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37、第37章 承诺

　　当天晚上，哪怕是到海县以后陈江林也没有和江侨说一句话。

　　晚上回来时的氛围和昨天出发时截然不同，车内气压低到难以呼吸，朱景悦和赵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不用说开口劝解了。

　　江侨从书房出来以后陈江林就直接甩脸色说要回海县，江侨听话下楼开车，其他人则只能跟着。

　　连好却是没办法停止的担心。

　　江侨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回家，像上次跨年一样，连好是最后一个。

　　夏天的三河村要热闹许多，各种烧烤小吃摊沿街摆了不少，零星的灯光点亮了这一路，还有些人零零散散的坐在摊位上和朋友侃天侃地。

　　已经接近深夜，周边的路况变得越来越黑，江侨细想，自己不知不觉间走了很多回这里的路，居然已经很熟悉了。

　　以往，陈江林肯定会和他们计划着什么时候也要来这里搓一顿，现在，他只是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车停在路边，连好却没有立马下车，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江侨，江侨也看他，相视无言。

　　江侨叹了口气，解开安全带，对陈江林说：“我去送一下小好，马上回来。”

　　陈江林没有理他。

　　看江侨下了车，连好也下了车，走到江侨的旁边。

　　「我送你回去。」江侨表示。

　　连好有些闷闷地，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一同三次走过这条路，每次的心境却都不一样。

　　江侨望着天空，看见零星几颗闪动的星星，想到自己第一天来海县的那个晚上。那天晚上，再美的夜空都无法缓解他心里的烦躁和郁闷，只想着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个和上阳县感觉相似的小县城。后来······他去了美玲超市，也意外地认识了连好。

　　当江侨终于在兜兜转转中决定在这里多留些时日时，命运却又提起操纵傀儡的线，他却不得不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连好打字问：「回去以后怎么办？」

　　江侨摇摇头，他还没有想好，确切的说，他还不知道宋玉馨在上阳县为他准备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

　　连好感觉到非常的无力，江侨帮了自己很多次，也格外照顾了自己许久，自己却什么也没办法做。

　　这么一想，连好心中十分责备自己的无能，无可奈何化成一股酸，涌上了他的双眼。

　　江侨听见了一抽一抽吸鼻子的声音，侧头俯视着连好的侧脸。

　　他停下，不走了，拉住连好的胳膊，对方也被他扯得停下了步子。

　　江侨反而是笑着，戳戳连好的脸，让他抬头看自己。

　　连好擦擦脸，看江侨，嘴角下垂，不停地眨着眼。

　　「为什么，哭？」江侨问他。这回是拿手语问的。

　　「你要走了，我什么也帮不上。」连好是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的。破碎且不好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江侨仔细瞧着、听着，没有将一个字错过。

　　一辆电动车靠近，朝他们按喇叭，江侨拉住连好的手，把他向旁边拉。

　　自建房这片的路就是这样，走了车，哪怕是自行车，人都没有什么地方站了。

　　两个人瞬间靠得很近，连好几乎是半倚在江侨的身上，加上两个人拉着手，路过电动车上的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

　　差不多心贴心的距离，江侨低垂着眼眸看着连好，认真地、放慢速度的说：「你、帮、了、我、很、多。」

　　连好微皱着眉，疑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很多？什么时候？

　　江侨没有再说。车走远了，江侨也没有松手，就这样牵着连好的手，继续走。

　　连好想要拿手机打字问江侨，手一晃，动不了。

　　他抬头看江侨。

　　江侨感受到了连好的动作，也感受到了连好的视线，但是他不看连好，也不松手。连好又试了试，这回江侨握得更紧了。

　　江侨是有私心的，想要在这最后的路段中，和连好有一点肢体上的接触。

　　这会让他的心平静不少。

　　就这样安静的，两个人最终到了连好家门口。

　　江侨也松开了连好的手。

　　这次没有等连好主动问，江侨就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先表示：「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会告诉你的。」他在这行字底下又打了一行字：「到时候，我还有别的事要和你说。」

　　连好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江侨看着他，嘴角泛出一丝笑，问：「不哭了？」

　　三个字，连好还是能看懂的。

　　连好确实不怎么想哭了。一直以来，江侨都是可靠的，他说下一次回来的时候，那就等他吧。

　　「等、你、回、来。」连好认真地看着江侨，逐字地说。

　　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

　　他们又对彼此做出了承诺。

　　盛夏的静谧夜晚，他们离热闹的路边很远了，江侨却还是觉得喧闹。

　　是自己分外嘈杂的心跳声。

　　连好和他告了别，转身进了自家院子。

　　江侨凝视着连好的背影，心里只觉得他们方才在月光下无声又虔诚地起了誓，而月神肯定能听见。

　　回去的路上，江侨语重心长地开了口，半哄半劝解陈江林。

　　“这件事现在已经到了我最不愿意预见的程度，就是牵扯到你们。”江侨说。

　　这是他的心里话，他独身惯了，第一次开始在乎起身边的人来，想要好好开始和别人交往的时候，变数的出现像一阵轻风，把这一切都轻而易举地吹走了。

　　“这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能处理的问题，我不想让你们担心。”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还能不担心？”陈江林终于说话了，语气很冲地反驳江侨。

　　说话了就好。江侨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有自己的考量，其实······我也需要你的帮助，也只有你能帮我。”

　　江侨知道陈江林生气的点，陈江林觉得一切是可以大家一起商量着来的。宋玉馨两次截然不同的精神状态很反常，他们都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江侨就自顾自地答应了。

　　展示出“我需要你”，陈江林是绝对不会继续不理会自己的。

　　果然没过一分钟，陈江林那边传来声音：“怎么帮？”依然是没好气地。

　　“马上到家了，我们到了再说。”

　　“你最好是真的有忙要我帮。”陈江林不免有些恶狠狠地说。要他帮忙是假话的话他真的再也不要理江侨了。

　　陈江林确实是了解他哥的。江侨所说的帮忙，一半确实是为了暂时哄住他，另一半是为了留一个后手，如果最后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

　　第二天江侨去了定久，陈丰应该是提前和蒋平信打过招呼了，蒋平信没有问什么，倒是和陈江林交代了不少，江侨不在，他的工作可能需要做一些调整。

　　这一天吃完午饭，陈江林问要不要去美玲超市，江侨拒绝了。

　　陈江林以为是他哥害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再说什么。其实是江侨和想道别的那个人已经做好了约定。

　　这天剩下的时间还长，两个人也没有再去哪里，直接回了家。

　　江侨收拾出了一个小行李箱来，装了几身换洗的衣物。

　　陈江林已经和蒋平信打了招呼，说今天想陪着他哥，所以回来后他就一直站在离他哥不到半米远的地方，陪着。

　　本来是生日的今天，也因为变故，变得十分冷清。

　　陈江林心中的不安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重。

　　哪怕昨天深夜江侨和他全盘托出了自己的打算，陈江林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地问：“真的没事吗？”

　　江侨眉头都没皱一下：“没事。”

　　陈江林强迫自己呼吸，不要再去想不好的方面。

　　第二天早上陈江林醒来的时候，江侨的床铺整整齐齐，他已经走了。

　　江侨打车去了定久。汽车行驶到定久所在的那个十字路口，江侨就看见了站在街口的宋玉馨。

　　“师傅，您停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了。”

　　“好的。”

　　宋玉馨不复前天在陈丰家邋里邋遢的流浪形象，又换回了之前他们在美玲超市见面的那套衣服，也恢复成了江侨以前熟悉的那个样子，吊着一双眼，睥睨着一切，高傲又冷漠。

　　之前有人说过江侨的一双吊眼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这个时刻江侨才发现原来是遗传了宋玉馨。

　　遗传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江侨下车走到她面前，宋玉馨也没有说话。不一会儿路边过来一辆出租车，宋玉馨拦下，江侨跟着她上了车。

　　出租车没什么意外的向火车站驶去，下了车，宋玉馨要了江侨的身份证，在窗口买票。

　　江侨没想到他们是坐绿皮火车回去的。现在高铁四通八达，基本上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哪怕是几年前，江侨出门也很少坐火车了。

　　靠窗坐下的那一刻，第一次坐火车的记忆立刻席卷进江侨的脑内。

　　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又坐在这种老式火车上，任其载他回到过去，回到老家。

　　回家······吗？

　　上阳县离海县不是很远，高铁三个多小时，火车则是翻倍。中途他们还在阳城换乘了一次，到上阳县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真是久违了。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什么都没有变。

　　出站就是三条朝向西、南、东的马路，比以前宽了一些，周围也多了许多店铺，公交车也变成花花绿绿的颜色了。

　　宋玉馨在路口和一个拉三蹦子的人谈好价，示意江侨上车。

　　车从大道驶向小路，从闹市驶向深乡。

　　江侨就像一个见证者，走过了这十几年的改变。见证了家乡的繁华和萧条。

　　上阳县也建起了不少高层楼房，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田少了，楼多了。

　　然而自家周围是一点都没有变。

　　一望无际的红薯地，再绕过两亩地，从林子里绕到小路，路过三户人家，就是他们家了。

　　屋子里的陈设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尤其是江侨的屋子，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令江侨意外的是，他的书桌居然是一尘不染的。

　　“明天早上八点去祭祖。”面无表情甩下这句话，宋玉馨就走了。好像她真的就是为了完成一个先人托的梦，才不得已把江侨叫了回来。

　　泊侨：「我到了。」

　　「地理位置」

　　Infinite：「到了？」
　　Infinite：「你在你家？」

　　泊侨：「嗯。」

　　陈江林有点意外，他问：「她没把你手机收掉什么的？」

　　这是他们一众人觉得宋玉馨会做的事，让江侨断绝和他们的联系，并且让江侨只听她的。

　　江侨回：「没有。我现在一个人在卧室里。」

　　Infinite：「你也没被反锁在屋里？」

　　陈江林不是很放心地问。

　　确实没有。

　　泊侨：「我的房间门和大门都是开着的。」

　　陈江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江侨和他交代：「明天早上我去祭祖，出发前会发信息给你。」

　　宋玉馨太过正常的举动，是他们未曾料到的，也更加重了心中的疑惑。

　　这一晚上宋玉馨再没有在江侨的面前出现过，偶尔江侨可以听见门外的一些动静，最后都随着夜深慢慢归于平静。

　　这一夜江侨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小时候的一些情景，像是在欢迎他回来。

　　梦还没做完，被闹钟打断了。

　　一夜的梦让江侨有了一晚上没睡的错觉，起来头晕乎乎的。

　　江侨走出房门，见宋玉馨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包和袋子，看见江侨出来，也不说话。

　　江侨径直去了卫生间，也不磨蹭，非常快地洗了脸刷了牙，换好外套穿上鞋子，对宋玉馨说到：“走吧。”

　　宋玉馨提上包和袋子，直接出了门。

　　江侨关上门，在宋玉馨后面跟着。

　　农村的坟地一般都是几家在一块区域，也都是离自家不远的地方，他们在马路边上了一辆三蹦子，宋玉馨说了地方，车子“噔噔噔”地驶动起来。

　　江侨拿出手机，给陈江林发短信：「我现在在去墓地的路上。」

　　陈江林几乎是秒回：「好。位置在哪里？」

　　祭祖的记忆太过久远，江侨已经不记得具体位置在哪里了，遂发了一个当前的位置过去。

　　泊侨：「现在在这里，等会到了再给你发一遍。」

　　Infinite：「好。」

　　三蹦子空间不大，江侨和宋玉馨几乎是肩挨着肩坐，宋玉馨完全可以看见江侨在手机上说什么，就算是这样，她也没说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像她说的，祭完祖就放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