎么会落了东西,一面打开纸袋,里面是件洗干净的白色衬衣,散发着柠檬香味。
      这时,一段记忆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某个闷热的夜晚,他和一个男人在床上情迷意乱,离开前,他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而客厅外坐着一个沉默的女人,他们对视了三秒。
      那个女人短头发,瓜子脸,那个男人是......
      他脑袋“嗡”的一声,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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