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以言表》有家熠

35、第35章 无以言表

　　就在连好觉得大半夜出来很奇怪的时候，出乎他意料的是，夜猫子有很多。

　　白天的茶吧在深夜俨然变成了一个安静的酒吧，爵士乐，三三两两相聚的人们，又是连好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

　　山上夜里气温低，两个人套了外套下楼，江侨指指外面，又指指茶吧。连好明白江侨是让他选去哪里。

　　连好指了指外面。

　　兜一圈就回去吧。连好心道。

　　跟在江侨身侧，连好发现哪怕不是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他的心跳速度还是很快。

　　“夜晚气温较低，附近路多请随时留心周围，不要走得太远哦。”民宿的工作人员贴心地叮嘱。

　　江侨点点头，和连好出了门。

　　和白天的天气截然相反，扑面而来的风甚至都带着些不属于夏季的寒气。

　　两个人没有走远，只是绕着民宿前的空地兜圈子。连好从刚才开始就在紧张，也不知道要和江侨聊什么，手机一直在手里攥着。在两个人绕场一圈后，江侨先开了话题。

　　「刚才睡不着？」他问。

　　「有点。想起来喝杯水。」

　　江侨看见他的回复停下步子，认真地问：「现在还渴吗？」

　　连好摇摇头，指指前方的路，示意继续走。

　　走了半圈路，连好想了想，还是想和江侨道谢。

　　「谢谢你们带我们来海边。」

　　后面附上了一个红脸蛋的笑脸表情。

　　「说了要带你来海边的。」

　　江侨没有说你们，说的是“你”。

　　简短的一句话，清晰直接地表达出了来海边的原因。

　　不是因为春游推迟没办法而来的海边，也不是因为陈江林的出行计划有海边选项，只是因为他承诺过，要带连好来海边。

　　连好停下，视线从手机上移到江侨的脸上，似乎是想看看他的表情，又或是想看看江侨的眼睛里，到底有什么。

　　这是今天晚上他们第二次对视。

　　连好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看向江侨的双眼。江侨也许是不明白连好为什么要突然盯着他看，但也看向他。

　　江侨对他的一言一行实在是太特殊了。千思万缕在连好脑子织里出了这个结论。

　　如果说刚认识时不经意的雪中送炭是江侨为人善良的表现，现在的江侨对自己可以说得上是有求必应，这种照顾和好意连好都不曾见江侨给予过陈江林。

　　是······为什么呢？

　　这么想，今天鼓励自己要勇敢的连好，也就问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夜风吹过，好像吹起了秘密的一角，江侨怔愣地看着屏幕上的这句话，手机后是连好微微颤动的双眸。

　　被这双眼所迷惑，被夏夜晚风迷了心智，江侨似乎就要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江侨最终还是在心底说。

　　宋玉馨和自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为了连好和自己，现在都不适合表露自己的心意。

　　江侨克制地握了握拳头。

　　就在连好以为江侨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的时候，江侨接过了拿过连好手里的手机。

　　「因为小好很好。」

　　江侨用了上次连好的回答。

　　没有说“你很好”，而是“小好很好”。

　　这个回答让连好的心颤动又失落。

　　连好垂下眼，继续往前走。

　　江侨看着连好的背影，喉头似哽住般地，无以言表。

　　江侨稍微错后了一点，跟在连好的身后，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两圈。

　　在慢悠悠地绕场快十圈之后，时间也来到了半夜，江侨提议回房。

　　连好眼神有些失焦地点点头。

　　连好说不上心中的失落是为什么。

　　脚踩着光滑的地板往电梯走去，他只感觉出来这一趟，脑子里的线绕得更乱了。

　　就这样心里揣着事，连好跟着江侨进了电梯。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连好换了一种思维。江侨的成熟稳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会不会因为自己是聋人所以才额外多照顾了一些？

　　就在连好觉得自己马上要理清线团的时候，忽然一只微烫手掌有些用劲地将他一拉，随后连好被半揽在了对方怀中。

　　连好的思路一下子被打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靠在江侨的怀里。

　　江侨微低着头，看着连好，连好的脑子又搭不上筋了。

　　他们进电梯以后涌进来了一拨刚刚喝完酒的客人。一行人男男女女，没有喝到烂醉如泥，却在谈笑说话间身体大幅度地前仰后合，挥着胳膊，沉浸在和朋友聊天的欢愉中，完全忽视了电梯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其实······可以不用这样护着自己的。连好心想，他甚至有点想逃离这个怀抱。

　　如果是陈江林和江侨一起在电梯里，江侨肯定不会这样半抱着把陈江林护在怀里。

　　想想甚至还有点诡异。

　　江侨到底是为什么？

　　幸好民宿没有几层楼，很快就到了，那群嘻嘻哈哈的人出了电梯向左拐去，江侨也放开了连好，两个人出电梯往右边走。

　　江侨在手机上解释：「刚刚是怕他们打到你。」

　　连好小幅度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的。

　　江侨看了看连好，没有再说什么。

　　重新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连好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在梦里他和江侨牵着手在一片和漂亮的民宿前散步，像是之间江侨送他回家的那次一样，都是在墨黑一般的夜里，两个人走着一段不短不长的距离，也是安静的一段路，他们没有过多的交流，气氛却十分美好。

　　连好醒来后，分明感觉有什么变了。

　　第二天的行程还是陈江林安排的，内容是与前一天自然体验不一样的城市风景打卡。有历史的街道、网红打卡街区、商场，别说朱景悦他们，陈江林一个郁港市本地人都从来没有在这么压缩的时间里尝试逛完这么多地方。

　　爬过山的劲还没有缓过来，几个人又暴走了大半天。

　　此时此刻五个人正坐在一家奶茶店里等待叫号，奔走到有些失神的几个人话都变少了。

　　江侨不难注意到，在这种强度的行动下赵行没有吐槽陈江林，陈江林今天也一反常态嘻嘻哈哈的样子，不时看着手机。

　　两个人应该不是吵架了。江侨从来不觉得陈江林是一个会和别人容易发生矛盾的人，陈江林有分寸，江侨对他是放心的，所以他没有问。

　　不问的后果就是陈江林把江侨“卖了”。

　　五人再次上车的时候陈江林主动提议他要开车，江侨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陈江林撇过眼只是伸手等钥匙，江侨递给他，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过了20分钟，周围的街景逐渐变得眼熟起来。

　　再过了一会，江侨发现车子驶到了他住的那条街上。

　　“你是打算去我家吗？”车内很安静，江侨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

　　“不是······”陈江林有个计划瞒着江侨，不过眼下瞧着纸要包不住火了，陈江林只能坦白从宽。
　　“哥你别生气啊。”前方十字路口红绿灯，陈江林挂档，他把态度放的很诚恳，然后解释：“这不是明天是你生日了吗，我就想着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江侨没说话，陈江林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大张旗鼓地搞这些东西，所以我也没有怎么折腾，就是和我妈说了一声，让她在家里备了些饭菜，我们大家一起吃个饭就行······”

　　陈江林的声音有些怯，其他人也没有出声。除了连好，赵行和朱景悦都是在前一天知道了这个计划，他们起先觉得去陈江林家里吃饭太唐突了，在陈江林一再地强调是想为江侨庆祝生日的时候，他们就稀里糊涂地上了陈江林的贼船。

　　“你看刚好不是大家都在吗，一起吃个饭多好啊······”

　　江侨确实是不喜欢，有时候突然改变的计划也会让他心生不悦，他会有丧失掌控的不安感。

　　陈江林就是料定了自己会拒绝他一个人，但是没办法拒绝一群人。更别说这些人都是熟悉的，相当于弟弟妹妹一样的存在。

　　还有连好······

　　妥协的语气，“走吧。”

　　“好的！”

　　绿灯亮起，陈江林的车速都提了一些。

　　看着车驶进了一个小区，连好不明所以接下来他们要去哪，朱景悦贴心地给他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明天，7月22号，江侨的生日······而且他们马上要去陈江林家里吃饭······连好和朱景悦赵行的反应一样，觉得有些唐突，并且自己作为一个聋人，他十分害怕给他们带来麻烦。

　　除了陈江林，其他人皆是心情复杂地跟着他上楼。

　　“妈！开门！”陈江林像是个山大王一样，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威风堂堂，手还没按上门铃先出其声。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女人脸上带着很甜的笑欢迎他们。

　　“来啦！”江君倩热情地欢迎着这群小孩们。“快进来快进来！哎呦这么多新朋友啊！”朱景悦和赵行两个怯生生地叫“阿姨好”。

　　“你们好你们好~”江君倩笑得更开心了，“和小江一样叫我江姐就行，不用叫阿姨！”

　　站在旁边的连好只能趋向于鞠躬式的打招呼，江侨眉目舒展，是难得放松温和的样子，微微一笑唤江君倩：“江姐。”

　　“哎！”江君倩应到，江侨没什么让人担心的，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然后江君倩将眼神转向连好，问江侨：“这就是你们之前说过的？不怎么能听见的小好？”

　　连好看着眼前的妇人仔细地瞧着他，眨着眼低下了头，双手绞在一起。

　　“对。”

　　江君倩拿手在连好面前晃晃，在连好看向他以后做了一个非常标准的手语的「你好」。

　　连好怔愣了一下，随后也做了相同的手语。

　　“哎呀！虽然我年纪大了但还是宝刀未老嘛哈哈！”江君倩很开心。

　　“一会让人家叫你姐，一会又说自己年纪大了，你好精分哦。”陈江林已经换好了拖鞋，在一旁直言吐槽江君倩。

　　“嘶！”江君倩回头瞪他一眼，随后又笑脸盈盈地让小孩们快进去坐。

　　众人算是知道陈江林的性格是像谁了。

　　这次陈江林打的算盘是正好，“海县五人组”整整齐齐来是陈江林有意为之，而且一方面江君倩是真的喜欢热闹，另外一方面，江君倩也是不放心的——不放心江侨的过分独立，让他没有朋友没有社交。

　　这会子大家叽叽呱呱地挤在厨房里，陈江林只觉得自己的计划真的是完美得不要不要的。

　　虽然说是给江侨过生日，陈江林也没敢真的大张旗鼓地搞一个花里胡哨的奶油生日蛋糕，只是买了一块不是很大的普通芝士蛋糕，饭后大家一起吃。

　　晚饭是陈江林和江君倩商量之后选的吃起来简单又热闹的火锅。

　　陈丰估计还在忙，江君倩没等他，说火锅这东西随时都可以开火，他们晚上还要回海县，让大家摆好菜和碗筷就上桌。

　　下午五点不到，屋内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涮菜了，锅内热气腾腾，红油翻滚，六个人在圆桌上围坐一圈，吹着空调煮火锅。

　　“呀！真的是太爽了！”陈江林灌下去一口饮料，满足地喟叹，赵行坐在他旁边，老想吐槽他，却又因为在江君倩面前没办法开口，只能憋着闷头吃菜。朱景悦吃着火锅，偶尔和连好交流两句，在陈江林家里，尤其是在陈江林妈妈面前，她也收敛了不少。江君倩则免不了的，询问江侨的近况。

　　“我听说你把脚扭了？”江君倩问。

　　那次扭伤现在听起来貌似是有些时日的事情了，江侨停下筷子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就是稍微扭了一下，没两天就好了。”

　　“哎哟，我记得好像是江林刚回来照顾我那阵子是不是？”江君倩回想着，“你一个人那几天是怎么弄的呀！”说着，江君倩往江侨碗里放了一根鸡腿。

　　如果那天晚上按自己的性子来，脚伤肯定会加重，幸运的是那天遇到了连好，及时的处理挽救了很多。

　　江侨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五一十和江君倩说了。

　　“你也是难得粗心一回。”江君倩转头温柔地看着，“也幸亏有小好。”

　　“你看看你那人高马大的，估计小好扶你回去费了不少劲。”江君倩说着，往连好碗里夹了另一根鸡腿。

　　半天没捞到及鸡腿的陈江林先是看着江君倩一捞一个准，接着又看见这两个鸡腿分别进了别人的碗，瘪嘴不开心。

　　连好感到意外，朱景悦告诉他：「江姐心疼你了。」

　　连好恍惚，这一幕竟是自己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一个温柔母亲在饭桌上对孩子的贴心照顾。

　　连好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突然有些酸，赶忙眨着眼，低头吃碗里的鸡腿。

　　坐在旁边的江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却满足的笑意。

　　火锅就是越吃越热络，赵行朱景悦还有陈江林又叽里呱啦的聊起来了，江君倩吃饱了，给小孩们添菜，又去厨房里备菜等陈丰一会儿回来吃。

　　江君倩从厨房里端了两盘菜出来，饭桌上一边热闹，一边安静，却倒也和谐，江君倩看向坐在的江侨和连好，他们没什么交流，时间在他们那里仿佛都变慢了，一切都细水长流着。

　　陈江林虽然说话多，可是一点没耽误他吃东西，在他叫嚣着自己吃饱了的时候，下一秒又惦记上了那块芝士蛋糕。

　　“爸什么时候回来啊？这火锅都快吃完了。”陈江林往椅背上一靠。

　　“我刚刚问了，他说马上回来，再稍微等一会吧。”江君倩已经摆好了碗筷。

　　不过五分钟，门口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来了！”陈江林听见响动的一瞬间就冲到了玄关，想吓吓陈丰。

　　门开了一半，陈江林猫着腰，正准备“嘿”大叫一声，一个女人先踏进了门。

　　陈江林突然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刚走进他们家的女人。

　　是宋玉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