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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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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到了冬日的尾巴,京都的太阳渐盛,风中已有春的暖意。
京都少雪,冬天除去体表温度的变化外,其他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只是树丫光秃秃的,不远处的山也从青绿变成灰黄。
许是感受到了春的鼓舞,树丫也渐渐冒出了尖。
前朝后宫都无大事,只是眼见后宫空虚,皇帝又无子嗣,众臣便旧事重提,纷纷进谏圣上丰盈后宫。
这日,宋易殊宣召封陌氏拂桑为大嵬皇后,宋见晖记在陌拂桑名下,一时间轰动朝野。
宋易殊不去听那些反对之语,他更在意的是陌拂桑的想法。
他早已将她视作他的妻子,他是大嵬的皇帝,她自然就该是皇后。可没想到陌拂桑竟拒不接诏,“妾才疏学浅,又曾是罪人之妇,怎堪为皇后?”
宋易殊屏退众人,上前扶起她,“我早已将你当作我的妻子,难道你不愿意?”
陌拂桑对上他的眼睛,坚决道:“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你我无需顾忌这些世俗名分。”
“可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我想要你与我并肩同行,我不可能让你没名没分的待在宫里,受旁人的指指点点。”宋易殊近乎咆哮地说出口。
陌拂桑却后退一步,分开与他的距离,她垂眸道:“可是你的妻子不该是我这样的,她应该像从前的我一样干净、纯粹。”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的妻子只会是你!”宋易殊看着她,眼里的疼惜之意尽显,听着她这般自轻,他除了恼她,更多的是心疼。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他的眼眶湿润,几近恳求出声,“桑儿,可不可以答应我,别再看轻自己。旁人再好,与我何干?如果你不肯做我的妻子,那我这辈子怕是只能孤身一人了。”
陌拂桑缓缓抬眸,伸手抚上他的脸,“如今我还能待在你身边,已经是上苍对我的恩赐了。”
她摇摇头,眼泪从眼眶溢出,“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宋易殊不解,“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知道一国皇后代表着什么吗?”
陌拂桑静静看着他,眼里痛色难忍,“一国皇后应当德行淑慎,更应当母仪天下!”
她的泪似珠玉滚落,她哽咽道:“可我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该怎么母仪天下呢?”
宋易殊整个人僵住,他原以为他已经为她打算好了一切,将宋见晖记在她名下,他这一生没有子嗣都不打紧。
只是他却忘了,那件事对她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他拂去她面颊的泪,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有没有孩子都不打紧,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陌拂桑埋进他怀里,呜咽道:“可你是皇上,怎可无嗣?”
她晃了晃神在心里暗暗道:也是,他是皇上,未来会有很多孩子,或许多的不止是孩子。
宋易殊却无法听到她内心深处的担忧,他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我有你就够了,我们一起好好教导晖儿,往后,大嵬有他就够了。”
陌拂桑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只静静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宋易殊执意要立陌拂桑为后,同时颁布了立宋见晖为太子的召命。
“不可啊圣上!您还年轻,怎可立宗室子第为太子?何况他还是谋逆罪人之子,还请圣上三思啊!”众臣纷纷请命,让宋易殊撤回诏喻。
“关于慎王谋逆之事已经完结,一应涉事人员也已刑处。宋见晖年幼,朕已决心将其记在皇后名下,他从今往后便是朕的孩子,诸卿休要再议。”
宋易殊一锤定音,然朝中不乏有善谏者,“圣上执意要立陌氏女为后,可据臣所知,陌氏早已无法诞育子嗣,实不堪为一国皇后呐!”
听他当众将陌拂桑私隐揭露,宋易殊登时冒起火来,他拿起案上的奏章朝那人砸去,“放肆,皇后之事也是尔等可以随意议论的?”
“赵御史,若朕没记错的话,慎王账册之上所记录的,与你往来甚为密切啊!”
那赵御史被他这么一点,原本想在新主面前立个忠谏形象的想法瞬间消散,“臣失言。”
说罢便退回原位了。
可朝堂之上不乏有想与皇家结亲之人,毕竟谁人不想成为皇亲国戚。
“圣上,哪怕您立了陌氏为后,且立下太子。可太子毕竟年幼,您后宫空虚,臣实在忧心国之根基呐!”
对此朝臣纷纷应和,“还请圣上采纳选秀,尽快充盈后宫呐!”
见这些朝臣冥顽不灵,执意要插手他后宫之事,宋易殊的登时气上心头,却一直隐忍着未爆发。
“后宫人一多,难免会多争斗,历朝历代后宫嫔妃与前朝重臣勾结之事还少吗?”
宋易殊轻叩桌案,下定结论,“此事朕自有想法,诸卿且多为国家社稷考虑,无需过度关注朕的私事。”
“圣上此言差矣,您乃一国之君,私事亦是国事,您切不可为了一己私情而致国之根基不稳呐!恳请圣上以国之社稷为先,先充盈后宫,早日为大嵬开枝散叶啊。”眼见圣上打定主意,孙丞相不得不开口劝道。
孙丞相是三朝元老,一直也未参与朝中党争,他的话在朝中很有分量,听他都这般谏言了,诸臣便又复议,纷纷让宋易殊充盈后宫。
宋易殊一时间骑虎难下,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殿外传来了久违的声音。
“孙相又何必苦苦相逼,圣上正值壮年,且如今已立储君,开枝散叶又何须急于一时?”
闻此声音,众臣纷纷回首看向来人。
只见陌又安外穿一袭赤色厚襟官服,内着一身雪色长衫,头戴墨色冠帽,大步朝殿中迈进。风扬起他的衣袂,雪色与红色交映,初阳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宛若谪仙。
见陌又安一来,宋易殊一颗心不再躁动,满腹的气愤也有所缓解。
陌又安来到殿中,背脊挺直拱手行礼,“臣参见圣上。”
宋易殊忙唤他起身,“爱卿平身。”
朝中谁人不知在圣上还是太子之时,便与陌又安交好,如今陌又安的妹妹又成了皇后,一时间朝堂内人人自危,巴不得好好与之结交一番,自不会此时去触其霉头。
孙相仗着三朝元老的资历,一直看不起朝中这些后起之秀,而且此时他心中也有旁的打算。
他的后代都是不成器的,他的小孙女已及笄,如若能成为圣上的妃嫔,那将来自是可以给家中助力。
想到此,他便挺直脊背上前一步道:“圣上,后宫仅有皇后坐阵,怕是会惹得众人议论其善妒,于皇后声名有损,更不利于皇室血脉传承啊!”
“圣上若执意不愿采纳选秀,那也可从朝臣众人亲眷中,选取一二贤良淑德之女,选作才人先进宫侍奉圣上皇后。”
众臣一听顿时觉得丞相这个提议很好,圣上此时不过是个不通情事的小伙,若是让他尝受到情之一味,定不会全心系在那陌家女身上。
到时年轻美艳的妃嫔在侧,哪个少年郎能忍得住内心的熊熊之火?这一来二去皇嗣不就有着落了吗?既有一便有二,那往后他们的女儿想要进宫选侍,不就有机会了吗?
这时,众臣纷纷站队孙相,支持他的提议。
若不是仗着孙维远三朝元老的身份,宋易殊早就不想再忍了,可孙相毕竟无大错,他的提议也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着想,一时间他倒不好处置了。
陌又安见他皱着眉头,眼里的戾气尽显,不由话锋一转:“孙相这般着急替圣上物色新人,怕不是为了自己家中的小孙女?”
眼见心思被当众戳穿,孙维远大骂:“陌学士这是什么话?令妹身为皇后,却不规劝圣上选纳妃嫔,独占着皇后之位,却无法为皇家孕育皇嗣!”
正在孙相侃侃而谈,势必要将陌拂桑的罪行一一细数出来之时,宋易殊终于忍无可忍。
他用力拍了下桌案,“够了!”
一时间,整个殿内都回荡着少帝的怒吼声。
宋易殊直直看着下首的孙维远,眼里狠厉之色隐隐要压不住了,他索性不再隐忍,直言道:“孙相,朕看在你这么多年来为国为民的份上,允你一时失言。”
“若往后你还敢当众议论皇后,朕定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
宋易殊眼神扫视下方一众臣子,坚决道:“关于后宫之事,一切自有皇后做主。后宫不得干政,前朝也休要议论后宫之事!”
少帝一锤定音,朝中众臣虽心有异议,却不敢当着新帝再吐露分毫。
一场朝会就此落幕,散朝后,宋易殊独留了陌又安一人。
众臣心中知晓,这京都的天该变了,一时间无人不耗费心思想攀上这陌家的门。
太极殿内,宋易殊终于忍不住问:“如何?”
陌又安摇摇头,“牵机山下连通北海,三月时间,我怎么也找不到她。”
宋易殊眼神暗淡下来,“那搜寻的军队需要撤回吗?”
“我已让他们回来了。”陌又安淡淡道:“或许上天就是这样残忍,竟连她的尸身都未留给我。”
宋易殊张了张嘴,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桑儿很想你,去看看她吧。”
看过陌桑儿后,陌又安一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这条路他是那样的熟悉,眼前就是宫门,而他却转身往芙蕖宫走去。
站在芙蕖宫门外,陌又安却止住了脚步,他又想起这三个月以来的过往。
那天他往牵机山下去找寻阿温,却遍寻不到。
她离开的当下,他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原以为没什么,过一阵就会好的。
他命兵士们继续搜寻,而他则回到了牵机山。
看着那颗凤凰树早已凋败,而树下的石桌也被凤凰树叶覆盖,他拂袖扫去落叶,提来一壶茶对树自饮。
虽景物重现,可终究物是人非。
一开始他照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他竭力让自己忙碌起来。
渐渐地他不再上朝,他状态差极了,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再唤他,他终于向宋易殊告假。
他独自在北海之上漂泊二月之久,只求能寻到她的一丝踪迹,周边的村镇他都已寻过,却无人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