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别墅》桃下亮

31、第三十一章

　　方夏推开一楼的书房，里面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全是方夏和顾末忆的，大概就是从一楼卧室拿下来的。有两人一起在国外度假的，有顾末忆穿女装的，还有方夏第一次做饭的。
　　两边是书架，放满了顾末忆爱看的书，中间靠窗位置放着一个书桌，方夏走过去，只见几张纸散乱地横在桌子中间，纸上是顾末忆这几天写的日记，句句不提方夏两个字，又句句不离方夏，原来他每天都在想怎么让方夏永远忘记他，又每天重新记下现在方夏的习惯。
　　底下的那本杂志是顾末忆翻得最多的，他还记得顾末忆第一次带他去看院子里的蓝玫瑰时，他的脸上有多骄傲和自豪。
　　“哥，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
　　“这个不算，你有喜欢的花吗？我最近想养花。”顾末忆一脸兴奋地道。
　　“花？”方夏看着顾末忆的眼睛，思考了一下，说道，“那我比较喜欢蓝玫瑰。”
　　“蓝玫瑰？行，我试试，我想给你一片独一无二的蓝玫瑰园。”顾末忆想了想，坚定地说道，蓝玫瑰，这花挺漂亮的。
　　“好，那我就等着。”方夏笑了笑。
　　“哥，你过来一下。”顾末忆激动地拉着方夏去前院。
　　一片蓝玫瑰园出现在方夏面前。
　　“你大半年不让我进前院，就是想给我个这个惊喜。”
　　“对啊，怎么样？好看吧？”顾末忆笑着点点头。
　　“好看，辛苦你了。”方夏宠溺地摸了摸顾末忆的头发。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是我精心培育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方夏道，也会一直珍惜你的。
　　“嗯。”
　　目光瞟到书桌前面的一个小瓶子，方夏记得那是顾末忆那天收集玫瑰雨珠的瓶子，瓶子里的水已经没了。顾末忆曾经说过，当他自己不高兴了，哭了，他就会去玫瑰园里收集花瓣的露水或者雨珠，如果瓶子的水满了，方夏就死定了。他记得，有一次吵架，水差点就满了。
　　“哼，臭哥哥，死方夏。”顾末忆重重地摔门跑出去，他趴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嘟着嘴把头埋进手臂里。
　　臭方夏，你要是还不来找我，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可是，我自己又能去哪呢？不管了，先不理他几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末忆趴着竟然睡着了。再次睁眼时，方夏坐在他对面盯着他，顾末忆吓得立马跳起来，身上的外套滑落，掉在地上。
　　“你想干嘛？”顾末忆站得远远的，生气地道。
　　方夏笑着向顾末忆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外套放在椅子上，“小忆，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哼，不想理你。”顾末忆赌气道。
　　“小忆，我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方夏站在原地低着头。
　　顾末忆看着他的样子，气得跳到玫瑰园里，胡乱毁了一片玫瑰花。
　　“你生气对我撒气就行了，对这些花撒什么气。”方夏看着这样的顾末忆，莫名觉得可爱。
　　“仗着我不会打你，就知道欺负我。”顾末忆小声嘟囔道。
　　方夏走过来把顾末忆拉进怀里，柔声道，“宝宝，对不起，我都知道了，你是为了我才被绑架的。”
　　顾末忆把头埋进他的肩窝，委屈地哭了，他小声道，“你刚刚还凶我，还想打我。”
　　“对不起，我刚才急疯了，我不敢想，要是我晚来一步，你会怎么样，我太怕你受伤了，太怕失去你了。”
　　“我没事，我都回来了你还凶我。”顾末忆委委屈屈地道。
　　“我不凶你了，以后也不会凶你了，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好吧。”
　　“别哭了，不要哭了，我说过不会让你哭的，你看那瓶子里的水又要增加了。”方夏看了一眼顾末忆握住手里的瓶子，抬手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珠。
　　“还不是因为你，你说我要怎么惩罚呢？”顾末忆露出一个笑容道。
　　“随便你，只要你不生气就行。”
　　“算了，我舍不得。”顾末忆看着方夏的脸，又把瓶子里的水全部倒了。
　　“走吧，回去了，外面多冷啊。”
　　“嗯。”
　　“你身上的伤还痛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吗？”方夏干脆把顾末忆抱起来，朝室内走去。
　　“不用，只是轻微擦伤，已经上过药了，没事的。”方夏过于小心了，顾末忆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宝宝，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做事之前先跟我商量，别让我担心好吗？”
　　“保护你怎么会是傻事。”顾末忆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方夏没听清，他问道。
　　“没什么，我知道了。”
　　方夏坐在书桌前，打开左手边的那本日记本，一张张一页页都是方夏的名字，原来顾末忆写得全是我。
　　书房窗户旁边有一台望远镜，顾末忆喜欢看星星，方夏知道。
　　很多时候，方夏会和顾末忆躺在院子里看星星，顾末忆喜欢看天上的星星，而方夏只喜欢看他身边这颗叫顾末忆的星星。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与你有关的我都记得。”
　　“我真的很幸运，也很高兴遇到你。”
　　“我也是。”
　　“但是，我又好害怕，害怕你和星星一样会消失不见，我又找不到你。”
　　“我不会离开你的。”
　　“哥，哥，你会一直喜欢我吗？”那天顾末忆突然严肃地问道。
　　方夏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那，哥，我想要一个承诺。”顾末忆扭头看向方夏，一脸期待地说道。
　　“我方夏承诺会一直喜欢顾末忆。”方夏笑了一声。
　　“嗯，我也给你个承诺，我顾末忆也会永远爱方夏。”
　　房间里的东西，一个个一件件，方夏都记得非常清楚。当他把书桌上的纸整理的时候，他的余光瞄到门口的身影。
　　顾末忆就站在门边，他来了有一会了，看到方夏的瞬间，他很震惊，不过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方夏。
　　方夏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面向顾末忆。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可能是不知道说什么，有太多想说的，想问的，但此时好像不重要了。他们静静地看着彼此，顾末忆的眼眶很红，应该刚刚哭过。
　　许久，方夏走过去，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小忆，那个，你回来干什么？”顾末忆低下头，不去看他。他不确定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方夏还是“顾末忆”，他更希望是“顾末忆”。
　　“你叫我什么？”方夏皱了皱眉，问道。
　　“小忆？哥？”看见方夏这个表情，顾末忆心里有点慌。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哥。”方夏笑了笑道。
　　“你想起什么了吗？”看方夏那个样子，顾末忆试探性地问道。
　　“嗯，小忆，我都想起来了。”方夏按住顾末忆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
　　“那，你怕我吗？”顾末忆有点惊讶，他拿开方夏的手，偏过头，有点难过地问，他已经不是人了，而且今晚就会彻底消失。
　　方夏捧着顾末忆的脸吻了下去，顾末忆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他闭上了眼睛，贪婪着享受这个吻，他好想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唇瓣分离，方夏抬手抹去顾末忆的泪水，温柔地道，“我怎么可能会怕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别哭，我在，我一直都在的。”
　　可顾末忆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扑进方夏的怀里，下巴抵住他的肩膀，哭得更凶了，哥，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方夏左手紧紧搂住顾末忆的腰，右手不停地轻拍顾末忆的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在，别怕，不哭了。”
　　许久，顾末忆才平静下来，他从方夏的怀里抽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他声音颤抖地道，“你回来干什么？”
　　方夏的眼眶通红，他看着顾末忆的脸，道，“你说呢？”
　　方夏的眼神太温柔，温柔到顾末忆不敢去看他，他怕自己完全陷入而无法自拔，他叹息道，“你不该回来的，我也不想你回来。”
　　“小忆，你看着我，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的眼睛？”方夏没有直接回答顾末忆的问题，他托着顾末忆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
　　“我怕我舍不得。”顾末忆和方夏对视了好一会，然后他才小声地说道。
　　“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再离开你。”
　　“小忆，我都知道了，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出去了，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方夏道。
　　“什么？这不可……”
　　顾末忆话还没说完，方夏的唇就又贴了上来，顾末忆一愣，将接下来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分开，方夏在顾末忆的耳边说道，“如果你拒绝，我就吻到你说不出话。”
　　“你怎么这样啊？”顾末忆脸红地低下头，小声地抗议道。
　　“小忆，我想陪你。”
　　“我已经不是人了，而且，我……我很快就会消失，你没有必要陪着我，你不该想起来，你应该把我忘了，回去过正常的生活。”
　　“只要是你，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
　　“你留下来会死的，你知道吗？”顾末忆无奈地叹息道。
　　“我知道。”方夏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了，你不怕死吗？”
　　“不怕，没有你的生活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怕的是你不在我身边。”
　　“你爱我吗？”顾末忆摇摇头，然后认真地道。
　　“当然。”方夏用力地点头。
　　“那就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了我，可以吗？”顾末忆抬头，用那双湿润润的眼睛看着他。
　　“我可以答应你所有要求，唯独这个。“方夏顿了顿又道，“你劝不动我的，让我留下来吧。”
　　“我不值得的，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别再说这些了，没有人比你更值得了，我们好好度过最后的时间，可以吗？”
　　“好吧。”顾末忆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方夏都不会放弃的，他妥协了，不过这好像又有点自私。
　　“小忆，别难过，不要自责，我都是自愿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方夏明白顾末忆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想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去死，那感觉很难受。不过对于方夏来说，他更看不得自己独活。
　　“嗯。”
　　说完，顾末忆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眼看快要倒下去，方夏连忙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方夏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顾末忆微张开眼睛，非常疲惫地说道，“哥，我想再看一眼星星。”
　　方夏双眼通红，声音颤抖地道，“好，我们去外面，我陪你去看星星。”
　　“嗯。”
　　方夏抱起顾末忆那具很轻很轻的身体向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