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拂华》上淮罗

43、第 43 章

　　一众精兵听到慎王诏令，纷纷上前围住宋易殊。
　　这时宋鸷章发话，“你们都当朕是死的吗？”
　　众人闻声纷纷看向宋鸷章，只见他径直走下祭坛，他走到宋亦淮面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响声响彻整个孔雀台，君子一怒，众人皆俯首屏息。
　　宋亦淮定定受着，他看向宋鸷章的眼里有恨，更多的却是痛。
　　眼泪从他眼角溢出，宋亦淮索性不再忍耐，“文姬乃是栖胡余孽，圣上受妖女蛊惑，如今已神志不清。”
　　“来人——先去将那妖女拿下，再将圣上送回宫中修养！”
　　文姬事先以身体不适为由，暂避至亓天观禅房歇息。
　　听到慎王诏令，部分兵士上前欲带走宋鸷章，另一部分兵士则转身朝禅房方向行去。
　　这时文姬却突然从反方向出现，她不慌不忙地朝着宋鸷章的方向走去。
　　宋亦淮正想发话，却被她拦住，“慎王何必兴师动众？你焉知我不会助你？”
　　“你瞒我这么久，又是他姐姐，怎可能诚心助我？”宋亦淮想起之前种种，竟有种被她玩弄之感，一时有些气急。
　　文姬一双杏眼却极具魅惑，她盯着宋亦淮说到：“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她这话一出，场上几人皆是一脸疑惑。
　　自她出现，陌又安整颗心便惴惴不安，他很想不顾一切带走她，可此时此境，他做不到就这样带走她。
　　宋亦淮对她所言颇感兴趣，面上隐有松懈。
　　文姬一手指向宋鸷章，一手拿起手中的诏书，“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我便将这封传位于你的诏书交给你，如何？”
　　宋亦淮本已做好得位不正的打算，如今她这一出，实是打在他心口上了。
　　他隐隐有些动容，看向文姬手中的诏书，“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宋易殊串通好的？”
　　知他的顾虑，文姬打开手中明黄色的诏谕，见到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传位于慎王宋亦淮”，他才放下心来。
　　宋亦淮点点头，看向文姬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今日我若是当众手刃了圣上，难免会落得个谋逆的罪名。”
　　文姬听到他这话满脸不屑，她摊开双手讥诮出声：“这里大半不都是你的人吗？成王败寇，往后的史书如何书写，不都看你吗？”
　　文姬见他还是有些许犹豫，不由逼迫道：“你可要考虑清楚，即便你此刻不杀他，往后你也容不下他。”
　　“成大事者，切忌妇人之仁。”
　　宋亦淮被她说动，转身看向身后一动不动的宋鸷章，他凑近他，“父皇，您也别怪儿臣心狠，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掏出怀中的匕首，狠狠扎进宋鸷章的心口，宋亦淮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哀痛，“父皇，您就先到九泉之下给我母后，还有张氏全族赔罪吧。”
　　宋易殊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很想上前制止宋亦淮，可是他想起宋鸷章对他说的话，他便顿住了脚步。
　　祭祀前夕，宋易殊悄悄潜入皇宫，见到了早已不成人样的宋鸷章。
　　见到宋易殊的那刻，宋鸷章便已释怀，他强撑着坐起身，说出的话似用尽所有力气，“殊儿，你终于来了。”
　　才说一句话，他便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
　　宋易殊忙上前轻拍他的脊背，宋鸷章渐渐缓过来，继续道：“我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已不再奢求其他。淮儿此番要反，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他伸出手握住宋易殊，声音颤抖着，“明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许管我。”
　　宋易殊心口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许久才出声，“我知道了。”
　　听到他的回答，宋鸷章已经力竭，他的手缓缓垂下。
　　宋易殊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生身父亲，是逼死他母亲的人，也是害得他母族覆灭的元凶，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打从心底里恨他。
　　在他缺失父亲的十七载，他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他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当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宋易殊又希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样的话他的一切就都不会变。他的母亲便还好好活着，他和桑儿也不会是如今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将宋鸷章扶至床上，起身离开了。
　　见宋易殊离开了，文姬适时走进来。
　　听见动静，宋鸷章眯着眼看向来人，他仿佛回到了初见阿西的那一瞬。
　　他嘴唇干裂，缓缓蠕动，费尽力气唤出：“阿西——”
　　文姬突然大笑起来，疾步走近他，“你看看清楚你眼前的到底是谁？”
　　见他仍旧竭力睁开眼，却终究无法完全睁开，文姬近乎疯狂地唾道：“你现在想她了？没关系，你马上就可以去阴曹地府，给她赔罪认错了！”
　　她紧紧盯着他，“我会让整个南嵬，给我们西部陪葬！”
　　听到这话，宋鸷章手指攒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无力挽回。
　　回忆闪回，宋易殊看着宋鸷章缓缓倒下，他终是不忍，上前接住他。
　　宋鸷章眼神早已不复清明，他伸手探向天空，似是见到了故人。
　　他唇角弯起抹笑，手指抻开在空中描摹，渐渐力竭垂下。
　　宋易殊抬手覆在他的双眼之上，他的眼终于阖上，嘴角仍旧弯着。
　　宋易殊轻轻将他放置在祭台之上，随后起身看向宋亦淮，“慎王谋害圣上，诸臣还要听命于他吗？”
　　朝臣一时被眼前的变故吓到，纷纷跪地哭丧。
　　宋亦淮却丝毫不在意，只转身看向文姬，朝她伸手，“可以给我了吧？”
　　文姬收回视线看向宋亦淮，突然放声笑起来。
　　“哈哈哈——”
　　她忽尔朝祭坛奔去，猛地将手中的诏谕扔入祭坛。
　　宋亦淮伸手想要挽救，可那诏书遇火转眼间便燃起来，他手捏成拳，气急败坏的质问文姬：“你果然和宋易殊是一伙儿的？”
　　文姬缓缓转身，眼露讥诮，嘴角斜起一抹笑，“总归不会是和你一伙儿的。”
　　宋亦淮被激怒，大步迈到文姬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咬牙道：“我杀了你个贱人！”
　　文姬静静受着没有挣扎，眼睛也直直地盯着他。
　　宋易殊提起一旁的火把朝宋亦淮扔去，宋亦淮不得不松开钳制文姬的手。
　　宋亦淮狠狠拍了下被火燎到的衣角，眼神在宋易殊和文姬二人之间来回流转，眼里狠厉之气分明。
　　他对着下方精卫说道：“还不快把这妖女和谋逆之人拿下！”
　　众兵士领命，就要将文姬和宋易殊围住。
　　这时，许多羽林卫却突然从各个方位涌进，把他们包围起来。
　　一时之间，宋亦淮的兵力占了下风，他扭头看向秦漠，“大将军还在等什么？”
　　听到指示，秦漠立即掏出怀中的信号弹，拉开引子后信号弹往西方发射。
　　宋亦淮勾起嘴角，“不要再负隅顽抗了，秦漠的十万铁骑已在山下，不消片刻便会踏平这里。”
　　“哦？是吗？”宋易殊不紧不慢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听他这话，宋亦淮蹙起眉，正在他摸不清局面之时，秦漠的人冲进来喊道：“不好了——”
　　“不好了大将军，我们的人被太子殿下的人围在山下，一时间无法攻上来。”
　　宋亦淮秦漠听闻此消息，顿时心生危机，正欲问话，那人却接着说道：“太子殿下的人将如今情形告知曹副将，并许他大将军的位置。”
　　“曹副将他......”那人犹豫道：“曹副将他......不战便降了。”
　　秦漠气急，一脚踢在那人腿上，他转身看向宋亦淮，疾步凑到他耳边悄声说着：“慎王殿下，不如咱们直接擒了太子......”
　　宋亦淮却摇摇头，一脸失望地看向秦漠，“想不到你的人这么没用。”
　　秦漠一脸土色，却辩驳不得。
　　宋亦淮环顾四周，看向诸臣，“诸位——”
　　“太子提前部署了这么多兵力，还不足以明晰其谋逆之心吗？”他转身看向文姬，“那妖女是栖胡圣女，本王中了他的蛊虫，才会受她驱使，误杀了圣上。”
　　“如今太子与那妖女共同谋逆，诸臣还不随我共同讨伐？”他慷慨陈词，抻开双手鼓动他们，众臣却无一人响应他。
　　任谁也能看得清如今的局势，都是趋利避害之人，自是不会盲从于他。
　　宋亦淮自嘲地笑了笑，双手无力地垂下。
　　“不要期望他们会对你言听计从。”宋易殊淡淡开口：“所谓结党营私，有私便有利。而若旁人许之更大的利，你说他们还会不会站在你身后呢？”
　　宋亦淮没有抬头，似陷入颓境。
　　宋易殊继续道：“正如此刻，危及他们自身前程和性命，他们是决然不会站在你这边的。除非，你有必胜的赢面。”
　　宋亦淮抬头看他，对于他的说教满是不屑。
　　而一旁的文姬见状，直接抄起祭坛中的火把朝孔雀台边奔去。
　　众人皆是一脸疑惑，只有陌又安想到了什么，他再顾不得这许多，放声喊道：“阿温回来——”
　　宋易殊也渐渐反应过来，忙和他一起跑过去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