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夏凉》凝知

2、二．离开与遇见

　　那年那月，桃花妖娆，春光灿烂。
　　在一座陌生的无根的城市想要站稳脚跟是多么的困难，更何况是这样一座经济文化均发展迅速的城市。
　　幸而柯祈昀是家中独子，虽然他因为留在C城与家里人闹过不快，可父母又怎舍得让他受苦？父母的接济让柯祈昀与夏凉的生活不至于太过辛苦。
　　他们租住在市区的一套单身公寓中，每日在小区外的公交车站分手，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穿过大半个城市，到不同的地方上班。
　　初入社会，好似自天堂跌入了地狱。夏凉孤单的站在社会中，望着各种尔虞我诈，茫然失措。柯祈昀常常笑她单纯，在心底，他是怜惜她的，如果可以，他宁愿为她盖一所房子，替她遮风挡雨。
　　那时候柯祈昀怀抱总是温暖的，不管有多苦多累，他都能在她孤单的时候给予一份温暖。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的夏凉是多么的依赖着他。
　　可夏凉却记得，那个时候的柯祈昀是怎样的温柔。
　　那个时侯，柯祈昀总是喜欢抱着她，低声唤她“老婆”，看着她红透的脸颊狡黠的笑。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久到连她都忘了有多久……
　　那样的怀抱有多暖？
　　那样的情又有多浓？
　　护士轻轻拉上窗帘，遮挡住午后的烈日。
　　夏凉躲在被中，眉心不着痕迹的一紧。
　　泪，还是落下来了……

　　………………………………………………

　　病假结束后的第一天上班。
　　夏凉坐在餐桌前，喝着凉水，竟忍不住的颤抖。
　　连腹中的孩子都已离她而去。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啊……
　　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夏凉随手放下水杯，起身出门。
　　拥挤的公交车，神色冷漠的人群，忙碌的工作，一切如昔。
　　“夏凉，去擦点口红，”主任亓薇踩着高跟鞋踱到夏凉桌前，微微俯身望着她苍白的面容，“一会儿上面的人要来检查，你这个样子太影响公司的形象了。”
　　“好。”夏凉也不分辨，乖乖应了，取过化妆包便往洗手间而去，自动忽略身后亓薇那得意的神情。
　　镜中印出她苍白的容颜，夏凉不由得苦笑，原来她的身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健康。
　　精致的妆容亦无法掩饰那眸中深切的疲惫，夏凉颓然放弃，收了东西走出洗手间，却在转角处撞上一个人。她收势不及，直直撞在来人身上。
　　痛！！！
　　幸好她的鼻子是天然的，否则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夏凉揉揉鼻子，蹲下去捡掉落满地的化妆品，一面好笑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面强忍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眼前忽而伸来一方纸巾，夏凉一愣，亦未抬头，只是接过纸巾低声道了谢，捡起化妆包匆匆离去，甚至未去关心撞到的是何人。
　　走廊安静下来，地上唯有一点晶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

　　衬衣上印着一个引人遐想的唇印，凌枢看着秘书青雅那一脸的惊讶，顿觉满头黑线。
　　这该如何解释？
　　不过去了一趟洗手间，便惹了一个无法解释的唇印回来，凌枢苦笑着摇摇头：“青雅，今日的视察取消。”
　　身为他秘书的韩青雅一愣，随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嘻嘻一笑，自去安排。
　　凌枢却在她那个恍然大悟且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哭笑不得。
　　那女子是谁呢？
　　纤弱的身子竟透着无尽的孤寂，如同深夜。
　　窗外烈日冉冉，酷暑的确让人难耐。
　　忆起那女子眼角晶莹的泪水，心口却莫名一痛，似有寒冷自脚底满出，溢满周身。凌枢皱眉，抬手轻揉眉心，愣愣望着手心那简单却又精致的耳钉，脑中忽而滑过闪念，他唤来韩青雅，低声吩咐了几句，见韩青雅离去，方松了一口气。
　　夏天，不知何时才会过去……

　　…………………………………………………………

　　这个城市可真是小啊！
　　这是夏凉在超市中看到柯祈昀和他的未婚妻时唯一的感觉。
　　她是应该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说一声真巧啊，还是该漠然的自他们身边走过，如同陌路，或者干脆装作没看见转个弯各走各路。
　　脑中还未定下计策，身子已经行动。夏凉迅速转身，购物车却不小心撞倒了一篮子物品。夏凉一愣，顺着那人黑亮的皮鞋向上望去，对上一张更加错愕的面容。
　　那男子一手拿着一包净鸡，望着同样错愕的她。
　　夏凉吐吐舌头，抱歉的一笑，蹲下身子帮他捡起满地的东西。
　　那男子亦蹲下身子，笑问道：“哪种鸡炖汤比较好？”
　　夏凉看了看他手中的两包鸡，指了指那包去了皮的鸡，笑道：“如果不喜欢太油腻的话可以选这种，如果是补身的话还是有皮的好些。”
　　“谢谢。”男子礼貌的道谢，夏凉笑笑，推着购物车离开。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夏凉望着收银台前的柯祈昀，忍不住哀叹。想躲已然来不及，柯祈昀那淡淡的眸光已然滑来，夏凉一咬唇，挤出一抹笑，淡然上前。
　　亓薇回头，惊讶道：“咦，这不是夏凉么？”
　　“真是巧啊。”夏凉淡淡一笑，眸光滑过亓薇那得意的笑颜，落在柯祈昀身上。
　　柯祈昀似清减了几分，神色间却更添清冷。他淡淡看一眼夏凉，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亓薇便是柯祈昀的未婚妻，她有一个让人羡慕的父亲。权势金钱于她，不过唾手可得的玩具，想要便要，想丢便丢。
　　夏凉清楚的记得，在那个雨夜，微醉的柯祈昀回到家中，只和她说了一句话。
　　“夏凉，我们分手吧。”
　　记忆中便只留下了那坚决远去的背影，她还未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的爱情有了美丽的结晶，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便已然远去。
　　从此，夏凉的生活无尽苦涩。
　　当那女子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时，夏凉才知道，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夏凉想，或许柯祈昀再也受不了那相对来说清贫的生活了吧。他离去后，夏凉终于惊醒，钱虽不是万能，可没有钱却真的是万万不能，更何况爱情？
　　如此虚无缥缈又易碎的东西，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不知已有多久，他不曾搂着她听她不满的抱怨，不知已有多久，他不曾在抱着她轻唤她“老婆”戏谑她满脸的窘迫，不知已有多久，他不再和她说起对于未来的构想……
　　不知已有多久，他不曾再说过爱……
　　原以为的工作忙不过是他变心的借口，原以为的工作累竟是他决定离去下的冷漠，他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啊！
　　就在她满心欢喜的准备告诉他，她有了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他决然离去，甚至未留给她一个眼神。
　　她不怪他，亦不恨他。
　　人都是自私的，自然有权利选择追求更好的生活。
　　可她亦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孤单一人的时候见到成双成对的昔日恋人。
　　更何况那个取代了自己陪在柯祈昀身边的女人竟成为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TNND！！！
　　一向柔弱的夏凉亦忍不住想要骂人，可……
　　“怎么一个人来买东西？”亓薇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话语中却故意透着几分不忍，“这么多东西，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拿得回去？”
　　那风情万种的黑眸中似透着几分关心，夏凉转开视线，却触到柯祈昀那冷冷淡淡扫来的眸光，心底一痛，勉强一笑：“没关系……”
　　“怎么跑这儿来了？害我好找。”一道陌生却又带点熟悉味道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打断了夏凉的话语，亦缓解了她的尴尬。
　　夏凉有些诧异的回头，见是刚才那名男子，触到男子眸中的关心，夏凉心中莫名一暖，笑意浮起在唇角。只见那男子把篮中东西一一放进购物车中，自然的伸手接过推车，笑容中含着几分宠溺：“我来我来，看你累的都出汗了。
　　那神情温柔的如同真正的恋人，让夏凉亦生出几分错觉，她好像就应该站在这男人身边，神色亲昵才对。
　　柯祈昀淡淡的看着这一切，墨色瞳仁好似又暗了几分，他只是淡淡的扫了那男子一眼，付过钱提起一堆物品，向前走去。
　　亓薇忙跟在他身后，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夏凉，似在打量夏凉身边的男子，又似在炫耀她的得意。
　　见着两人离去，夏凉顿时松了一口去，这才觉得手脚竟是冰凉。
　　果然还是放不开啊……
　　夏凉自嘲的一笑，甩甩头，想要甩开那些莫名的惆怅，却听一道温和的声音低低在耳边响起：“你可是看上这俊美的收银员了？”
　　戏谑的声音顿时唤回了夏凉的思绪，她抬眸望了一眼略带窘迫的收银员，余光瞟到身后那些好奇的眸光，脑前顿起黑线。
　　夏凉瞪了一眼那笑得一脸无害的男子，匆匆向前走去，将那恼人的“喂喂~”声抛在脑后。
　　她走得是那样匆忙，甚至忘了她在购物，忘了他刚才给予的帮助，包括他手上属于她的东西。
　　街上行人忽而稀少起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阵雨。
　　冷风肆掠，夏凉站在红绿灯旁，抬眸望一眼阴暗的天空，无声叹息。
　　蓝色的宝马X5呼啸着自她身前离去，载着柯祈昀的冷漠以及亓薇的得意飘然远去。夏凉转头看看隐入尘世的车，忽而就低声笑起来。
　　不记得是谁说，宝马是暴发户开的车，这个，还真是符合柯祈昀呢，他不就是一夜暴富么？
　　笑过之后却是无尽的悲伤，刺得心口顿顿的痛，夏凉深吸了一口气，随着人流穿过马路，脑中却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柯祈昀的微笑，柯祈昀的冷淡……
　　亓薇的高傲，亓薇的得意……
　　雨越下越大，行人奔跑着躲避。
　　脑中混乱不堪，雨水浸透了她薄薄的衣衫，风过，寒冷透心夏凉机械的转过街角，忽而心口一痛，莫名的悸动掠过全身，眼前的道路忽而模糊起来，黑暗四处跳动。
　　夏凉忙伸手扶住街边的墙，无力的手臂却支撑不住下坠的身躯，眼前阵阵发黑，脑中似有无数蜜蜂飞舞，蜂鸣声萦绕在耳畔。
　　隐约中似有谁在唤着他的名字，夏凉茫然的回过头去，眼前却只是黑暗……
　　痛，无尽的痛……
　　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