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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光销玉津(四) ...

  •   正值早春,谯王府院子里的几株红梅开得正好,与檐下的红帐赤绸相得益彰。

      李裹儿近日恢复得不错,随武崇训一起到谯王府时,正巧在门口遇到魏王武延义和魏王妃崔明婉,几人一同进了府。

      她鲜少来谯王府,与李重福的关系不似与李重润那样亲近,所以对谯王府也不怎么熟悉,她与崔明婉走到后院时,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

      近日天气晴朗,院中池子里的水面结了一层冰,上面有不少裂纹,像是有人扔掷东西所至,岸边的红梅竞相开放,颜色艳丽,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仿若院子里唯一的景。

      李重福一身绛色红袍,在府内看到赵景时并没有太多意外,如今朝中要严惩张氏的呼声愈演愈烈,作为盟友的张易之自然要拿出些诚意,比如送来一颗被废弃的棋子。但他今日心情不错,倒是没打算算这些旧账,不过也并不意味着他不介意某些事情。

      他走向不远处的李裹儿,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笑:“听闻小妹前几日病了,我还以为今日不会来了。”

      “兄长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错过。”李裹儿笑意盈盈看着他,而后视线越过他看到后面的赵景。

      李重福回头看了眼解释道:“那是奉宸府的赵大人,来替张大人送礼的。”

      赵景遥遥俯身行礼,并未打算过来参与他们的话题。

      李裹儿有些意外,张易之和张昌宗今日都没来,看来朝中的局势也并非表面那样明朗,至少如今看来张氏是处于下风的。

      “赵大人是奉宸府内最值得张大人信任的人,所以今日帮忙送礼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李重福打量着李裹儿面上的神情,语气温柔,“倒是小妹,在府内病了这么久也不见好,身边的人是否有疏忽之责或者是懈怠之错也未可知,若有闲时可得好好管教。”

      “兄长严重了,我得的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不至于怪罪他人。”

      李重福扬眉,说:“小妹总是这样心善,不过有时候或许身边的人才是病情的根源。”

      李裹儿眉心微蹙,努力分辨他话里的意思。

      一股浓郁花香从身后传来,李裹儿记得自己并未站在红梅树下,何以这香味离得这么近,还未转身时面前便被递来一枝折下的红梅。

      李重俊一身齐紫缠枝葡萄纹圆领长袍,他骨相优越,眉骨突出鼻梁高挺,双眸狭长却并未带笑,面上神情冷峻,手中拿着方才路过池边时折下的红梅。

      “什么病情?”他只听得他俩对话的最后一句。

      李重福并未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笑道:“这红梅在三弟手上,瞧着像是多了一丝寒气。”

      “寒梅,本就该如此。”

      李裹儿伸手接过那支红梅,递给了一旁被崔明婉牵着的武丞铭,对方在看到李重俊冰冷的眼神时往崔明婉身后缩了缩。

      李重福又聊了几句便去应付其他官员,一身绛色婚服在人群中很是打眼,他眉眼不似李重俊锋利,即便衣着艳丽也自有一股清隽温柔之气。

      院内进来的风携着鞭炮燃烧过后的烟熏味,崔明婉便带着武丞铭换了个位置。

      李重俊看着李裹儿身上的香叶红团花披风,原本就稍显病色的脸在月色毛领的映衬下更显苍白,他皱了皱眉,看向远处檐下的几个侍卫,说:“宴后尽量早点离开吧,今日这里不安全。”

      对方语气一如往常冰冷,说完便离开了。

      不过李裹儿早已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她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并未看出任何异样,倒是与不远处的武延秀对上了目光,李裹儿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想起方才崔明婉和她说起的闲话,年前武延秀在冬月时曾在城外庄子上养了个患病的姑娘,有几日去得很勤,后来便没了动静,崔明婉说还是第一次看武延秀对一个人这般上心,后来想来是那个姑娘病没挺过去,她也没好意思再开口提对方的伤心事。

      李裹儿知道那段时日刚好是她在法先寺的日子,对于崔明婉话中的惋惜只得忽略,她回想他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样子的呢,从政坊那夜比起武延秀想要和她结盟的坦诚更早的是,对方手中那枚飞刃擦过她的银色面具,当时以为只能以一死一活收场的两个人,如今见面居然也有了一丝不自在。

      如李重福所说,直至婚宴结束到宾客离开,张易之和张昌宗真的未出现,若是她仔细观察的话必能看到宴上几个人面上的失落和不甘。

      回去的马车上,李裹儿靠在武崇训身上有些昏昏欲睡,车内垂悬的银铃在磕碰间发出轻响,让她勉强残留一丝清明。

      “今日的宴上似乎人不少,侍卫和丫鬟看着都要比平日里多些。”

      武崇训闻言微愣,他以为她早就睡着了,思索片刻说道:“许是谯王殿下为了将宾客照顾周全吧,不然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御史台又要上折子了。”

      直至到了王府门口,李裹儿都再未置声。

      进了府后武崇训便被梁王叫到了书房,李裹儿走到院中时看到站在檐下的玄云,她没想到今日还能在府上看到他。李裹儿不是情窦未开的孩童,在那日龙兴寺内和何家大小姐的见面中就能推测出许多东西,青梅竹马被迫分离的情节她也并不是没有体会过。

      檐下的人看起来倒是很镇定,即便知道李裹儿今日去的是谯王府婚宴。

      “立德坊的人有动静了,他们收了一批货,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东西。”玄云眉宇间隐隐有些担忧,檐下的灯笼在他身上投下昏黄的光,他的一半表情都隐在昏暗里。

      李裹儿看着廊柱在地面留下的阴影,说:“我们能从宜婳的话中能推测出的是,立德坊的那伙人至少和张氏是有关系的,但张氏今日并没有来赴宴。”

      如今的局面看起来似乎有些平静了,天授帝对于朝中对张氏的弹劾一直是听之任之的态度,既不准备处理张氏,也并未制止这种行为。

      “听藏风说,张氏下午又入宫了。”

      李裹儿蹙眉,天授帝自年前起就一直在长生殿迎仙宫养病,张易之鲜少出宫,不过近日出宫似乎频繁了些,立德坊内到底藏着什么东西。她抬手揉了揉眉心,今天在谯王府李重俊对她的提醒又是因为什么,王府上的那些人是为谁而去的。

      ***

      元宵节过了两日,李裹儿在府中便有些待不住,便去了东宫,她这几个月因为病情来东宫的次数不算多,如今好不容易身子快好了,韦清蓉便将她多留了几日。

      晚上在宜春宫用膳时,韦清蓉能察觉到李显的心不在焉,对方这几日似乎总是很惶恐,有时甚至半夜会惊醒,但天授帝的病情也依旧如常,并未有好转的迹象。

      窗外寒风呜咽,屋子里倒很是安静,架子上的姑射仙子花蕊半吐,花瓣宛如酒杯,满室芬芳都来自瓶中盛开的这几朵,花香与厅中的薰炉内飘出袅袅烟雾混合在一起,李裹儿躺在榻上看着围屏上的金丝鸾鸟,却有些睡不着。

      这是她与李仙蕙还未出嫁时住的宫殿,如今瞧着倒有些清冷,她闭上眼睛,想起几个月前中毒的时候,她当时觉得自己可能会挺不过冬日。以前在房州时听人说起过,每个人在临终前总是会经常梦到自己逝去的亲人,可她在那几日并未梦到过李仙蕙,甚至那几个月里都没有。

      檐下铁马被风吹起,李裹儿在这清脆声中似乎听到了一种沉闷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那是一种不该在这种时刻出现在宫内的声音,她立即起身。

      李显在殿内来回踱步,语气中是不可掩饰的焦急:“你不知道他们胆子有多大,他们居然打算在重福的婚宴上刺杀张氏,简直痴心妄想。”

      韦清蓉刚准备扶他去坐下,便听得李显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甚至还准备——”

      殿外的小宫人看着方才已经回殿的李裹儿又折返回来,发髻上的珠钗尽卸,衣服倒还是方才那身,李裹儿在她行礼之前便抬手制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便没再开口。

      李裹儿走到门口并未打算进去,只立在门外听里面两人的对话,寒风刮过枯枝间,殿中人的声音被呼呼风声覆盖,她还未听清谈话的内容,院内便有一个小宫人匆匆跑来。

      “殿下,内直郎王大人求见。”

      屋内是茶盏碎裂的声音,李显并未开口,李裹儿便听得从前院传来的拍门声,她推开殿门时李显明显一惊。

      “父王,今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显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他尽量遏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说:“你先回自己殿中,听到声音也暂时不要出来。”

      方才来传话的小宫人依旧候在门外没有离去,李裹儿也沉默着没有动作。

      院内传来匆匆脚步声,然而来人并未擅自入殿,站在阶下沉声说道:“殿下,张大人和崔大人早已率左右羽林卫候在玄武门外,还请殿下随我们一同前往迎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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