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破天晓》白染夜

13、chaptet13

　　坦诚？真的？
　　忆枫倚在一面隔墙上，双手揣着衣兜低下眉目思索，几秒后又轻缓抬眸，回想起刚才和邵度鹰的对话。
　　他说顾禹泽在知道交换员是自己后显得比谁都要坦诚，可和他有什么关系？

　　忆枫没想明白，记得刚才，邵度鹰站在自己面前，亮眼的蓝制服套在他身上没能盖住他苍老了一半的岁月，却显得越发正气凛然。
　　男人将桌上泡好的那盏茶端到自己手上，盖子摩挲着杯沿，沉闷着:“我明白他如何都与你无关，可他待在法云尼岚会有更好的方向，我想的话，你能劝——”
　　“我不会劝他的”铁面无私之人快速抢夺话语权，“您也说了，他怎样与我无关，我没有特殊指令在他身上。”

　　“……”邵度鹰还没来得及应，忆枫再添上一句，“我的心思也不会在于他。”
　　邵度鹰彻底愣下来，勉强颔首，随后才往抽屉里掏出交换员档案给他，说:“签个字，签完去找赵二管，他会亲自按你的体型给你定制我院的制服，交换的这一段时间，你属于圣利亚，时间一到就回法云尼岚。”
　　他伸手接过档案:“好。”

　　耳边有叫叫渣渣的鸟声，忆枫顿了下，回过思绪，刚才的片段消散，顾禹泽半倚在身旁，目光似乎在他身上飘忽不定。
　　他早已脱下了法云尼岚的制服换上了圣利亚的，蓝衣服穿在身上似乎跟往日不同。
　　也算正派，顾禹泽想着笑了下，随后更肆无忌惮的盯着他的侧颜。
　　这人一贯的冷漠疏远，却没想到侧颜看起来也有些柔和，眼角也散发锐气。
　　忆枫虽不是很在乎情义之人，大多人都认为他无情寡淡，眼睛里只有落寞，可仔细一看，这家伙戴着眼镜，眸光也闪烁几分凌厉。

　　“你换了身衣服，我觉得跟圣利亚这群人比起来，看起来有些……”顾禹泽说，“有些逆反了。”
　　忆枫没说话，没看人一眼。
　　他又说:“我还真没想到交换员是你，来之前就在想你是不是没变，现在看来，确实还是那个鸟样。”

　　忆枫还是没理他。
　　“办事不能让自己累着的，我看你确实没让自己累着，闲的开始看报读书了。”
　　“还是有我人脸的报纸”他边说边看着他手里揣着看的报纸，“我脸上写的什么字，给我看看？勤奋啊，会记笔记？”

　　话音刚落，他终于舍得转头看顾禹泽一眼，双手收拾报纸叠好塞自己兜里，看着人似乎在示意他，我不太爱搭理你这斯文败类，有这闲心和我聊天倒不如想想怎么整顿一下自己的行为，规正一下自己的态度。

　　“叛徒。”忆枫简约说。
　　顾禹泽眉心一拧:“什么？你骂我呢？谁是叛徒？不带这样玩的啊，骂人不好。”
　　对方有些烦了，重复一次:“叛徒。”
　　“说了，骂人不好。”
　　忆枫再次拿出兜底的报纸摊开在他面前，指着上面他的俊颜:“你脸上写的叛徒。”

　　“……”顾禹泽愣了下，却欣慰一笑，来了句:“我走了你舍不得我？还写我叛徒？”
　　忆枫打开报纸自顾自继续看，提了提眼镜框，没有情义:“提神工作，你脸上多一个叛徒，我工作效率越好。”

　　“……”

　　顾禹泽再问，穷追不舍:“报纸总归是自己印的吧？我不可能出道成明星了吧？”
　　忆枫好似遭不住的叹了一息，没有抬头，一句话直戳人至痛心:“这个是通缉报告。”

　　“……”

　　效果很好，顾禹泽的心真有些痛:“你这么对我，不怕我这个叛徒对你做什么吗？”
　　对方没说话，只是注视着报纸内容，似乎被他的话问到了，表情有些呆愣，但奈何他懒得理他，接下来屁的反应都没有。
　　鸟样果然还是鸟样，就这鸟样有人看得上他？
　　斯文败类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对这家伙有心思，感兴趣上了？关键这家伙在法云尼岚那会儿就不好相处，依稀记得，就连源野对啥都没兴趣的人，却有兴致找他聊一下，他也视而不见。

　　顾禹泽止不住笑着，心说自己还就稀罕他这副让人不服的德行了。
　　他朝忆枫身上瞥了两眼，竟没发现他不用掏手机了，源野一条消息也没骚扰他，不太现实，搁法云尼岚时，那家伙一天不烦他浑身上下好像哪都犯法。
　　而且，这人平常就不爱看手机，只盯着书翻来覆去，要是他掏手机了，准是源野忍不住犯贱来了。

　　他刚还觉得奇怪咋不掏手机，忆枫这时候兜里响了消息音。
　　顾禹泽将视线挪向别处，盯着隔了一墙在台阶上打牌的两兄弟，摔牌摔的特有劲，两个都一个样，不服把牌一扔，专门怼你吃！
　　“三带一！”江晟琰把牌用力一扔，“我他妈这可是三个二带一个！你要不过了吧？”
　　白铎甩他一个三炸:“过他妈，炸你！走不走？不走厕所在旁边，等下我跟你进去！”

　　两人定好了，输的去厕所吃饭。
　　“……操，你还能有一个炸？”
　　“不能？你什么德性不让人有炸？”
　　顾禹泽偷瞄了眼接电话的人，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就走向他们。
　　手机放在耳边，源野半调侃半悠闲的在电话里说了什么，笑得不够地道:“你会接电话了？属实意外，哟，我在英伦碰着个比你有意思的人，改天带你见见？别光看书啊，容易痴呆。”

　　忆枫真挺无语，比起顾禹泽，这家伙他更不想理。
　　叹了口气，他问电话里的人:“你知道你最像什么物种吗？”
　　“什么？”源野说，“说说看，保不准你的评论能让我产生一定兴趣，新发现的有意思的人我就可以不理他，就理你。”

　　“犯罪分子。”忆枫直接挂了电话，随后收起手机，目光没有再往报纸上看，只是移动视线，落在隔墙本来两人打牌变成三人打牌的方向。
　　顾禹泽捏紧叠好的扇子扑克，手上的所有牌全都丢下去:“算是春天吧？”
　　“春天个毛线！”白铎只是瞅了一眼就炸毛的站起来，“你哪有春天！这缺一张那缺一张的，有屁的春天！”

　　另一个也把牌全都摔下去:“就是，你有的屁的春天，你什么时候这么不会玩了？”
　　顾禹泽装作使劲琢磨的样子，冥思苦想:“难道不是吗？我以为春天缺几张应该没事的，我也不知道春天中间不能断的。”

　　那两人被气的有些玩不下去了，都打算就这样算了，忆枫却看不下去了，走过来，看他们摔的乱糟糟的牌，说:
　　“再来一局，谁洗牌？”
　　顾禹泽似乎猜到这个结局了，不经意间偷着乐，顺手就洗牌:“我来。”
　　“四人局啊？”江晟琰往墙后一靠，似乎有些为难，眼瞟四人里唯一戴眼镜的人，看起来他好像不会打牌，让他来，不会说他们三个欺负人吧？

　　白铎倒是无所谓，手撑着下巴看顾禹泽捋牌，脑后扎着丸子头，鼻翼上留有一颗小痣。侧脸两边披着剩余没绑住的头发，特别随意。
　　“怎么玩啊？”他语调懒散轻漫，“你确定让你这位老友打斗地主？玩哭了你负责？”
　　洗牌的人闻言一勾嘴角，随机抽了张地主牌反一面夹在整好的一叠牌里。随后就开始加速分牌，朝四个方向丢牌:“不至于，他不会哭，要是哭了，我负责。”

　　“你负责？”江晟琰好像更气了，挺直腰，身体向着他往前倾，手肘搭在弯曲的膝盖上，“你他妈不说了，他不是你的心上人吗？没看出来，谎话连篇啊？”
　　白铎捋着自己手里的牌，气笑了:
　　“老子早说了，给他扔大街上，你还非得拽着我回头给他架回来，就你善良，等他腿好了能让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他爹，他这狗子你还不了解？”

　　“操。”江晟琰暴怒的跟着捋牌，与此同时，忆枫坐在顾禹泽旁边，透过镜片，把牌先行捋好:“无需负责。”
　　三人同时顿住，纷纷看他。
　　他平淡的再说一遍:“不用负责。”
　　“不用负责什么？”顾禹泽将嘴唇凑到他耳畔，轻轻地笑，“我不是很会打牌，你来帮我，被他们欺负哭了，负责任不应该？”

　　“不用。”忆枫瞥他一眼，捋到那张地主牌发现自己是地主，顿时若有所思。
　　“你们平民”他说，“联对。”说着就抽出好几对牌丢下去，出了个联对。再往旁边一瞅，发现顾禹泽还在捋牌，显然不知道到底会不会玩。
　　可坚定思考一番，你要是觉得他真不会玩就错了，彬彬有礼都能装出，露出败类的真面目，信他不会玩那就是中圈套了。

　　忆枫想到了这一点，但并没有戳破他，只是看着面前另外两人出牌。紧接着面无表情砸了个七炸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铎瞧着只剩两张牌的地主，开始烦了:“妈的过！老子他妈一个炸都没得！”
　　江晟琰随之砸下一个K炸:“来，还有没有！再他妈来！”
　　“王炸。”忆枫压着冷冰冰的一丝怒火轻放下去。火气都在顾禹泽身上，但他没看他，只怕看他一眼，这局还没完就先发制人了。

　　江晟琰看白铎一眼，憋屈得慌:“你有炸吗？能不能要？”
　　“老子要个屁！一个炸都没有！”白铎受够了，“你看我有炸吗？啊？顾禹泽不他妈跟我们一样平民？咱三一个队伍，从头到尾你看他出过一张牌吗？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会玩！老子凑不出一个炸不都是因为牌在他那，他又不出，我又要不起，玩他奶大孙子！他奶的大孙子好玩！”

　　“大孙子来了也要不起。”老江冷哼一声，把牌全丢了。
　　白铎这时候半爬起身，拽着了顾禹泽的衣服:“你为什么不出牌，给我个解释？”
　　“我不会玩啊，靠你们了不是？”顾禹泽假装委屈起来，“本来想着让忆枫帮我，谁知道我和你们都是平民，不会玩你们又要整我，是不是，忆枫？”
　　他攥紧拳头想砸他脸上，只见这时候，斯文败类转头去看那位冰块。
　　“我他妈——”

　　即将落拳之时，忆枫没搭理顾禹泽，站起身正准备离开，邵度鹰出了管理室，迎面而来，带着极具的威慑力。
　　三人像是往常被训得不轻，条件反射的弹起身，在他面前站定好，藏好扑克。
　　只有那位依旧没有反应。
　　“哟，你们三这次表现不错哈”族长难得和蔼的笑，“没干坏事吧？有没有欺负人家？人家刚来，我警告你们，不允许啊。”

　　江晟琰抖抖肩，莫名坑人:“哪敢啊，赵二管和张主管不得将我们灭口。”
　　“啊对，就是他们”白铎添油加醋道，“我们欺负这位刚来的交换员的主意，都是赵二管和陈主管指使的，就是他们。”
　　顾禹泽一脚踹在老白腿上，试图挽回局面:“我们没欺负，带他玩而已。”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在忆枫身上环视了一圈，确定人没有被他们弄出伤来，邵度鹰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没欺负就好，都安分点，听到没？”
　　三人拨浪鼓的猛点头答应。
　　“对了，我来有事和你们说，最近有个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我院被暗中伏击的人越来越多，怀疑是英伦搞得鬼，这事甚至牵扯到法云尼岚内部，夜郎那边定会派人前来帝江调查，我是觉得，不能让英伦继续这样，你们三要是能，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族长看着他们，又说:“不用问为什么找你们，除了你们我想不到还有谁合适。”
　　“我们试试吧”顾禹泽说，“法云尼岚那边已经派人查了，少督亲自过来，可想而知英伦搞得事情并非很小，再论，这事搞不好，法云尼岚的人不仅仅会对英伦下手，连圣利亚都得被卷进去和他们抗衡。”
　　邵度鹰转过身，仰起下颚，拧着眉，很是犯愁:“没错，这事不可能不会涉及圣利亚，法云尼岚吃人不吐骨头是天性，绝不会对谁心软，但我们若是坐视不管，英伦只会变本加厉，所以，你们一定小心。”

　　三人同时回应明白，一起离开。顾禹泽在途中回首，视线落在忆枫身上。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冷森阴沉的目光回望过去，两人瞳孔对焦，既熟悉也陌生。
　　曾经身穿同一制服站在同一线上，即便忆枫浑身上下都很凉，有时候说不过三句话，可也能在对方身上看到一丝亲切感。只不过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真的没有过太多交集。

　　还在法云尼岚时，忆枫觉得奇怪，顾禹泽为何有时候会在他身边打转，好像眼里没有公事，只记得围着自己。
　　直到后来，这个人跑了，在法云尼岚消失的无影无踪，身边不再有他闹腾。
　　长年下来院族没有出现的警报声也突然打响，他听到夜郎附近一道道刺耳的枪声，那是逮捕背叛者的警笛，也代表顾禹泽还在拼命逃脱，找地方避难。

　　那时的忆枫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枪声太过尖锐，让他在办公时也有些愣神。
　　顾禹泽没被逮捕成功，前面有祁煜替他挡住，可自己遇到其他管理员也会心虚，只不过他把心思藏的很好，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有问题
　　这家伙没死，隐藏了逃跑踪迹算是值得，他也没想过会在圣利亚碰到他。
　　也想不到他躲在了圣利亚，加入了圣利亚，穿上了圣利亚的制服。

　　“我也有事”忆枫看了眼族长，绕开他“先走了。”
　　那人还停留原地，他穿过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顾禹泽在他耳边低低地笑:“牌打得不错，有空教教我？我不太会。”
　　忆枫挣动着手，没看他:“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