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松》娜沐罕

1、第 1 章

　　凌晨三点的朝云市，墨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天上无点点繁星，但地下霓虹闪烁，四处高楼林立灯火通明。城市不分昼夜，时刻熙熙攘攘，这里有穿吊带短裙的美女手挽手逛街，有西装革履的白领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刺眼的电脑屏幕狂肝表格，也有人趿拉着拖鞋蹲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烧烤喝酒侃大山。

　　整座城市被割裂成完全对立两部分，分不清具体的边界究竟是那条街，也许这是所有城市都存在的通病，一面是光鲜靓丽的外表，一面是破败狼狈的本相。

　　走进一条只有一盏昏黄路灯照耀的小巷内，再走向更黑暗处，那里会有条通往地下的阶梯，如果站在入口侧耳倾听，可以听到除了深夜萧瑟的晚风外，似乎还有狂热的欢呼声和掌声。

　　空气中隐隐约约能嗅到躁动的汗水与荷尔蒙，还有令人血脉偾张的血腥味，那就是朝云市隐藏在纸醉金迷和风度翩翩背后的另一面，包裹在体面的外表下的人性之最野蛮与最疯狂的代表——地下拳场。

　　朝云最大的地下拳场，人称‘风云角’，不论是泰拳、跆拳道、中国武术还是摔跤，不论规格没有规矩，上台必须签生死状，签状上台后铁门一锁。想出来，可以，死或者认输。

　　在场所有观众随意下注，赌术与拳法在这间挤满人的地下室内共存。赢家为擂主，台下勇士随意上台挑战。搏命游戏从午夜十二点开始，结束以凌晨七点最准，站在台上的人获得十万美金奖金。无数夜晚中的每一夜，拳场用十万美金吊走不知多少鲜血，也赚了无数哗啦作响的流水金币。

　　今晚的‘风云角’依旧风起云涌，整间拳场只由吊顶的几盏灯泡负责照明，在烟雾缭绕的室内灯光的可见度甚是朦胧，各式各样的体味混合在一起，各国语言各式各样的脏话夹杂在一起。

　　观众的手里举着票子和黄色筹码，面红耳赤朝格斗台嘶吼着，“干死他！”“打啊，打啊！”“你他妈的给老子用力打！”“防守啊蠢货！”……

　　台上的两名拳手，一黑一白，黑色的人偏瘦，是来自泰国的拳手，他身上的肌肉精瘦紧致线条很是漂亮，另一个是来自美国的美式壮汉，有如同海豹突击队般的夸张胸肌，身高至少一米九以上，显得泰国拳手消瘦矮小。

　　但台下的观众喊的大多数都是“阿泰！”，阿泰就是黑瘦的那名拳手。只见台上的阿泰在面对如此高大壮实的对手后丝毫不慌，眼神明亮从中能看出他的野心与兴奋。
　　他不急着出拳进攻而是先摆出架势用动作挑逗对方，时而歪头挑眉，也会蹦出几句英文试图激怒对手，“Come on,honey.”

　　对方很快上钩，直接直直打出一拳，阿泰闪身躲过随后猛地就是一拳干到美国佬的脸上，阿泰的拳头犹如铁锤，一拳就能把高他一头的壮汉打得口水横飞。

　　美国佬也不是吃素的，好歹也算半个职业拳手，不需恢复时间就稳住身形，随后两人拳拳到肉地格斗起来，美国佬明显弱在了灵活与反应速度上，阿泰的出拳与闪躲极快，且拳拳直击要害，一旦被他抓准时机就会猛势进攻绝不手软。

　　美国佬的白皮肤很快就被打出不少深红色拳印，直到后来毫无还手余地，简直是抱头挨打，就在节节败退之际，阿泰飞起一脚直接将人踹到铁笼壁上，之后美国佬重重摔倒在地，阿泰逼上前揪起他的头发作势再打，这美国佬连忙摆手，嘴里告饶不停，“我认输我认输，别打了别打了……”

　　阿泰这才放开他，站起身来展壁哈哈大笑，周围全部都是口哨声与鼓掌声，伴随着有节奏感的“阿泰，阿泰，阿泰，阿泰！……”的呼喊声。主持人站在更高处的台子上，他的头顶正对一枚灯泡，照得高台明亮异常。

　　主持人举起话筒喊道：“这局的赢家是——”稍作停顿，随后用更高分贝的音量大声喊出，“我们的明星阿泰！”

　　台下欢呼声更胜，全部都是男人的热血沸腾的狂欢声，拳场的气氛又一次被推向高潮，这样的高潮每晚每局都会重新上演一遍，令人上瘾并且欲罢不能。

　　不等休息片刻，阿泰甚至连铁笼都不出去，就站在那里，以满满的挑衅姿态，向在场所有人宣战道：“还有谁！”接着伸出手指随便指向一人，喊一声，“你！”“还是你！”。

　　再次握拳展开双臂，脖颈上手臂上青筋暴起，实打实的力量感爆满，这样的强大感染到了在场所有人，台下所有人都在为‘风云角’的不败战神欢呼呐喊。

　　阿泰感受着阵阵热潮向自己涌来，仿佛要把他推向云端，他无比享受赢带来的感受，赢就是瘾，所以一定要赢！场场不能败必须赢！

　　“喂，泰国佬。”好一道嚣张的声音从场外传来，所有人停下来朝声源处看去，包括阿泰和主持人。阿泰就站在格斗台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众人，在人群的最远处，有个剃着寸头的小子挎着个背包站在那儿，这小子眼生的很，没人见过这号人物，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和拳王叫嚣？

　　阿泰的眼睛被人称作鹰眼，被他盯上的人十有十个都得低头俯首称臣，可这毛小子不光同他直直对视，甚至还带着股挑刺儿的劲，阿泰舔了舔后槽牙，第一次碰上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孩，有意思得很。

　　阿泰朝这小子抬了下下巴，“你！上来说话。”

　　场外的负责人见有人要上擂台，忙不迭赶紧挤出人群凑到这人跟前，拿着纸和红印章让他签生死状，只见这人看也不看毫不犹豫地用拇指沾上印章就要按手印，负责人忙提醒了句，“这可是生死状，你想好了。”

　　红红的指印直接按在纸上，白纸红印，这人只是瞥了他一眼，留下很是嚣张的一句话，“谁生谁死还不一定。”之后随手扔下包就朝擂台。

　　走去时观众自动给这人让出一条路来，但唏嘘声不止，还有人远远超他吐口水骂脏话，“Loser！”，还没开始比，所有人都已经开始这么称呼他了。

　　他只当这群人是群野猪，对他们发出的嚎叫声充耳未闻，自顾自朝前走去，在临近台前他开始一件一件脱去上衣，先是黑色外套，接着是T恤，最后只剩件黑色丁字背心，临上台只差一步之遥。

　　他直接用单手从下摆往上一拉脱去最后一件束缚，在进铁笼前向后一抛，裸着精壮的上身上了擂台。

　　阿泰能当拳王不是靠运气混饭吃的，他可从不轻视敌人，更不会随意放松身体，他先观察自己的对手，这人虽不比美国佬高大但足够结实，尤其是这人的肌肉，他一眼就能辨认出这绝不是花架子，不是健身房里喝蛋白粉喝出来的，而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练家子。

　　阿泰握紧双拳，扎稳脚步，不敢轻举妄动，先看看这人的招式套路再说，两人周旋了两圈后，台下开始催促着他们开打，不知是谁喊了句，“阿泰！你怂什么，干他啊！”

　　这句话直接点爆了阿泰的神经，这是他的荣耀，绝不能输，他果断开始了进攻，出拳，防守。

　　阿泰的功夫以泰拳为主，又融合了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实战经验，如今融会贯通，说是武术大师也不为过，可他从未见过这人的招数，这人身高高他半个头但似乎比他还要敏捷，想击中对方极为困难，阿泰每次出拳都几乎拼尽全力，这人只顾闪躲也不攻击，只是防守却不进攻。

　　几个回合下来，阿泰有些气喘，毕竟前面几场他也一直在打，现在这么拼力去打反而犯了大忌讳，把自己的体能先行消耗掉了。这人看准了阿泰如今状态不佳，发现他下盘有些不稳，直接扫腿过去，又抓住阿泰的胳膊，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台下的观众见拳王落了下风，纷纷趴到铁笼前朝他呼喊，“起来啊！”“阿泰起来！”“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