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
纪起艰涩地滚了滚喉结。
温聿看着冷漠不近人情，实际上是个特别圆滑的人。他总能把距离控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因而爱他的人很多，因爱生恨的却很少。
他做事总是很体面，无论到什么处境都会给对方留一丝情面——保不准日后再相见。这一巴掌打下来，是温聿在跟他告别。
温聿以后都不想看见他了。
“我……”纪起迷茫了一瞬，他低下头，想逃避温聿宛如陌生人的目光，“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身体养好。”
“现在说明白就行，”温聿宛如生了铁石心肠，“我们没有以后了，所以也不用以后说。”
纪起肩膀微颤。
“你走吧，”温聿说，“我不想看见你。我要休息了。”
纪起明明知道自己现在最体面的做法就是立刻离开，从此和温聿断绝联系。温聿是个成年人，他会照顾好自己。可是纪起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会担心温聿忙起来就不吃饭，担心温聿失眠，担心温聿为了工作无休止地透支自己的身体。
他爱温聿，爱让这种担心在过去的五年里几乎和他的生物钟融为了一体，时时刻刻想着温聿早已成了他的习惯，根植在他的心脏深处，拔出来肯定要带出一滩鲜血。
温聿住了院，他更舍不得走。
可是温聿不要他。
纪起痛苦不堪，可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
“那我……”纪起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但微颤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明天再来看你。”
“不用。”温聿说。
纪起苦笑了一声，转身离开时，他的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眼泪落在门口，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要转身回去，哪怕是用跪的，他也想跪着求温聿不要这样狠心。
纪起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神经病。”顾忌明对着纪起离开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旋即又殷勤地凑到了温聿的病床前。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
温聿还坐在床上，转眸看不见顾忌明，还微微抬了一下头，他的眼里冰冷一片。
顾忌明全当看不见，他甚至胆大妄为地把温聿扎针的手拿过来看了看，略有后怕地嘀咕道：“还好没鼓针。你怎么能用扎针的手打他呢？”
想到这，顾忌明又不爽了，磨了磨牙：“妈的，再给他扇爽了。”
温聿抽回了手。
顾忌明这才意识到温聿已经一言不发地注视自己很久了。
顾忌明：“……”
他僵着脖子抬起头，便看见温聿漆黑的眼仁里自己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看着比纪起还欠扇。
顾忌明十分上道地把右脸凑了上去：“扇这边。”
温聿：“……”
温聿的眼里的温度更低了，身遭的气压也低得可怕。
顾忌明：“……”
顾忌明又转了一下脸，打着商量：“那扇这边？”
“顾忌明。”温聿终于舍得开口了，光听这三个字顾忌明就知道大事不妙，他低着头，压根不敢抬头看温聿。
而温聿倚靠在床头，领口漏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顾忌明看着看着被子就把目光挪到了他的领口处。温聿皮肤皙白，像是一段上等的罗缎，他还瘦，一些血管就若隐若现，像是罗缎上独特的色泽纹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一起一伏着。劣质的病服在他身上都像是某大品牌做出的病房联名款。
温聿实在不想跟顾忌明有任何纠缠，且不说这人后来追到自己跟自己睡了一觉就断崖式分手消失十年的事情，顾忌明失忆得太奇怪了，保不准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绕，温聿不想跟他牵扯进去，只能当断则断。
“谢谢你把我送来医院，一会儿你把账单给我，我把钱转给你。”温聿说完这句话，并没有等来顾忌明的回应。
温聿微微蹙眉：“顾忌明？”
温聿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顾忌明突然像是着了魔一般，试探性地悄悄把手伸了过来。
温聿：“？”
温聿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蓦然胸口一热，才发现顾忌明这神经病直接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上。
摸了两下。
顾忌明神情荡漾：“果然滑滑的。”
温聿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顾忌明的手上突然覆上来一只雪白的手掌，比他的手小了足足有一圈，仅仅只是握住了他的四根手指，就已经握满了。手指和手背都是凉凉的，唯独手心带着点温热，里面的皮肤嫩得不可思议，软绵绵的，像是小猫的肉垫，而手指上的骨头却是有点硌人。
顾忌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疼痛陡然从他的手指上传来。
“温聿！温聿！别！”顾忌明疼得大喊大叫，一睁眼，才发现温聿面色冷静地看着自己，全然看不出这人正在下狠手掰着自己的手指，恨不得直接把他的手指掰到手背上去。
“疼疼疼！”
十指连心，疼得顾忌明两眼发黑，又不敢挣开温聿。
温聿一边冷眼漠视他的痛苦，一边不紧不慢地把领口整理好。这个病服实在有点大，他把前面遮住，后面的领子就会将后背暴露出来，漏出修长的后颈，还有若隐若现的蝴蝶骨。
“我错了我错了，”顾忌明就差哭给温聿看了，“下次不敢了。”
温聿冷笑一声，这才利落地收回了手：“滚。”
顾忌明一边龇牙咧嘴地抽着冷气，一边揉着自己已经发红的手指，一边委屈地控诉道：“你都不这样对纪起！你就是爱他！”
听见这话，温聿倒是大大方方地点了下头：“当然爱他。”
毕竟谈了五年，温聿又不是机器人，不能一键将感情格式化。撇开沉没成本断得干净利索已经是温聿理智最大化的结果了，至于那些残存的爱意，最终也会被时间无声地蚕食殆尽。
纪起不来找他，对两人都好。
一瞬间，顾忌明的手指都忘了揉，他的心里猛然窜起一阵一阵的大火，烧得他脚底疼，只能烦躁地来回走。
为什么还爱他！
明明他都骗婚背叛你了！
他想提醒一下温聿，又怕这话伤到温聿的心。
顾忌明都快走出残影了，他觉得心底有一股恶气上不来，与此同时他又心生几分慌乱，温聿还爱纪起？那他们会复合吗？他们复合了怎么办？
顾忌明又气又难过又着急，心里滋味用打了五味瓶已经不足以形容，硬要说的话，简直就像是烧了一锅热油又浇了一盆凉水上去，油花四溅，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砰”！
顾忌明最终一拳砸在了墙上，手上剧烈的疼痛方才缓解了几分他心底乱糟糟的感觉，他剧烈呼吸着，胸腔起伏得很大，墙灰扑簌簌地掉落，砸在墙上的手并没有收回，他又收了收拳头，手上鲜血滴落。
顾忌明咽了一口口水，恍然梦醒，病房里安静得吓人。
他转过身去，才发现温聿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毫无波澜，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温聿……”顾忌明跟做错事的小孩似的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边，“你生气了吗？”
温聿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生气？”
顾忌明没有说话，没由来地，他觉得很难过，他扭捏着坐到了温聿的床边：“温聿，你别跟纪起复合，你别爱他了。”
温聿懒得理他，他看了眼顾忌明鲜血淋漓的手，抬手按了护士铃。
顾忌明一看温聿按铃，当即忍不住心下紧张：“怎么了？哪里难受？”
温聿没理他，见顾忌明正常一点了，才给他道：“我说，一会儿你把缴费的单子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顾忌明一口否决：“我不要。”
温聿静静地看着他。
顾忌明不知道温聿怎么老是想跟自己划开那么清晰的界限，明明他俩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座位上，倏地想到了什么，又激动起来：“这样吧，看病钱我不要了，当我租你房子的房租，怎么样？”
温聿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摆明了在嘲笑顾忌明的异想天开。
顾忌明：“……”
顾忌明不死心，还想再争取一下，护士就进来了：“怎么了？”
温聿看了一眼顾忌明，给护士道：“他的手。”
顾忌明一愣，没想到温聿喊护士来是因为自己，他一时把温聿还爱纪起的事情抛之脑后，眉眼都带了几分轻松欢喜，一连好几声：“温聿！温聿！温聿！”
就差活蹦乱跳地围着温聿打转了。
比高中时年长十岁，结果还是跟高中一样没出息。温聿移开了目光，重新窝回了病床里。
顾忌明出去包扎伤口的时候嘴角都扬着显而易见的开心弧度，他伤得只是些皮外伤，缝合都不用，消消毒贴几个创口贴就好了。
正合顾忌明心意，如果伤得太重，怎么照顾温聿？
回去的时候病房已经黑了，顾忌明一愣，蹑手蹑脚地进去，温聿已经睡着了。
他睡姿很好，被子整齐地盖在身上，脸上粘了点柔软的发丝，呼吸平稳，睫毛都一颤一颤地。因为生病，脸色苍白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虚弱可怜。
顾忌明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他，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点滴滴水的声音。
顾忌明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眼熟，脑海中被掩藏的回忆似乎在蠢蠢欲动，却是怎么样都对不上。若是强行细究下去，他的脑中便会穿来电击般的痛苦。
真奇怪。
顾忌明摸了摸胸口，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心脏在为了温聿跳动，却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温聿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却不知道究竟特殊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