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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午后闲云舒卷。

      荣锦院的西厢房改成了一间雅致的佛堂,正对大门的墙上悬挂着一张名士手绘罗汉传经图,图前设六角香案燃着袅袅檀香。

      案下许老太太顶礼膜拜、虔诚祷告:“愿菩萨保佑许家子嗣延绵,福寿安康……”

      老太太深感这辈子走了大运,她本是县尉之女,机缘巧合嫁给了当年偶然遭难的两榜进士许淳,成婚后许淳一路高歌猛进,短短十几年便官至集英殿大学士。

      她因丈夫而享尊荣,这辈子她都感恩许家,年轻时为了人丁兴旺给丈夫纳妾,善待庶子庶女,如今老了她也要尽绵薄之力祈求各路神佛保佑许家。

      “噹!”

      一声铜磬声响起,悠扬回荡。

      锦棉轻声进来搀扶着老太太起身,“老夫人……”

      “出了佛堂再说。”

      屋外春光明媚,院子里的酒香盖过檀香扑面而来。

      “说吧!”

      锦棉低声道:“老夫人,翰林不让人近身伺候,将云竹她们赶出来了。”

      她说完看着老太太欲言又止。

      老太太叹气:“唉!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别藏着掖着。”

      “云竹她们被赶出来后,被二少爷拉回了房。”

      话落,老太太平地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咬牙道:“这混小子……”

      锦棉低头扶着老太太在廊下靠凳上坐下,察言观色道:“还有少夫人屋里的鹊枝来问过了。”

      “你怎么回的?”

      锦棉:“奴婢告诉她您已经派人照顾翰林歇下了。”

      老太太点点头,无奈道:“算了,大郎那边不要让丫头伺候了,二郎那也让她们赶紧出来。”

      *

      许清妙赶到荣锦院时,许恪正从偏房推门而出,猩红的眼底全是醉酒后的克制和倔强。

      院子里老太太见了面露懊恼,她实在想不通这天下郎儿还有不愿收通房纳妾室的,她自己的丈夫儿子虽都不是好色之徒,但哪个不是妾室通房好几个,这都是为了许家子嗣香火延续。

      许清妙的心疼快溢出眼底,一手拎着裙摆飞奔向他,伸出手去紧紧地扶住许恪的手臂。

      “哥哥……”

      她不敢开口问他是不是很不舒服,这样问的话老太太势必下不来台,可老太太千不该万不该总想着给哥哥塞婢女呀。

      许恪手臂环过她的肩头,半靠在她肩上,“没事,就是多喝了两口不碍事。”

      他搂着她站定,转头看向老太太,声音清冷又无奈道:“祖母,孙儿的旧疾乃顽疾,这辈子也无法根除,您又何必非要一再试探呢?”

      “倒是我的不是了,罢了罢了,你赶紧回去歇着,祖母以后再不多事了。”

      许恪撩袍跪下:“请祖母原谅孙儿,孙儿无意冒犯祖母。”

      老太太叹气弯腰扶他,“大郎这是做什么?祖母岂是会跟你计较这些?你不愿便由你了,祖母就是心里太着急了。”

      老太太的手刚碰到许恪的手臂,便见他浑身一颤,脸上似忍得辛苦。

      老太太见他这般,松了手,侧眼看向许清妙,也就她扶着看起来毫无异样。

      果然如他所说这洁癖旧疾根本没好。

      总算是没骗她。

      许恪站起身来,无奈一笑:“祖母着急是应该的,孙儿成婚三年也没能让祖母如愿,是孙儿的不是。”

      “哎,行了行了,赶紧回去歇着,子嗣之事日后再说。三娘,扶大郎回院子休息。”

      许清妙乖巧应下,扶着许恪出了院子。

      路上走的不快,她好奇地问许恪:“祖母真给你塞艳婢了?”

      许恪摇头:“没有,只是让她们服侍伺候梳洗,我没肯罢了。”

      许清妙拍了拍胸口松出一口气来:“我担心哥哥旧疾复发不舒服匆匆赶来,还好祖母还有分寸没有乱来。”

      许恪低声道:“祖母是关心则乱,她应该是一直不肯相信我真有这毛病。”

      他不清楚当初用了什么条件跟家里谈妥的婚事,如今家里长辈几乎都知道他这癖洁的怪症,应是他主动告知的。

      许恪侧头看向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许清妙,他能猜到自己为了娶她应该是付出了很多心思。

      “那哥哥怎么就对我不同呢?”

      许清妙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让他能克服身体上的怪癖的。

      没有这三年记忆,她是一点头绪也没,如果知道原因或许可以帮助哥哥康复呢?

      她觉得哥哥这样外人碰都碰不得也太难受了。

      许恪闻言不由浅笑,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抬手拢了拢她睡醒没来得及整理的鬓发。

      “我也不知道为何,或者就是天生如此呢?听说在毒物生长的百步之内也必有其解药,有些事很难解释的清楚。”

      而三妹妹又何尝不是他这个怪物的解药呢?

      许清妙细细琢磨许恪的说法,少倾,扬唇笑道:“天生的吗?”

      这个说法她很喜欢。

      *

      荣锦院内偏房,许意搂着云竹陷入半昏半睡,伺候一旁的婢女不敢出声,只能看向云竹。

      云竹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先退下。

      云竹本是良家女子,因家里穷困,十一二岁自愿签了身契进许家为奴,许家老太太看她长得标致,为人正派,有意将她送给大公子做通房。

      可以大公子从没正眼瞧过她,如今反倒被二公子拉进了屋,于她来说是大公子或二公子并无差别。

      她总是不可能再嫁人为正妻了。

      其他婢女退出去关上了房门,云竹的手臂仍被牢牢握住。

      她试着轻轻抽动,却惊动了醉酒的许意。

      “别躲,怎么一见我就知道躲?”

      云竹知道二公子在说醉话,她从没躲着二公子,他这是把她认做其他人了。

      她不敢动,想着等他睡熟了再抽出手臂,不想醉酒的人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按在了身下。

      “躲什么?我又不会害你。”

      许意醉梦中似乎见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候的他还是个生活在新时代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不想一场车祸将他带到了这个叫大雍的不知名封建王朝。

      他成了许家嫡出二公子,那年他十四岁,面对大山一般的四书五经文言词句,他毅然决然反抗了,被打的下不来床也坚持要学经商。

      让他科举就是要他的小命好吗?八股文是那么好学的?官场是那么好混的?

      而当他看到与自己前世暗恋的小青梅长得一模一样的堂妹时,他更加坚定了离家的决心,他实在做不到天天看着那张脸在跟前晃,却是有血缘的至亲。

      他跑了,想着等时间过了,他自然就放下了。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家里传来长兄与三妹妹成亲的喜讯,他险些晕过去。

      这是什么逆天反转,三妹妹居然不是三叔的血脉,他们并无血缘。

      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匆匆回家见到了许三娘,却只见着她什么也不知道的一双纯净眼睛,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才惊觉他早就不在原来的时空了,许三娘也不是他暗恋之人,不过是一具相似的皮囊罢了。

      他睁眼看着被他搂在身下的女子,那双眼睛纯净如清流。

      “你愿意跟着我吗?”

      他喃喃开口,刚到这里时原来的他也有通房婢女,可那时候的他羞于男女之事,更不可能接受没有感情基础的男欢女爱。

      逃也似的跟着族亲出门学跑商了。

      云竹一双碧波似的眼眨了眨,“奴婢愿意的。”

      她不挑,给公子哥做通房侍妾已经是她们奴籍女子的好出路。

      许意低头亲上了那双眼,“那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唇瓣相接时,许意知道自己开始彻底融入这个世界。

      房门口守着的婢女听见了屋里的响动,面红耳赤地走远。

      屋里红浪翻被,屋外青天白日。

      “荒唐!”

      王氏懊恼婆母糊涂,二郎早晓得人事,如今本就因跑商耽误了婚事,这要是再弄出庶长子,叫哪家大户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备好去子汤,二郎走了就让云竹喝下,看着她喝完。”

      王氏将那在青云院里嚼舌根的婆子和奴婢扭送到了荣锦院。

      老太太正头疼得歪在榻上歇气。

      “娘,儿媳有一事想跟您商量。”

      王氏性情本就温和,即便心里再恼火,也声音平和恭敬。

      老太太声音厌厌的,“说吧,今儿都说了。”

      见婆母情绪不高,王氏本该就此打住缓后再说的。
      但她也实在憋的久了,还是坚持开了口:“娘,儿媳想让娘将那四个买来做通房的艳奴给打发了。”

      老太太扶着额头,睁眼看她,薄怒的脸上欲言又止,最后只问道:“既然买了为何要打发了?”

      王氏低头陈述:“娘,男子虽然都好颜色,可我们家这些郎君哪个不是正派刚直,您让艳奴进屋本是为了延续子嗣,可如今大郎根本近不得身,这要是都给二郎折腾了,那不是害了他吗?”

      “未结亲的郎子耽于女色,那是毁人心志的,况且这些艳奴本不是什么好人家出来的,心思歪背后就敢议论主子的房内事,实在是留着只有坏处了。”

      王氏陈情弊害,老太太立马惊醒,她本就没有害人之心,如今顿时觉得自己糊涂至极。

      捂着额头不看王氏,只挥了挥手:“你看着办吧,这事你来做主。”

      *

      很快一夜过去,四名艳丽的婢女被发卖了,那嚼舌的婆子也派到庄子上做工,只余下被许意收了房的云竹,没了去处。

      许意一早出门办事,府里人习惯他久不归家,云竹也以为他把自己给忘了。

      王氏故意晾着云竹,老太太则身体不舒服卧床休息。

      许清妙一大早带着鹊枝再次来了老太太院子,却只见着锦棉,

      “既然祖母歇着了,那我给你说也一样,等祖母醒了你告诉一声。”

      许清妙含笑看着锦棉,她知道昨日锦棉是故意在鹊枝面前说那些话引起她们注意的,这个人情她自然领了。

      “京里父亲来了信,让我们回京时带上祖母和母亲,你跟祖母说下。”

      锦棉诧异不已,清脆应下。

      许清妙便转身出了院子,又去了王氏的雁栖院。

      王氏那里见了面很快就说清了。

      “娘,您看看家里哪些用得顺手的奴仆需要带的一起带上,收拾好了就派人通知我们一声,等大家都收拾了才启程。”

      王氏蹙眉道:“可是很急?”

      许清妙也不隐瞒:“也不算很急,但哥哥说了要尽快。”

      王氏若有所思,她出身大家且心思比许清妙深,知道很多事情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底下可能已经波涛汹涌了。

      既然大郎说了要尽快,那就是有要紧事。

      想通这些王氏立马决定道:“三娘,你回去告诉大郎,用不了几天,娘就能都安排好,让他放心。”

      许清妙点头应下,“那娘我就先回去收拾了。”

      她刚要踏出门槛,就见香云匆忙赶来:“夫人,二郎回来要将云竹一起带走,现在正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呢。”

      王氏拧着帕子哼了一声:“这混小子真是闹腾。”

      她本欲晾一晾那云竹,日后收到二郎房里后方便管教,结果这儿子突然管起这事了。

      “走吧,去看看。”

      于是,本要回去的许清妙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老太太院子里又围着不少人,老太太不知何时起来的,端坐在院子里的软榻上,一旁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看起来确实是不舒服,许清妙还以为老太太是不想见她的托词。

      “祖母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开口关心,为自己对老太太的少许不敬感到内疚。

      “没事,就是身上懒惫,吃点药就好了,三娘不用担心。”

      老太太和气的神色不像真生气了,许清妙暗暗舒口气。

      王氏在一旁说道:“二郎,你祖母身体抱恙还要来操心你的事,你可知轻重?”

      许意无意累及祖母,连忙跪下:“求祖母原谅,孙儿知错的。”

      老太太瞪他,什么知错不知错,他就是仗着她宠溺。

      “行了,就一个婢女的事,祖母的什么不是你的?把云竹身契给他,以后云竹就是你的人了,待人好点。”

      王氏干瞪眼,这老太太也太没原则了。

      “二郎,你可不能有庶长子,知道吗?这是娘的底线。”

      许意恢复了灿烂笑容,桃花眼真诚无比:“娘放心,孩儿都听您的。”

      许清妙一直没吭声看着,发觉这两位长辈对二哥是真宠啊。

      她抬眼看向许意,见他也正看着她笑得风轻云淡。

      “三妹妹,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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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番外免费,下周还有番外更新,这周结算不能更新。求个新书《落英辞暖树》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