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劫》阿四殿

2、第 2 章

　　恍恍惚惚度了一日，已是傍晚时分。小桃端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粥和几块糕点，来到莲儿门外。
　　“小姐，小姐，我来给您送晚餐了。”小桃在门外等候了一会，见莲儿没有应话，就轻轻推门进去。屋内，莲儿正若有所思的坐在窗边，看屋外的花木已经慢慢谢了花，吐露出绿芽。“小姐，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特意去厨房给您煮了您最爱吃的莲子银耳粥，您多少吃一点吧。”小桃把碗筷一一摆好。“我不想吃……”听见小桃说话，莲儿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小姐，吃点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好不容易才养好病，您要多加小心，注意调养才是啊。”小桃神色紧张，想了想终于低声说道，“不然，岂不是辜负了景彦少爷一番心意……”听见景彦的名字，莲儿仿若惊了一下，又回头看看窗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说罢，泪珠又开始要掉下来。“小姐不要担心，景彦少爷身手不凡又心地善良，一定不会出事的。到是您，万一有个闪失，怕是景彦少爷在外面也不能安心啊。”小桃边说，边来到莲儿身边，舀起一勺粥，在嘴边吹了吹，送到莲儿面前。“嗯……”听了小桃的话，似乎放松了一些。从小桃手中接过温热的粥碗，慢慢吃了几口。
　　景彦。
　　这个名字一直盘旋在莲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仿佛思绪，又回到初见的那一天。
　　莲儿自幼体弱多病，天天几乎与药为伴。稍稍大些身子渐渐养好了一些，却也不得不经常去拜访一些医苑，药庄。以前一直是泾阳公亲自陪同，有时需要在外静养，时日长了城府内的公务自然要耽误一些。莲儿聪慧，虽然年岁尚幼，但见父亲时常面露难色，自己一人在屋中叹气，还有人匆匆忙忙来来往往，大约也猜中了几分缘由。见父亲陪同自己在外确实多有不便，心中不免惦念。日子久了心中不安，身体又开始孱弱起来。
　　于是一日，莲儿来到父亲房间，向父亲禀明了心中的想法。曹仁元心中暗暗吃惊，虽然女儿年方二八，但是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不知该喜该忧。起初曹仁元并不同意，把自己的小女儿放在如此远离府宅的地方，万一有个闪失，自己实难马上赶来。但是又拗不过女儿的坚持，加上确实担心城中公务，在外时间长了，人心总是要有些涣散的。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先行回去，留莲儿和几名贴身家眷继续在此修养，一月之后自己再亲自来接回府中。
　　父亲走后，莲儿不免有些无聊，但是想到父亲不必再整日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是觉得心中安稳了许多。
　　莲儿修养的药苑名叫卧竹山庄，是任家为避尘世烦扰在山中修建的一处宅院。现任庄主任零本与曹仁元为旧识，任家与曹家也是世交。任零一家世代研习医术，武学，曹仁元将女儿托付于他也甚是放心。一来任零得任家真传，又自己潜心研究，医术高明，精通药理，人称任神医，各种疑难病症在任零的诊治下，假以时日大都可以痊愈。二来任家习武，莲儿在此也不必担心有歹人趁机进犯。再有任零为人热忱，宽厚善良，莲儿跟着他定能沉心静气，养成不怨不傲的性格。如此三好，曹仁元即使留莲儿一个人在此，也不必太过担心。
　　那日天气晴好，微风摇曳着医苑后山的一片竹林，再远处是茫茫不见尽头的一大片林子。沙沙的声音和着不时的几声啾啾鸟鸣，让心境慢慢恬静起来。温暖的日光包容着万物，让人无限的安心。经过几日的静养，莲儿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一直住在深闺宅院之中，现在来到自然的天地中，孩童好玩的天性显现出来。趁护卫不备，偷偷地跑了出来，一直奔向后山的竹林，一路采花追蝶，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至山林深处。
　　日光渐渐黯淡了些许，莲儿开始有些害怕，想循着旧路回去，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处何处，四周都是一样的景物，一样的参天巨木，笔直的挺立着，仿佛要钻入云天一样。在这野外之地，也寻不到人家，莲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跌跌撞撞向着一个方向跑去，也不知是离医苑的山庄近还是远。一面四处张望，一面在心中暗暗责怪自己太过贪玩，落得如此为难的境地。
　　此时的林间，仿若已经听不见了刚才的鸟鸣声，却听得草莽之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在徘徊。莫非是什么山间野兽？或是深林劫匪？莲儿越想越怕，嘤嘤的啜泣起来，脚下一个不小心采到了打猎人放在林中的陷阱，整个地面塌陷下去，“啊——”莲儿尖叫一声，落入了坑中。重重摔倒在地面，刹那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莲儿才在周身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四周已经昏暗了下来，林子深处传来野兽呜呜的叫声，此起彼伏。莲儿试图站起来，才发现扭伤了脚，使不上力气。现在的林间已没有了早些时候温暖的感觉，现在的林风仿佛可以将人吹透一般，寒气渗入体内。莲儿不禁打了个寒战，蜷缩在坑底的一个角落。头还有些混混沉沉的，惶惶忽忽的又要睡过去。
　　“嗷呜——呜——”一声凄厉的叫声划过天际，让人不寒而栗。
　　莲儿猛然被惊醒，环顾四周，有点点的亮聚集了过来。定睛一看，是一双双凶狠的眼睛。“啊——”莲儿险些叫出来，连忙用手捂了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尽力蜷紧了的身体了，将自己隐藏在黑影之中。但是一切都是徒劳，莲儿娇小的身影早已被围过来的几只饿狼发现，若不是因为莲儿落入的大坑对于这几狼来说显得有些难度，定蜂拥而上，饕餮一番。几只狼在坑边徘徊，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眼看即将成为盘中餐的猎物，怎能轻易放手。莲儿怎见过这样的场面，早已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呆呆的看着几双闪着幽光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高处飞了下来，直奔狼群而去。一道银光闪过，传来了狼群的惨叫声。一阵嘈杂之后，狼群渐渐散去，慢慢没了动静。莲儿早已呆住了，直到黑影来到她面前注视她良久，她才看出刚才救她的是一身着黑衣的少年。少年蒙面，冷冷的看着她，见她吓得不轻也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等她回过神来。莲儿看少年并无恶意，才颤抖的挤出一句话。“你……你是谁？是……是……是你……救了我？”少年看着惊恐的莲儿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谢……谢谢你……”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莲儿，指了指她的腿。莲儿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莲儿试着站起来，但是钻心的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少年伸出手，莲儿盯着他，伸出自己冰冷颤抖的手，相握的一瞬间又迅速地缩了回来。少年看出了她的犹豫，摇了摇头。刚才冰冷的的眸子，温柔了许多，似乎还有淡淡的笑意。莲儿注视着他清澈的眼眸，慢慢放松了警惕。
　　少年看上去并无恶意，刚才又从狼群口中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莲儿放心了一些，至少可以确定，眼前的少年并无害她之意。知道这些，对于刚刚经历过生死一瞬间巨大恐慌的莲儿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抚慰了。莲儿伸出手，少年大方的握住，手心的温度自莲儿冰冷的指尖传入心底，蔓延至全身。少年轻轻拉了她一把，将她抱起。莲儿先是一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异性，除了父亲和兄长，这还是头一次。莲儿瞬时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低下了头。少年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怀中女孩的娇羞，只是示意她抱紧自己。莲儿见少年如此泰然，知道他并无任何非分之意，也放大胆了一些，开始偷偷地注视起少年的侧脸。
　　少年看上去略长莲儿几岁，黑发被随意束起，露出干净的额，眉目清秀，透着几分侠义之气。月光黯淡，并看不太清楚，而且少年半蒙面，看不出全貌。莲儿看着少年俊俏的侧脸，竟有些看痴了，世间竟有如此秀美的少年。
　　少年抱着莲儿的双手稍稍用了一点力，将她更抱紧一些，脚下用力，纵身一跃。很轻松般跃上了地面。还没等莲儿反应，少年已跃上旁边一支伸出的粗枝之上，在茂密的树冠中跳跃，穿行。动作敏捷轻盈，甚是矫健。在这么高的地方这样前进，莲儿早已紧张的闭紧了双眼，只有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无时不在提醒着她，自己正在飞翔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莲儿觉得吹在脸上的风已不像之前那样有力，慢慢的睁开了眼。原来是少年已停了下来，莲儿刚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见少年一直盯着前方，就顺着望了过去。前方一片灯火，细看之下竟然是自己静养的山庄，那些灯火，多数是家丁护卫手中的火把，一天都不见小姐的踪影，想必上上下下早已闹翻了天，现在正准备再增派人手前去寻找吧。少年带莲儿回到地面，将她轻轻放下，搀扶她慢慢走到门口。
　　“什么人？！”门卫大喝一声，举了火把过来查看。“小姐？！是小姐回来了？！”门卫赶紧转身向山庄内高声呼喊“快来人啊，小姐，小姐回来啦！”喊完急忙上前来迎接。见小姐被一个可疑的少年挟持，又满身灰尘，还有些衣衫不整，霎时变了神色。“站住！你是什么人？！你对小姐做了什么？！”门卫警觉起来，手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刀。少年没有答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惊慌畏惧之色，也没有出剑冰刃相向。“不要无理！”莲儿伸出一只手挡在少年身前，“他是我的救命之人。”门卫听了莲儿的话，再看看少年，将信将疑，却也丝毫不敢懈怠。
　　山庄内的人听到门卫的呼声，都冲了出来。见真的是小姐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此时山庄的主人，为莲儿调养的任零也赶了过来。少年看见任零，将莲儿让与前来迎接的婢女小桃，上前行礼。“是彦儿回来了？快快起来。”任零赶忙出来迎接。“任大夫，您认识小女的救命恩人？”莲儿见任零开口叫出了少年的名字，连忙询问。“是啊，这是鄙人好友之子。小姐这般，还是先行回房好好休息罢，有什么事，还请容我日后向您禀明。”“恩，那就有劳任大夫了。”莲儿被众人搀扶回山庄，还不忘回头注视着少年。原来他是这山庄之中的人么？以前竟没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