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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手滑了 ...
自天牢出来,李旌祐没有回宫中,也没有去刑部或者大理寺,只是坐着马车在京城最繁华的荣兴街上缓慢地行驶着。
只因从牢狱中出来时,一名仆从模样的人上前拦住马车,递上一封请帖,只低声说:“我家主人有请。”
孟羽并没有立刻接过帖子,而是等着车厢内的人轻叩了两下小几后。他得了示意方才接过后帖子送入车厢。
车厢内那人静默了一会儿,随后道:“去登云楼。”
登云楼是荣兴街上最繁华的酒楼,与昌明街遇仙阁、玉冠街千春楼齐名,并称为上京三仙境。
其中尤以登云楼坐落于荣兴街地势最高处,三楼相高,五楼相并,高低起伏、参差错落、雕梁画栋,在飞桥上可赏长街繁华,似可攀云登月,深受京城名士喜爱。
闻言,车夫驾着马车从回宫中的车道转向登云楼的方向。
车内,紫檀木小几上香炉飘出来的袅袅香/烟,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李旌祐单手撑着头闭目养生,麦色的皮肤上鸦羽般的睫毛遮下一片阴影,呼吸平稳,似沉沉睡去。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柜马叉子前,孟羽立在马车一旁,低声道:“殿下,登云楼到了。”
站在登云楼门口的俊似戏曲里白面小生的紫衫小厮,脸上挂着笑俯首躬腰地迎来送往着各路达官贵人。
其中有一眼尖的小厮远远就瞧见李旌祐的马车,金饰雕刻车门,花纹繁复却不庸俗的织锦装裹四周,一看便知车上之人定是身份不凡,几人急忙簇拥上去迎接贵客。
又见着从车上走下一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恍若谪仙,所见之人无不侧目低声议论,“这是哪家儿郎?倒是从未见过。”
上楼时,孟羽侧目瞥见身后几人眼神时不时流连在李旌祐身上,不着痕迹地尾随。
“殿下,一直跟着我们的人也上来了。”孟羽低语道。
李旌祐斜瞟一眼侧后方,脚步故意放慢了。寻到相约的地方,与孟羽交换了眼神,孟羽遂即离开。
门吱呀一开,躲在帷幕后花白头发的一人扑通跪倒在地。
“殿下,求求您!”已年过花甲的太常寺卿陈伯庚佝偻着身躯伏在地板上低沉沙哑哀求道。
李旌祐快步上前扶起他,“老师,快起来,您这是折煞我啊!”
待陈伯庚心境平复后,孟羽取来一盏云雾茶放在桌上,房内只余李旌祐和陈伯庚二人。
李旌祐默不作声地将茶盏推至陈伯庚面前,茶雾萦绕在他眼前,沧桑的眼神多了几分悲戚。
“恕学生回京后,因圣上指派我同皇兄一同调查刺杀一事,实在是繁忙不能抽身,故而未曾到老师府上拜访。”他用着不亲近也不疏远的语气道。
“只是不知老师托人送信给我所为何事?”
陈伯庚不安地擦着额见没有的汗,捋着胡须,浑浊的眼神飘忽不定,犹豫再三后才道:“殿下,求求殿下看在老臣曾做过您老师的份上,帮帮老臣。”
闻言,李旌祐敛色,藏住眼底的冷意,言辞恳切地看着他:“不知老师所求何事?若是能力范围内的,我定全力相帮。只是……老师也知我的处境……”
遂即他面露难色,好似愿极力相帮,但属实的能力有限,骨节分明的手捏起茶盏,目光透过窗棱,看着街巷来来往往的人,却不难让人发觉他的心不在焉。
虽见着他只是客套罢了,但陈伯庚斟酌再三后,才缓缓道来。
原来是他经由提拔的太常寺丞沈怀永在这次祭祀中收受蜀地祭师的贿赂。
他们哄骗他,说想借此祭天的机会,在京城中名声大噪,多多发财。虽是在京中广受富贵之人追捧,也被选作端午祭天的备选,但是礼部已决定让京城祭师承接本次祭天仪式。
于是,蜀地祭师便撺掇他,让他借着考察的名义暗自去京师祭师,实则是接机下药,只要让他们其中几人饮酒,犯了忌讳,再寻人撞破,闹到礼部,为了不耽搁祭天,那就不得不将他们换下了,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在临走时,蜀地祭师有一人偷偷地塞了一包药粉,说若一计不成,那便再施一计。并且再三保证,这药粉只是让人腹泻疲软,不会伤人性命。
也不知沈怀永用了什么借口,就叫了两个有些相熟的祭师出来,他们在听到相邀饮酒时,皆拒绝了。于是沈怀永便借着以茶代酒,撒了药粉,哄骗二人喝下。
但是第二天,他下朝后就听闻有这二人在戏班中夜间癫狂,竟互殴致死。得知消息后,他惊慌失措找到蜀地祭师,但他们只说是他下药不知轻重,这二人才因此而亡。
他只得战战兢兢地打听案子的查办情况,一时间竟病了,推脱了公务卧病在家。后来见着京兆府尹也并未查处和他有关的事情,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他本是个清明正直的孩子……就怪他的娘舅在老家害了人,他母亲那个妇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着,说那孽障是她家里的独苗,不能就这么下牢狱。如果他不出手救他,就悬梁自尽。他这才……”陈伯庚扶着额头,闷声道。
李旌祐目光凝在他脸上,没有开口接话,等了片刻。
陈伯庚抬眸,眼角的泪浑浊不堪。
“本来这也就是件小事,只是……竟然没想到蜀地祭师居然是刺客,还险些害了皇后娘娘。他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学生,我实在不忍他如此……”
李旌祐神色平静,撑着脑袋,柔软的鬓发贴着脸颊,在日光的照拂下,发丝闪着丝绸的光泽,这倒是把他眉眼之间的杀伐气消磨了几分。
“太常寺丞犯了事,自然有着大雍律法惩处。”他漫不经心道。
他目光收回,凛冽地目光凝在花白胡须眼珠浑浊的陈伯庚脸上,见着他这条老狐狸鼻子微缩,故作慌张、对后生的关切以及……
良久的沉默。窗棱漏进凌空的烈日,却似漏不进街上嘈杂喧闹的人声。
“老师今日所言,若是漏出半句,您这疼爱的后生可就得满门抄斩了。”李旌祐举起微凉的茶水送到嘴边,眼角略带丝丝笑意,却不饮下。
远处传来一声低哑的鸦鸣,如利刃划破阻隔喧嚣的窗纸,人声霎时如潮水般涌入,漫过陈伯庚的脖颈、下巴、鼻腔,直至全部溺在喧哗声中,喉咙处被窒息感塞得满满当当。
“啪嚓——”一声,茶盏摔碎在地的刺耳脆响猛地响起,陈伯庚瞬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李旌祐轻嗤:“手滑了。老师怎么吓成这样?茶盏碎了便碎了,又不是没有新的。”
“皇后……”他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花白头发的老人,“……动她,你会知道是什么下场。”
“是。”
“老师地上凉,您老身体不好,还是要多加休养。”遂即开门声响起,只余一老人瘫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
只是在无人看见之处,老者的嘴角处溢出的笑隐在烈日下阴影中。
待门外脚步声渐远,小阁再度陷入寂静无声的死水中。
小阁暗处走出一布衣平履扮作小厮模样青年人,垂首行到陈伯庚身侧将他扶起,为其斟上一杯热茶,将他因跪拜压出皱褶的衣摆整理平整。
随后他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多谢大人。”沈怀永作为文人风骨的脊梁已经被这个世道压弯了,再也立不起来了。
“如今事情就要败露了。不管怎么查,源头都会查到学生身上,而如今只有学生一死方能破解。”
“学生一人死足以,若是能将湘水疫病隐情奏于圣听,学生死得其所。只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中老母。学生自幼丧父,能官居今日之地,全全托的是母亲替人浆洗衣物换钱,我才能入私塾读书,才能考取功名。圣上仁德,奉行孝悌之道,曾下诏称年过七十者,若家中有犯事者,不必连坐……想来圣上应不会追究母亲的罪过。”沈怀永抱着侥幸地心理祈祷着。
“还请老师在我死后,能帮我将母亲送回淮安老家颐养天年。”
思索片刻后,他又觉得有如此想法真是异想天开,心中不免自嘲,而后道:“若是不能的话,老师就将我母亲的遗体送回淮安安葬。”
话毕,他行叩拜大礼。
他在向他最敬爱的老师托付后事。
陈伯庚静静看着他做完这一切,良久未出言。
“你以为你将所有罪责拦在一人身上就能挡得住他们?”他用手全力拍打在桌案上吭吭作响,“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陈伯庚忍无可忍,怒火中烧,拿起桌上茶盏狠戾地砸向地板:“你当满朝堂就你一个赤胆忠心?聪明绝顶?一个小小寺丞能豢养三十几名手段狠辣的杀手?你想把湘水的事情闹大,可是你当真就觉得是下面的人将这件事瞒得严实?党争……你得看……”不能再说了。
“你想上不误国,下不误民。你做到了吗?以一人之死,求得圣听?愚蠢!咳……咳咳……”
他扶额撑在桌上,直直盯着茶盏上飘着恹恹几缕白雾,满室内只余下连绵不绝的叹息。
在答应沈怀永将罪责全推在他自己身上的时候,陈伯庚就知道事情没有再有回转的余地了。良久,他摆了摆手,声音哑然:“罢了,去吧。”
“学生,叩别老师。”
落日残阳,夜风起。
殓房内尸臭熏天,周遭熏着麝香、川芎、细辛以掩盖尸体腐败的臭味和邪气。
被李辕祐遣来此处公干的县尉孟则会喝过三神汤后胃里仍翻江倒海的,肥腻的脸上五官扭曲,用浸油的棉布掩着口鼻,这才接过验尸官陈留才撰写的尸格文书。
“县尉大人,仵作俱已画押,请大人过目。”
经过一天一夜毫不停歇的验尸,陈留才等人眼底青黑,面容憔悴,但仍强打着精神谨慎小心地应对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吏。
自京师祭师互殴致死后就接连不断的人命大案,他及同僚已经数日未合眼了。
夜里稍微一有惊动,他都在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又是什么数十人的验尸。
谁知道上头的人会不会让人挖尸重验。
孟则会接过文书,这是记录了十七具在菰米地里发现的断头尸的验尸图,一一整理成册。
原本他是士族边缘的人物,凭借与先皇后远在五服外的姻亲关系,不知请了达官贵人多少酒食才搭上三皇子李辕祐这个大腿。
他本是想在京畿重地谋个小官,享朝廷俸禄,拥娇妻美妾,为民请命这事倒也得看真正掌权人的脸色行事。
若他们要追根问底,便尽力去办;若他们要囫囵地结案,那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事是万不可得罪他们的。
深知官场的囫囵事,又生怕沾染上晦气,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离开这个煞气冲天的地方,草草翻过文书,像躲鬼似的拿着文书快步离开。
就在双方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殓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甲兵碰撞声,霎时间涌入了一队持刀精兵,为首的是三皇子李辕祐的府兵统领王幕山和大理寺少卿徐孟庭。
见着来人,孟则会虽心惊,但仍堆笑道:“不知二位大人到此处,有何公干?”
王幕山冷眼瞧着他一脸谄媚样,厉声道:“县尉孟则会逢迎献媚,收受贿赂,手中冤假错案数不胜数,枉为人臣。三皇子有令,将其押入天牢。”
众人闻言惊恐不止,皆瑟缩在角落,不敢言语。
而孟则会手中文书跌落,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全身失去力气倾倒在王幕山的身上,神情恳切乞怜,“大人,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王幕山侧身躲开他攀来的手,抬手一挥,甲胄铿锵脆响,斩钉截铁道:“拿下。”
两名精兵上前将镣铐锁在他手上,他疯狂求饶,垂死挣扎,但过分肥腻的身躯却将人显得过于狼狈不堪。
“冤枉啊!冤枉啊!”
徐东庭见着他癫狂样,神色淡漠地从怀中取出一封烧掉边角的文书,在他面前展开。
“孟则会,这你可认得?”
闻言,孟则会转头看着徐东庭手中的文书,上面是他本人的字迹,待看清出上面的内容后,他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
这上面记载了太常寺丞沈怀永赠银五百两给他,只为让他除去曾去过京师祭师请谶纬的记录一事。
沈怀永曾百般强调说他协理负责的本次端午祭祀一事,只怕圣人知道他在互殴一事前曾去过祭师,惹上是非,耽搁祭祀仪式,年末便得不到腊赐。
原本想着他是走科举出身,是出了名的清流之辈。而作为常年被人指着脊背说是出了买官费才得一小小县尉的孟则会顿时觉得这些自诩清流的官员也不过如此,一时得意洋洋,便应下这件小小的一桩事。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却让他这小小一桩事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三日前,孟则会曾偷偷到了沈府,质问沈怀永。沈怀永也当着他的面烧毁了文书。
只是,这本该是在三日前就该烧毁的文书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不,这定是有人冤枉我啊!我要见殿下!”他跪爬着扒着王幕山的大腿。
“你可知道你犯下了什么,竟还在此处胡搅蛮缠,你们两个吃闲饭的吗?人都压不住!”王幕山面带怒色呵斥押住孟则会的精兵。
待人被押走后,陈留才见王幕山仍站在殓房外,上前毕恭毕敬地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何公干?此处煞气重,怕脏污了大人。”
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着麝香弥漫在空气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反胃的味道。王幕山眯眼盯着房内整齐摆放的尸首,“两旬前互殴致死的祭师的尸格文书在何处?”
陈留才低着头道:“此案已断案了,文书也由刑部归档。”
“我问的不是归档的尸格文书,而是未经孟则会手的原档文书。”王幕山略显不耐烦地道。
闻言,陈留才一愣。
方才见孟则会的失态,他就猜到了很有可能是他在文书上做了手脚,但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一阵风吹过,在地上卷起沙尘打了个旋儿。
陈留才不知是被冷风激得背脊发凉,还是阴森煞气笼罩着他,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牙齿打颤道:“劳烦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取。”
等了一刻,陈留才就拿着文书出来,徐东庭接过后翻看完,抬眸向王幕山使了眼色。
王幕山会意,不作解释便命两名仵作和陈留才带上验尸器具,快马疾驰到两座新坟前道:“请仵作再验这两具尸首。”
陈留才一惊,见着周遭有点眼熟的面孔,为首的京城祭师掌坛师张明庆,这才突觉面前的两座新坟是何人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一章,调换了一下叙述顺序,为了和后面内容能衔接流畅。还加了最近写的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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