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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薄荷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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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交往有两个星期了。你至今仍无从得知安东具体的工作安排,为什么能有这么多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你只知道真正的男子汉从不会迟到。
今天实在有点反常。
安东迟到了。你打电话他没接,敲敲也不回,对话窗口里只有安比的留言。
——“绳匠,比利醒了。你需要吗,他说现在就去找你。”
“不用了,”你回复她,“他醒了就好。好好休息吧,我这边有约。”
昨天你加班一整天,今早工作,又遇到一个情绪崩溃的委托人,很是花了些功夫去安慰他。委托本身不难,但工作完你好像被掏空一样,沉默了很久,连“辛苦了”都忘记对安比说。
安比主动来问你:“你还好吗,绳匠?”
“有点累了,”你回答说,“明明只是聊了一会儿天,却像打了一场仗,身心俱疲。”
“哦,我知道。我能了解,我也是I人。妮可说累的时候就要充电。”
“怎么充电?”
“I人只能独处回能,很慢。快充的话,要和情绪饱满的E人朋友待在一起,干什么都好,待一会儿电量就满了。”
狡兔屋的充电宝是比利。安比不拿你当外人:“比利在睡觉,要我帮你叫醒他吗?”
“比利还在睡觉?”
“嗯。昨天回来他很累,一直在睡。”
“他还好吗?”
“没事,只是超负荷运转了,”安比肯定,“要叫他吗?比利会有起床气,不过知道是你找他的话,他会很高兴。”
“不了不了,让他睡吧。”
你和狡兔屋的私下合作一贯是四班倒,昨晚正轮到比利。中途你们遭遇了一点突发事件,以骸像潮水一般向你们涌来,比利一边扫清障碍一边保护伊埃斯,很是费了些心神。
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连机器人都会累。你不好意思再打扰。
“算了,我也累了。下午不吃汉堡了,安比,比利醒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没问题。他醒了我会告诉你。”
你也的确需要休息了。连机器人都会累,何况是你。
你从HDD系统退出来,倒在沙发上不想动。桌上手机作响。你顾不上疲惫,赶紧起身查看——但不是工作,是安东找你:“老婆,你今天有空吗?我下午没什么事,可以提前下班。”
你秒回:“有空,正准备找你!”
“是吗?!我就知道我和老婆心有灵犀!”安东提议,“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玩吗?”
他问你要不要去看电影,光映广场的电影院最新上映了一部。
绳网推介指数五颗星,据说气氛浪漫,非常适合约会的时候看。你在绳网上看来看去,看到它是一部文艺片——文艺片不是你的喜好,平静的剧情会使得你情不自禁地昏昏欲睡;而电影院的冷气总是开的很足,双人沙发又异常地柔软,你几乎能预料到自己看文艺片的结果。
“不要……我会睡着的!会一边睡觉一边流口水,还会说梦话!”
“哈哈!真的吗,听起来很可爱啊老婆~”
“——打住打住!哪里可爱!”你想想都觉得可怕,谁要在约会的时候流口水啊。
“我堂堂店长,也是要面子的!”
“哈哈哈!好好好,都依你~”
反正他都听你的:“那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没有,”你选择直说,“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但又想和你待一会儿……”
安比的提议很好。放着你自己休息,你得睡上一整天,而如果和一个情绪饱满的充电宝在一起待着,你想半天就能充满电。
而你们录像店虽然没有自己的充电宝,但白祇重工那边有一个,而且那个现在正属于你。
“来我们店里看录像带可以吗?”你给他发“拜托了”的表情包。
安东秒回:“那就看录像带。你休息去吧老婆,在家里等我。我下班就过来。”
“嗯![期待]中午见。”
“中午见[开心]。”
……
安比没有再回消息。你翻看和安东的聊天记录,确定你们约在“中午”。而眼下日头已过天顶,他却始终不见人影。
你相信他不会爽约,一定“虽迟但到”。果然在一刻钟后,于惊叹声里等到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老婆!”安东从驾驶位下来,西装革履,捧来一束红玫瑰。
“谢谢。”你只来得及说一句,副驾驶的车窗落下,他反手再送你一束香水百合。
至于他迟到的理由,你不需要询问——
六分街是单行道,不能在路上停车。你把他的豪车安置到车库里去,什么都来不及说,他把后备箱一开,里头满满当当地堆着你日常爱吃的水果、零嘴、薄荷糖,午饭要吃的烤鸭、披萨,看录像带要准备的爆米花、可乐……琳琅满目,一应俱全——甚至还贴心准备了下午茶的蛋糕。
“安东……”
谢谢,你真的很感动,感动得哭笑不得。
你只约他来看录像带,没叫他在你家开超市。
可他人一来,不由分说,忙上忙下,你拦也拦不住。
你发呆的功夫,行动力的王者已经手脚麻利地把一后备箱的东西搬进了你家,甚至发现你一人抱两束花不方便,顺手帮你把花带了进去。
前一刻,你听说他严重中暑、甚至晕倒、醒了就往你这跑、饭也不吃……你忧心他身体抱恙。而现在,你却会怀疑到底谁才是中暑的那一个——无论怎么看,都好像是连花都抱不动的你更虚弱,不是吗?
中暑后应该通风、散热、多喝水、多休息,但他居然特意回去换身西装,甚至把领带都打上了。
你是真的很感动,也是真的佩服他可谓“野蛮”的生命力。
好不容易等到他闲下来,你去拽他胳膊:“安东!”
“嗯?”他自然地牵住你的手。
“现在、立刻、马上——跟我上楼!”
你拉他走,他却立住不动,瞄着异常安静的房间:“老婆,你哥哥不在家吗?”
你不愿多提,含含糊糊地回:“哥哥……进货去了。”
“噢!”他倒也没多问,“那今天家里只有我们?”
“是的。”你带他进你的房间。早上你收拾过了,房间里非常整洁。你把床上叠好的被子丢到沙发上去,把玩偶全部丢到一旁——
“躺着!”你安排他,“外套脱了,躺着不许乱动,现在开始强制性休息。”
所谓强制性,就是他尚且不明所以地发着愣,问你在说什么的时候,你却直接上手扒掉他的外套,把他按倒在你的床上。
虽说强制性,你娇小玲珑的体型也没有那种能把身高一米九的安东按倒的气力,是他自己丝毫不反抗——跟哥哥一样,全程配合,绝对纵容。
“这是干嘛呢,老婆?”你在他边上躺好了,安东后知后觉地问。
“还能干嘛,”你生他的气,“听说你早上中暑晕过去了,你都不告诉我!”
“啊,那个——我没事的,老婆!”
他没有中暑!安东给你解释:那是他给工友们安排了工作,但临时发现对大家来说工作量太大,所以于心不忍,半夜偷偷去做掉了。以至于昨天没休息好,又碰上日头毒辣,他肌肉酸痛,突然一阵乏力。
“他们大惊小怪,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安东确定。
可你不信。醉酒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身体抱恙的人也说自己没问题。你不开心的眉头颦蹙着一刻也不肯松。
“那你倒是休息呀,你身体没有康复,你还到处乱跑!”
“没有乱跑,”他拉着你的手,“不是说好了吗,一起看录像带。”
“看录像带是你不爱惜自己的借口吗。”
“不是借口。老婆,在工地上待着得干活,跟你在一起才有心情休息啊……”
现在不就是吗?说着话,他调整了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在你的床上。
你不能生他的气,也不能和他计较。毕竟你要他躺着他就躺着,满脸都写着“乖巧听话”。
“老婆,今天还看录像带吗?”安东问你。
“不看了。今天休息。”
“就这样躺着休息吗?”
“嗯,就这样躺着休息!”
他真的好大一只!你的双人床从来宽敞,而他一躺下,突然就变得拥挤。只够你们并肩躺着,你看着他,他也看着你。
你忘记开空调,目光交错时,空气会有一点闷热。
“老婆比看录像带好看啊,”安东跟你说,“下次这种活动也多来一点吧!”
你“噗”的一声就乐。
在他抵达之前,你还在思考你本就是因为疲惫,需要休息才约他过来看录像带的,如果安东也需要休息,那何不索性把录像带环节取消了,直接休息呢?
似乎没有人说过,约会必须要做点活动,不能直接休息。
但你仍会想到只是躺着休息……他会不会感觉无聊?
事实证明他不会,他乐在其中。
眉眼弯弯的样子,是平日里少见的欢悦。倒在你床上温顺的样子也让你想起某种大型犬科,又乖又可爱。
“还头晕吗?”你摸他额头,并不烫手,脸颊却很热。
不久前,零号空洞附近出现了一个满是浮冰的伴生空洞。该空洞导致新艾利都气候锐变,极端炎热。最近市里热射病频发,绳网上到处是相关贴子。
你空闲时也有涉猎,听说过众口一致的“大病一场”“烧得浑身都疼”“好似脱胎换骨”。
你担心安东也这样。你把空调打开了,气温还没有降下来。你怕他闷着,动手扯开了他的领带,又解了他胸前几颗扣子。
他不动,沉默地看着你,任由你折腾。
而等到空气凉下来,你也沉默地看着他时,安东冷不丁地叫你——
“绳匠小姐。”
“嗯?”
这个称呼让你感到意外。
自打安东知晓你的名字后,就再也没有称呼过你“绳匠”,更何况是“绳匠小姐”——这种文质彬彬的称呼听起来是你最近认识的维多利亚家政话事人冯·莱卡恩的风格——礼貌、客气,给予人足够的尊重和空间,却也强调和彰显了彼此的隔阂。
你不明白你的热情开朗大男孩安东·伊万诺夫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这太不像他了。泾渭分明的距离感瞬间让你无所适从。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你明确抗议,“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安东说,“但我想提醒你,绳匠小姐,你已经是我的老婆了!”
“……唔?”
“老婆在听说我中暑晕倒以后,把我带回家,让我躺在她的床上休息,还躺在我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他有点无奈地说出一长串话,用不那么“热血”的口吻,一开口就撕烂了“冷酷”的表面,“很犯规的啊……”
你哧哧地笑起来。
“哪里犯规呀,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担心我,就是因为你担心我,才格外犯规。”
他二十多岁,血气方刚,又不是小孩子。
你们交往时间不长,见面总是选在室外、户外、人多的地方,虽说在交往,实则手都没牵过几次。你突然带他进你家,进你房间,还要他躺在你床上休息——拜托了,他只是热血,不是白痴。
他当然不会毫无触动。
此时躺在你的床上,他满是触动,一动不动,哪里敢动。
偏偏你又热衷于“犯规”,躺在他边上还不算,四目相对,你甚至动手抚摸他的脸。
他哪里受得了你这样——躺下去是混凝土一样的男子汉,你摸了一会儿,他就一脸温顺,连声音都飘乎乎的很是轻柔。
“老婆~”
“嗯?”
“你在干什么?”
“我摸一下有没有发热!”你理直气壮。
他没有发热,其实你已经确认过了。是你不放心,反反复复地确认。
“这是中暑的限时福利吗?”安东问你,“教练,我想学中暑。”
你噗的一口笑出来:“不许学这个!”
“平常你不摸我。”
“平常你太高了,我摸不到。”
个子小当然不是你的错。你已经穿厚底的运动鞋了,却只是堪堪到安东肩头而已。
平常你哪有这种机会?你只能从自己特有的低海拔,见到他居高临下的姿态,眼神也满是睥睨,压迫感十足。张口时是热血男儿,不张口,就会因为那种姿态显得凶恶。
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躺在你身边,会让你想到绳网上最流行的梗图——一只龇牙咧嘴看起来凶巴巴的恶犬;一被主人捧脸,瞬间变成毛茸茸的无辜小狗,反差萌拉满,特别可爱!
你不摸安东了。
他嫌你不摸,拽着你的手放在脸上。
和那梗图里的大狗没有任何区别——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凶巴巴的,你一动手,他眼神蓦然柔和下来,软乎乎的,就像那只大狗!
可爱!你太喜欢了!
他不介意,你捧着他脸捏来捏去。
“老婆,”安东由着你拨弄,口齿不清和你说,“你果然是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什么?”
“书上说,表达和接收爱意的方法有五种:语言、肢体接触、送礼物、服务行为、共度时光,我觉得,你最喜欢的方式是肢体接触。”
“是吗……”
你回忆起自己,似乎是的:你很少说喜欢他,很少买礼物,很少燃烧自己为他服务——你的能量本就不像安东那样充沛——也很少装点自己,陪他出席各种应酬场合,你和他相处时,最多的一件事是去拉他手。
他的手因为做工略显粗糙,但握着你很有力量,也很温暖。
你很喜欢。
“我可能是吧。不过,安东,你还会看那种书吗?”
“当然了,”他抬了下眼皮。难得有平视彼此的机会,这个角度的安东并不会眼角下垂,显得凶恶,而是阳光可爱,说话也十足的温柔。
“不是你说的吗——了解电路,就会了解伊埃斯——那想要了解老婆的话,就要多学学老婆喜欢的东西,也研究一下老婆作为女人的想法,不是吗?”
“……啊,是呀。”
怎么说呢,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你的时间总是不够用,而他整天都在忙,忙里偷闲来找你,已经忙得团团转了,居然还有心思看书?!
这太不可思议了。
扪心自问,你已经很有许久没有认真地去翻过书籍。
“你最近看了很多这种类型的书吗?”你问他。
“也没多少,做工闲暇看了几十本而已。”
“多少?!”
“几十本。那些畅销书没什么干货,都是口水话,一天就能看十本。”
“……”可是即便没有干货,那也是十本书,总归翻书也累呀!
他真是什么超人吧?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
你已经被他惊到了。他却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样。话毕靠你近了些,捉住了你那只不安分的手,紧紧攥在手里。
“老婆,”安东叫你,“说起来,这些书我看完后随手捐给工地上的读书角了……工友们都知道我有老婆了。”
“之前你没有告诉他们吗?”
“没有,他们自己看出来的,不过也没有人来问过我。”
你堪堪点头。你的境况也差不多。
你倒没有买过那些学习两□□往的书,不过安东一有空就来找你,你也和他出去。你们频繁地出没在六分街,他总是毫不避讳地叫你“老婆”,你也总是答应……你们在交往这事不言而喻。
邻居们理应心如明镜。
但他们年纪都大了,没有那么八卦,出于礼貌也没有问过你——如果问你,你会承认,但大家没问,你也犯不着挨家挨户的宣传。
你和安东在交往——归根结底,是你们两个人的私事。
事物的发展总是遵循一种特定的规律:
事物萌芽的初期总是晦涩不清,难以定义;只有发展到一定的规模,才会渐渐成长为固定的“形态”;而从“初具形态”到“成熟”之间又有万千的挫折……期间任一一点风雨,都可能将它摧毁。
这就好比天上落下一滴水,起初没有任何人能知道它会成为江河的源头。而当它变成小池、小溪,汇成大江、大河,人们就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于是它最好是落在山林间无人知晓的一滴水,若落在人口密集的地带,当它初具规模成为小池时,它就被用作洗衣、煮饭,成不了江河。
事如此,人亦如此。为人处世需懂得韬光养晦,而非锋芒毕露。
——古话说“事以密成”便是基于这规律融会贯通的道理。
你知道那种“无形的枷锁”是存在的,世间万物都遵循这样的规律,“感情”亦然。
刚开始交往,连你们自己都青涩朦胧;即便你们是认真的,这段恋情也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数”。与其在萌芽阶段广而告之,招蜂引蝶;不如顺其自然,韬光养晦——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世界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对别人来说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必要大肆宣传。
所以你不说,甚至连哥哥也没有刻意告诉。
那是杂事。你没想提。
但安东话毕,微妙的停顿了一瞬。
那一瞬间叫你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你不会认为他是笨蛋,事实早已向你证明过他绝不是。所以你抬起头,试图追寻他“微妙”的缘由。
某种程度上说,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老婆,你和你哥吵架了吗,”然后安东询问。虽说是询问,却用陈述与肯定的口吻。
四目相对时,你整个人都僵住了。
许多念头在你心底滑过,但你以为你藏得很好。
“你……怎么发现的?”
“哈?”安东捏你脸。你是故作镇定,但他是真镇定,口吻没有一丁点波澜,还是充满干劲,甚至带点调侃——
“老婆心里有芥蒂,我却没发现……不想要老婆啦?”
这恰到好处的幽默感让你忍俊不禁。
“安东,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危机感?”你在笑,乐不可支。
“那能怎么办,”他一脸无奈,“好不容易才有老婆的,宝贝着呢。”
他是真把你当宝贝——他都快要在你家开超市了!
伊埃斯说的没错:恋爱是个好东西,你有了以后就很开心。即便是那样沉重的话题,你聊起来也丝毫不压抑。
你十分坦然地告诉他:“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惹了哥哥生气。”
“哈?你这样体贴,还会惹人生气?”他犹豫了一瞬,“能告诉我原因吗?”
“嗯……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当然。和老婆生气没出息,除非你拿分手开玩笑——那不行的。”
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安东对感情认真,你也一样。所以这句话的言外意,是他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和你生气。
“说吧,老婆。”他伸手摸你的脸,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他已经亮明了底线,这不是有关底线的事,你也放心地和他说:“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我误会你和格莉丝是一对,所以……”
没有“所以”。
你话音未落,安东呼吸一滞。你们只是约好不要生气,没有约好不要变脸色。
“——等一下!你说我和谁是一对?”安东目瞪口呆。
“格莉丝。”
“谁跟格莉丝?”
“你和格莉丝。”
“我和格莉丝怎么了?”
“……是一对。”
“不是……”安东瞠目结舌,“老婆,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格莉丝是兄弟啊!”
“唔……”你点点头,你知道,“第一次去你们工地,你接住她,是公主抱……然后我就误会了。”
你有道理,不算胡诌。
但他还是很震惊:“那次她不是被甩飞了吗?我要是不接,她得摔成肉饼了!”
“是这样没错,”道理你都知道,你只是嗑CP的雷达蠢蠢欲动,“但你们颜色又很般配。”
“哈?”安东抽了口气,“你说我的工作服?我们白祈重工不都是同一个风格吗?我要是和格莉丝搭配,那我不也和大本、社长的颜色搭配吗?”
“呃……”
是的,安东说的没错。其实他和珂蕾妲的颜色也很搭配,而且“社长大人”在他口中出现的频率比“格莉丝”更高,只不过考虑到珂蕾妲年纪小,你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你只会想到生活虽然不是录像带,但你曾在录像带里见过类似的剧情。
如果把白祇重工比作一家人,那你会对号入座前几年流行的公路片——什么大哥大姐带着小妹和宠物一起生活什么的。
当然,这话你可不敢说。
你只敢低头承认错误:“……抱歉,我之前误会了。”
“老婆啊,你怎么傻乎乎的?”他说了你一句,但揉着你脑袋,不是怪你的意思。
“所以,你和哥哥闹别扭,因为这件事?”
“嗯,我误导他了,他生我气。”
“说什么傻话,”安东捏你脸。不疼,他收敛了力道,下手像风在吻,很轻很轻,“他怎么会生你气?他是你哥哥,你们关系这么好,他紧张你都来不及,他还会生你的气?”
“不是吗?”他都说你是牛皮糖!
“不是,”安东肯定,“他在生自己的气。”
有些事情你作为妹妹,或许不能完全体会。而他作为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心心相惜。
安东很懂:“你们相依为命,对彼此来说都很珍贵。哥哥也一直对你很好,把你当宝贝一样,是吧?”
“嗯!”你连连点头。
“那他怎么会生你的气?宝贝你都来不及,”安东说,“但他也没有明确反对我们交往,所以也不是在气我抢走了他的妹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生自己的气。”
他说的都很在理,但你还是不太懂:“他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他在乎你啊……”安东和你说。
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很难理解,即便他尽力地和你解释——
哥哥很在乎你,对你只想严防死守。但你居然会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恋爱——你的“误导”固然是一方面原因,但从另一方面,从本质上说,只能说明他严防死守的程度还不够。
这种情况下的哥哥只会自责,而不是怪你。
“真正的男子汉只会找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归罪于他人!”安东说。
所以事实是,哥哥以为自己严防死守,但实际上并没有防备完全,叫安东闯了进来。安东没有什么坏心眼,哥哥认可他,所以没有反对,只是心有余悸——如果闯进来的不是安东,而是别的什么坏小子,拱了自己家的翡翠白菜——他只有你一个宝贝妹妹,那得悔得心肝都疼。
“……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总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安东能理解,你不太能。
虽然是亲兄妹,但你不喜欢看文艺片,你喜欢更惊险刺激的“冒险”——哥哥不一样,他喜欢文艺片,连没有剧情只有感情的肥皂剧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所以即便你不能理解,也认为安东所言极大概率是真的。
哥哥的感情像涓涓流水,润物无声。而你,相比之下,更像是大江大河。
这件事其实你没有多想,毕竟你不是他,你不可能知道哥哥究竟怎么想。而且就你的经验而言——那天晚上你突然发现安东喜欢你,你应该有想法,但事实上你自己也不清楚你到底怎么想——所以哥哥的心情……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于是你又何必去猜呢?
算了,无所谓。这并不妨碍什么。无论他怎么想,他都是你哥哥——这件事总归无可非议。
至于安东说的“芥蒂”——的确有,但不是因为哥哥,而是因为你感觉抱歉,分明是你们兄妹俩的事情,但却连累了安东。
你们是有一点闹别扭,但绝对不是不欢迎他的意思。你为此感到抱歉。
“……对不起,安东。”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们交往以后,今天是你第一次以男朋友的身份来我家,你准备得很充分,但我们招待不周,”你不自觉的蹙眉,严肃起来,“哥哥不是不欢迎你,只是在和我闹别扭。希望你不要介意。对不起。”
“说什么呢,”你郑重其事,安东却不以为意,“下次挑一个你哥哥在家的时候再拜访就好了。而且哲可是你亲哥哥,别说他没有不欢迎我,就算他真的不欢迎我,我也不会在意——否则,不就把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吗?”
——把老婆夹在中间为难算什么男子汉?
他的表情分明透露着这样的讯息。
但他伏在你耳边说:“——我不想要老婆啦?”
你是严肃的,本来是的。但这话无论听几次,都会瞬间点燃你的笑点。
何况他的口吻是那样的调皮可爱,摆明在逗你开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咯咯在笑。
但凡他真的在意,表情可以伪装,眼神也会透露心声。你瞧不出也听不出一丁点芥蒂,那只能说明安东毫不在乎。既然他不在乎,你也不要多纠结——那就太斤斤计较了。
好吧,好吧。
此事翻篇!可以选择大方的时候,你又何必“小气”。
“安东,谢谢你的体贴,我很感动,”你和他说,“果然……安东还是很像大哥。”
“不是大哥!”安东却小气起来了,瞬间正襟危坐。
突然而陌生的严肃面孔一如既往的将你震慑。
你弱弱地补充:“……嗯,我是说安东很可靠。”
“那也不行,”他不答应,神色肃穆,极力坚持,“我不是大哥,我是老公!”
“呃……”你不由得屏气凝神。
他叫你“老婆”的时候,从来神情自若,没见过有异常。但你听到他自称“老公”的时候,你却禁不住地脸红心跳。
这个称呼对于你来说还是太过直白了。虽然他自称“老公”也没有哪里不对——早在你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他就备注你“老婆”——他的自我认同感原本就要先你们的关系一步。
“虽然都是‘可靠’,但哥哥和老公不一样。只有哲才是哥哥,我不是,我是老公。”安东和你说。
“……唔。”你点着头,脑子七荤八素。
“我和你哥可不是竞争关系,我也不是来抢妹妹的——明白吗?!”
“……嗯。”你明白了,说来说去,一如你原初的直觉——他果然意有所指。
他的意思是:他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只不过来加入这个家。
所以你不需要为难,不必因为这份邂逅和哥哥闹别扭,更不要耿耿于怀。他们的目的一致,都是来给你的人生添加一些幸福浪漫的色彩。既然殊途同归,便不是对手,没有任何冲突的可能和必要。你不要担心。那是哥哥的心结,不是你的。你只需要给他时间,让自己处理就好。
你不知道这段独白要是哥哥听到了,会不会自惭形秽?反正这样的声音在你脑海荡开,你的心也会跟着泛起涟漪。
他真好。好到让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动”。
你把头轻轻地别开,想换一个话题,至少暂时让自己平静一下,不要七荤八素地濒临宕机。
但他托着你下巴,不让你落跑:“老婆,我是老公噢!不是什么‘大哥’!”
“……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脸红红的,小小声回答:“是老公呀。”
是他非要你说的。但你说完,也是他肉眼可见的脸红了。
“啊,快要晕过去了……”
“怎么了?”
你顾不上赧然,赶紧摸他额头。温度适中,并不烫。气息均匀,脉搏也平稳正常——只是脸又红又热,你摸着,他连眼神都迷离。
“哪里不舒服?”你担心他。
他咧着嘴笑:“嘿嘿,幸福得要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