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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前因后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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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艳阳天,天命带着一只在外面玩耍时认识的狼妖,走入了猴群。
“他是我的朋友。”
天命举起狼妖的手,稚嫩的声音从喉咙里响起,“他帮了我!所以我带他回来,见见大家。”
小猴话语刚落,那名狼妖忽然用力挣脱了他的小手,步伐匆忙,逃命般跑远了。
那妖走后,猴群沉默了许久,正当天命按耐不住,想要主动开口时,一只平时和天命感情要好的老猴儿缓缓开口:
“天命,你不该把他带回来....”
“李爷爷,你在说什么呢?他是我的朋友,几次紧要关头都救了我,怎么不能带回来!”
被称作李爷爷的花果山老猴神情复杂的上下打量天命,天命也任他打量,半响后,他叹气道:“花果山,命有此劫啊。”
那时,他只觉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平日里对自己这么好的爷爷,怎么突然转了性,还因此生了好大一场气。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和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往山上走,满脑子都装着:这回该怎么把自己编得更帅气一点?该怎么逃掉老猴儿们的说教?结果看到大批的草木枯焦,猴群居住地附近的泥地上都是赤红色时,才终于醒悟。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个下午:
自己在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后,发狂地四处疯转;越往花果山深处走,环境就越是荒芜;出发前还郁郁葱葱的树林,如今只剩被烧得发黑的木杆。
四周一点生机也无,他茫然地行走在其中,泪珠大把大把的往下掉。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是那只狼妖泄漏的消息。
可那时,除了缩起身子,摸着被烧得光秃秃的土地,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之外,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除了四周偶尔刮过木杆的风,没人回应他。
思到此处,天命的视线模糊,又有眼泪滑落,滴在了书页上。
他抱肩趴在石桌上,“哥哥....”
小猴哑着嗓子呼唤,但没有猴回答他。
当晚,洞内仅有一盏油灯点起,天命不断地来回走动在石头柜子与床之间。
他站在石床前,仔细检查今晚的行李:叠好的布被子,一卷草席,还有悉理亲手制作的药草枕头。
差不多了,他把枕头放在摊开的被子上,模仿专门用来背东西的包裹,折成类似的形状,再系了个结,然后拎起来提了提,确认不会打散后背在身上。
他拿开灯罩子,吹气灭掉火光后,拉开藤帘,往水帘洞的方向走去。
天命身上斜挎着“包裹”,腋下夹着草席,他一步步登上天真顶,期间没有做任何停留,就连金箍棒也只是瞥了一眼。
他走到大圣的那块石头旁,取下背上的行李,把床简单铺好后,盖上被子,躺了下来。
天命脸朝石头,手掌摸着冰凉的石面,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晚安。”
夜深人静,天命缓缓入睡,胸口均匀地起伏,突然,他的脸扭曲成了一团,双唇紧抿,泪水从眼皮底下流出。
小猴眼圈微微发红,尾巴不安地乱甩,额头贴上大石头,寻求心中的安宁。
天命身侧的巨石表面闪过一道微光,在黑夜里忽隐忽现,如同萤火虫闪烁的尾灯。
它将石卵内不多的灵蕴浮到表面,再以光线的形式散到外界,渡给了小猴。
“大圣....”天命把脸埋进石头的凹槽里,下意识蹭了蹭,睫毛轻轻颤抖,浅笑着睡去。
天命昨晚睡了个好觉,他舒服地从草席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又趴在大石头上睡了会才起身把床铺收起,往水帘洞走去。
他路过金箍棒,把包裹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抬头望向孙悟空王座背后的桃树,轻轻地笑了起来。
只见一颗曲折多变的树干,盘旋在石堆上,上面结了点桃子,个头比外边的大上很多。
这颗树上结出的桃子虽然少,但全都饱满圆润,又鲜又脆,没有猴不爱吃。
天命咽了下口水,脚步轻快地踩上乱石,双脚用力一蹬,迅速攀上了树梢,蹲在绿叶之间。
他观察了一会,然后伸出手臂,摘了两颗长得最好的抱在怀里,跳下树,在王座脚边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
小猴收起桃核,正打算站起来,却意外得发现还有一颗没吃。
他下意识就拿了两份....
天命双手捧着粉桃,有些为难。
据他哥哥说,这颗桃树所结出的果子之所以这么甜美,极有可能是因为受到大圣灵蕴滋养的缘故。
这可是世间难得与大圣本身有联系的圣物。
要是让哥哥知道他多摘了颗这儿的桃子,却又不吃,可得好好逮着自己念一整天。
但是哥哥现在不在了。
天命神情落寞,盯着桃儿发了会呆,思量过后还是把多出来的桃子揣走了。
他昨夜只是因为伤心,所以才去天真顶靠着大石头睡了一晚,他还是得回去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山顶过了一夜,身上反而暖烘烘的,明明带来的被子没那么厚....
天命抱着草席,走进洞内,还没放下包裹就神情骤变,着急地把东西扔到床上,拿过墙边的木棍,向外面跑去。
“看看,这衣服!”
一只小猴敞穿着件明显与自己身高不符的外套,深棕色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而摇晃,“不愧是悉理大哥做的衣服!穿着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
周遭几只猴子迎和着,脸上满是羡慕,“语辱你可真厉害,居然真把这衣服拿到手了!”
“挨!哪有那么夸张,”
语辱虽然得意地尾巴都翘起来了,但还是故意说反话。
“以前是因为悉理大哥对我们都很好,他又偏袒那个怪猴,所以才没这样做!现在可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当然是悉理不在了啊!”
她抱肩,脸颊高高扬起,“这么好的衣服,怎么能只给灾星一只猴穿呢!反正他又不懂这个....”
“是吗?”
一根棍子悬在语辱的脖子上,身后传来的声音令人惊悚。
“天、天命....”
其他在场的几只小猴们脸色苍白,紧紧地相互抱在一起。
只见天命倾身贴近语辱,左手缓缓攀上了他的脖子。
感受着脖子上渐渐加强的力气,语辱浑身颤抖,眼睛惶恐地看向天命。
“你、你要干什么?”
语辱强压下心中的害怕,佯装凶狠道:“这儿离望犀坡不远!你如果敢动手,那头金甲犀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牟牟?
听到昔日玩伴的消息,天命愣住,放开了对方。
他神情失落地盯着地面,任语辱跑到对面几只猴子那边,弯腰从草丛里捡起一根棍子。
“上次是我们忘了带棍子,所以败给了你!这回,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他一开口,原先还乱成一锅粥的小猴们仿佛得到了指示,齐刷刷地拿起武器,包围住天命。
天命紧皱着眉头,缓缓扫视一圈,眼中闪烁着不耐烦的光芒。
“又是这种表情,”语辱厌恶地说,“你以为猴群如今生活这样困难,是因为谁?”
天命一怔,短暂地恍惚了一会儿,然后握紧了木棒。
“哼,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身!”
语辱打出棍子,棍头扑向天命的肚子,意图报上次的仇。
下一秒,她却瞪大了眼睛,语辱不可思议地看着天命双腿腾空,足尖点在自己的棍身上,借力冲到了她的跟前。
“抨!”
“语辱!”
看到同伴被天命击倒在地,其他猴瞪大眼睛,愤怒地举起棍子,往天命砸去,“天命!!你这个怪物!!”
天命面色冷峻,双手紧握木棒,横于身前抵住众人的攻势,然后旋转棍身,舞出棍花,将放在木棍上的武器都打飞。
“不,不要!!”众猴顺着武器被甩出去的力道摔倒,堪称绝望地捂住脸。
天命停下转棍,撇了一眼他们,手中的棍子没有继续打下去,他走过小猴们,来到穿着自己衣服的语辱面前。
“还给我。”
“你....休想....”
天命不耐烦地扯过语辱的胳膊,眼睛狠狠地瞪着他,“我说,还给我。”
其他猴子渐渐从原地站起来,手中的武器纷纷对准了天命。
“你们打不过我,”天命头也不回,“我只要衣服,其他的,随便。”
“语辱,天命说得对,其实这件衣服本来就是他的....”
“是啊是啊,你快还给人家吧。”
语辱越过天命,看着收回架势,表情犹豫的同伴们,咂了下嘴。
天命眯起眼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眼神越加冷酷。
“我,我知道了!”
被他掐住手臂的猴子眼中含着泪水,另一只手拍了拍天命的手,“你,天命你先放开我!我脱下来还给你!”
听到语辱的话,天命松了力气,退后拉开距离,正要开口催促,却只听见一道破风声,语辱深黑色的木棍打上了脸。
他反应不过来,整个猴向后摔去。
“哈哈哈!谁会还给你这个怪胎啊!??”
天命摔坐在地上,血水从额头滑落,侵入眼角,模糊了视线。
他难受地闭上眼睛,抬起胳膊,试图挡住自己痛苦的表情。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耳边响起一阵脚踩在草地上的嚓嚓声。
下一秒,众猴围住天命,把棍头对准了他。
“你今天完了!”
语辱与众小猴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天命,她神情憎恶地摸了几下红肿的额头,“居然敢撞你姑奶奶的头....”
天命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右手握紧了棒子。
哥哥不在,花果山的其他猴子不会帮他。
只能拼了。
天命脸色阴沉,全身的肌肉紧绷,仔细捕捉着四周的声响,随时准备攻击。
突然间,浑厚的吼声从远处响起,一阵强烈的震动袭来,“哞——!!!”
听见熟悉的牛鸣声,天命一愣,紧绷的肌肉逐渐松弛下来.
其他小猴脚步蹒跚地走了几步,他们朝发出巨响的方向望去,惊愕地看见了一头犀牛撞开挡路的树木,奔驰而来。
“不会吧....”领头的猴子嘴角抽搐,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这头牛怎么还真来了?
厚重的蹄子踏在地上,发出打雷般的轰响。
金甲犀不顾其他猴子,径直冲到天命面前,嗅了嗅小猴身上的气味,扭头瞪向语辱,鼻孔翕动。
弯长的牛角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令人畏惧。
众猴脸色苍白,手中的棍子纷纷垂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天命闭眼,原地坐了片刻,听着其他猴子的喧闹声越来越远,有些无奈。
“牟牟....”
小猴双手杵着棍子站起,额头上的伤口不停地冒出血珠,流在脸上。
他忽略脸上的触感,浅笑着摸上金甲犀的牛角,轻轻抚摸几下后正要收手,牟牟蓦地一个抬头,把他甩到了背上。
感受着手掌下粗糙的鳞片,他低下头,叹了口气,“带我去哪?”
“哞。”
犀牛慢慢地向山下走去,庞大的身躯微微摇晃,没多久就带着天命来到了捕螂汀。
不远处,一只巨型的蟋蟀正歇在一块空地上休息。
金甲犀加快步伐,朝凤翅将军吼了一声:“哞——!”
听到犀牛的声音,长相奇特的大蟋蟀一愣,两根触须竖起,随后迈着小碎步来到它跟前。
噗通噗通。
什么声音?
骑在金甲犀背上的天命皱眉,睁开眼睛,惊讶地看到了一只老朋友,“跳跳?”
“嗡嗡!”
凤翅将军点了点头,瞧见许久不见的天命,头顶的毛翎开心晃动。
“你也在啊,”小猴抿着嘴唇,双手捏紧棍子,脸颊上抹过一丝红晕,“这可真是....”
“哞?”金甲犀稍微抬起脑袋,发出疑惑的声音。
“唉,”天命尴尬地垂下头,纠结了一会后骑到它的颈子上,弯腰向它解释道:
“我觉得很丢脸.....刚才其实打得过,只是大意了,没有躲开那一棒。”
他讲完,一旁的凤翅将军歪了歪头,一对黑油油的眼睛快速眨动,“嗡嗡?”
“没什么,”天命摇了摇头,弯起眼睛,愉快地注视着大蟋蟀,“只是有点误会,牟牟已经帮我把衣服拿回来了。”
“嗡!”
听完小猴的话,凤翅将军庆祝似的抖了抖背后的翅膀,随后贴近天命,头上的触角疯狂甩动。
天命见状,勾起嘴角,轻轻握住大蟋蟀的触角,从下往上摸,循环往复,摸得凤翅将军垂下了脑袋,眼睛舒服地半眯起。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挠这个地方。”
“哞哞!”
身下的犀牛发出吼声,天命看向对方,见它一副哀怨的表情,浅笑着收回抚摸凤翅将军触角的手,拍了拍金甲犀的脑袋。
“别气别气,你也有。”
天命被金甲犀与凤翅将军围住,他撕下身上一块干净的布料,摊在手中,同时另一只手伸入衣襟,摸出一个小袋子。
也不用看得这么紧吧?
他瞥了一眼牢牢盯着自己的二兽,苦笑着扯松绳子,把里面的药屑抖在布条上,低头系上。
“包扎好啦。”
天命扬起下巴,给它们看,瞧二兽眯起眼睛,满眼怀疑,又用指腹压了一下敷在额头上的草药,证明自己没偷懒。
金甲犀见绷带没有散开,点点头,与凤翅将军对视一眼后,躺了下来。
树叶在阳光下闪烁,捕螂丁的古树下,天命枕在犀牛身上,闭上眼睛,聆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他的左手边,一只大蟋蟀跪卧在地,均匀地呼吸着,头上的毛翎小幅度摆动。
感受着二兽的气息,小猴身体放松地挨着它们,意识逐渐模糊,陷入了深深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