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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喜娇,抓一个你喜欢的。”祖母托着女婴的小脚丫,目色期待的注视着檀木桌上的物件,经商的算盘,上好的胭脂,棋盘,字画,诗词,绣品,不论哪一样,将来都是名门闺秀。
      沉浸在喜悦中的杜老夫人浑然不觉儿媳的灰败脸色,“喜娇,你看。。”话音未落,祖母的视线顿住了,只见才出世百日的孩子老神在在的在用袜子擦脚,这个高难度动作,因为杜老夫人此前过于高兴而忽略了,她,这是在。。。。一侧的前来贺喜的各房亲眷都怔住了,还是杜老夫人的远房妹妹开了口,她似乎有点难以启齿,斟酌了再三,似乎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外孙女这是在,在。。。。”
      女婴欢喜的接过话:“喜娇,抓阄,洗脚。”她很熟练的对着自己的脚丫左擦擦右揩揩,要抬起亮晶晶如星星一样的眼眸,仿似在说,我也给你洗个脚丫吧,杜老夫人脸色黑败的抱着自己的孙女,她陡然转过身将喜娇的身影隐没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怀抱里,一侧的柳氏为了挽尊道:“娘,喜娇这是有孝心。”喜娇登时咧开了嘴巴,伸出糯白的手要去抱自己的母亲,柳氏欣慰的留下了几滴眼泪,眼泪正在滑落途中,只见喜娇聚精会神的盯着地上,柳氏的蓝色绣鞋,两只手张牙舞爪道:“洗脚,洗脚。”柳氏的眼泪清脆的落在地板上,一片死寂,柳氏黑了脸,不再说话,祖母恨不得将头凿进墙隙,抓阄不是儿戏,在这样的重要场合,只能当做稚子玩笑,不过这肯定会成为亲族中的笑话,年迈的祖母终于开始后悔为孙女取了喜娇,洗脚这个谐音的名字。
      “老夫人!老夫人!”浑厚如钟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老夫人抱着喜娇的手更紧了,来的人正是杜将军的亲卫阿近,那个体型宽广的中年男子走到老夫人跟前狠狠跪下,老夫人预感不好,只见亲卫重重的朝她磕了头,一片浑浊中只听到:“杜将军没了。”
      老夫人昏倒了,喜娇也顺势滑落到地上,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柳氏苍白了脸,半蹲在地上抱紧了怀中的喜娇。
      半月后,“你孙女天生命格硬,出世之时,险些难产克死了母亲,出世百日又克死父亲。”瞎了眼的算命先生睁着鱼肚白的眼睛,手上泛着金色的龟壳不停滚动最终朝向喜娇的方向停住,喜娇眨巴着杏眸,茫然的看着龟壳的暗纹。
      “她不能留,她是扫把星降世。”算命先生收起龟壳,沉重道:“破解之法便是嫁给同样天生命格带煞的人,他们有前世姻缘,今生是来渡劫的。”柳氏追声道:“是谁,那个人是谁。”算命先生从怀中摸出一个平安扣玉佩,“你可听说四皇子夏子烬。”柳氏沉默半响,内心暗道,孽缘,四皇子如今才十岁,已然魁梧之姿,生的说好听是虎背熊腰,说不好听就是个胖子,想到这,柳氏不禁抬头看了喜娇的大脸盘,瞬间宽慰了,也好,和喜娇一样胖就不会嫌弃她闺女了。
      算命先生将平安玉扣挂在喜娇的颈项上,对着杜老夫人道:“此平安玉扣遇之则会泛出红光,若老夫人不信,日后将军千金遇上四皇子便会显灵。”杜老夫人叹了口气,捂着难受的胸口道:“好,我本有意将喜娇嫁与四皇子,如今看来是非但不可了。”
      算命先生又转身对柳氏道:“贵千金不可留在身边,扫把星降世会带来祸端,择日送往民间吧,待十五岁时,再接回来嫁与四皇子吧。”柳氏闻言毫不犹豫道:“我与喜娇同去。”杜老夫人也没多言,只道了声:“随你们去吧。”也许,她是在怪这个孙女克死了她的儿子,又或者在怪自己护不住自己的儿孙。
      杜老夫人昏倒后便缠绵病榻,她数年前便中风,但好在及时救治,如今被儿子的死刺激,白发人送黑发人,往日的旧疾复发了,其实她也明白,她已经花甲之年,活够了,今日可说是回光返照,她不能让整个将军府为孙女承担。
      十五年仿似漫长的和极北之地的雪一样不见天日,回首年华却又无声无息,仿似喝一盏茶的功夫,喜娇便,不,西乔便十五岁了,从她六岁在学堂被夫子点名喜娇,学堂稚子学童哄然大笑开始,她就改名了,从前的喜娇已经死了,现在是西乔。
      “喜娇,喜娇。”被喊到名字的杜西乔习惯性道:“唉,娘,喊我啥事。”等等,她忽觉不对,登时黑了脸,须臾提高了声音道:“娘,以后喊我西乔,或者乔乔,不能喊喜娇。”柳氏不解的扔下水盆里的毛巾道:“有什么不同吗?”
      杜西乔老神在在的开始编谎道:“半年前,有个和尚说,我将来是给人洗脚的命,我当然不能当个澡堂子的洗脚师傅啊,我便问和尚有没有破解之法,他说,唯有改名,日后才可大富大贵。”
      洗脚两个字显然戳中了柳氏的痛楚,她点了头,半响才道:“西乔这个名字也不好听啊。”这下换柳氏戳中了西乔的痛处,这可是杜西乔从千字文里拼命搜来的名字,娘亲怎么能说不好听,明明,好吧,杜西乔低下头道:“是有那么点不好听,总比隔壁六狗子好听,六狗子,溜狗子。”
      “唉,来了。”六狗子心有灵犀的站在竹门前敲门,杜西乔掰了掰手指,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不用嘴说话就能传音,憋了个嘴便道:“今天没有鸡蛋饼,我娘没做,做了也不给你吃,我都没吃够呢。”六狗子挪步到菜园的栅栏前急道:“不是,有人来娶亲。”眼见杜西乔毫无反应甚至打了个哈欠,没好气道:“来的人,娶你。”
      柳氏两眼一黑,那个胖郎君来娶自己的宝贝闺女了,杜西乔浅浅扶住道:“娘,谁要娶我,我还小,我不想嫁。”柳氏刚想说什么便下意识的注意到杜西乔颈项处的平安扣泛着微弱的红光,杜西乔顺着娘亲的视线也看到了,这个自小戴的平安扣居然闪着红光,“娘,玉扣显灵了。”她内心欣喜万分,从她会走路时,娘亲就告诉她,她将来的如意郎君是当朝的四皇子,其他的,她娘亲什么也没说,她想,她的命定之人来了。
      命定之人四皇子夏子烬正沉默的坐在马车内,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听着底下的侍卫高喊道:“开门,迎亲。”他才抬起视线对着虚空处道:“大声点,那个胖子耳背。”
      数年前,杜西乔方满五岁,此时还是浑圆的体魄,她嘴里叼着娘亲才煎好的流油鸡蛋饼,吃惊的盯着屋外,篱笆栅栏外正伫立着一个穿着华丽墨蓝袍子的胖少年,他定定站在她身前道:“我不想娶你。”
      风吹掀开了四皇子夏子烬的衣角,象腿似的腿仿似柱子一样扎根在地上,大地都在颤抖,隔壁的田婆婆正弯腰在给自家的菠菜撒肥料,不时发出嘿哟嘿哟的声音,杜西乔神色黯然的拔出竹门的横栓,一阵过堂风吹开她满月脸盘上的几缕黑发,她目光悲戚的对着屋外傲慢的胖小子道:“你不想求我。。。你和六狗子一样,都想白吃我娘亲做的鸡蛋饼。”
      夏子烬听的一愣,什么跟什么,须臾滔天的火气窜上心头,他皱了皱眉又低声重重道:“我说的是,不想娶你。”话音未落,竹门砰的一声被重重的关上,那个浑圆的胖丫头气鼓鼓的大步走入木屋,夏子烬得逞的扬着嘴角,负手走到跟他心爱的黑马旁,老气横秋的对着侍卫道:“孽缘已断。”耳畔忽然传来杜西乔的声音,她的声音犹如一柄锋利的剑一样扎中夏子烬幼小的心脏,“娘,门外有个胖子要吃你做的鸡蛋饼,还不给钱。”
      还不给钱,还不给钱,还不给钱。。。。。这话语回荡在拥有最富裕身份的四皇子的耳畔一遍又一遍,他颤抖着肩部,从此再未踏进此地一步,时光飞逝,二十五岁的夏子烬生的儒雅风流,眉目之间都是高门子弟的风度,如今他不得不娶她了,想到那个跟他年少时体型分毫不输的胖丫头,他沉着目光,唇角浮出冷笑,这是你自找的。
      杜西乔小心翼翼的握着自己颈项上的平安扣,玉扣上的红光随着她的每一步靠近泛出更灼目的红光,一如她砰砰直跳的少女心,桃花似的粉红晕染开她白皙的面容,她低着眉故作矜持的拔开了门栓,“人呢。”空无一人的门前被卷起沙尘呛的她直咳嗽,她翻了个白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一行侍卫井然有序的守在马车附近,方才敲门的四皇子贴身侍卫正面无表情的在马车前望着她,马车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过来牵马吧。”高高在上的声音,好像她的任务就是给他当奴仆的。
      “牵马可以,夫君请付一百两。”杜西乔满眼星星的注视着马车内的皇子,这是发财树呀,夏子烬心疼的望着包袱里所剩无几的银子,沉声道:“好,你牵马,我付你三百两。”打肿脸充胖子,他不想在自己看不上的人面前丢脸,守在附近的贴身侍卫心在滴血,看来回京这段日子吃不上荤了。
      杜西乔听到答复,笑的合不拢嘴,三百两,足够她娘亲过一段好日子了,发财树果然是发财树,不合时宜的风吹开了马车的黑色帘布,当今的四皇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杜西乔,她低声骂道:当年那个死胖子,听觉很好的四皇子的耳朵动了动,他不屑道:你也是死胖子。两个人陷入一片死寂,良久,四皇子头疼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你喜欢我。”
      杜西乔斩钉截铁道:“没有。”她怕对方听不见提高了声音道:“我不喜欢你。”被这高亮的声音震慑到的夏子烬黑着脸道:“我不耳背,你小声点。”侍卫们压抑着笑声,故作严肃的铁着脸,只四皇子贴身侍卫不怕死的笑了出来。
      夏子烬瞪了侍卫一样,同样斩钉截铁道:“你喜欢我,因为你的玉扣在亮。”杜西乔毫不犹豫的将平安扣藏进了衣领,“不,玉扣在亮,是因为玉扣是母的,它喜欢你。”
      夏子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羞辱的情境,他从马车上下来,一步一步的靠近眼前的女子,杜西乔恐惧的后退,衣领里的平安玉扣泛出灼人的红光,烫的她忍不住将玉扣从衣领里掏出来,夏子烬俯视着比他矮了一寸的杜西乔,目光落在变成红色的玉扣上,重重的吐出两个字:“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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