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一炬》葛野

49、第 49 章

　　温特沃斯不紧不慢地洗漱，又穿好了衣服，摇了摇铃铛，叫仆人来熄灭壁炉里的余火。
　　待一切收拾停当之后，温特沃斯才打开了房门，一步一步地往楼下走去。
　　越往下走，莱拉的笑声就越清晰。
　　当他走下最后一极楼梯，再抬起头时，就看见了在客厅里坐着的林客与莱拉。
　　两个人正相谈甚欢。
　　桌子上堆着好几个礼盒，上面印有奥兰多家族的家徽，这是莱拉带来的圣诞礼物。
　　墙角还放着五个巨大的旅行箱，里面应该是莱拉的换洗衣服。
　　林客抬起头来看他，温特沃斯沉默着转开了脸，他不想和林客对视，也不想和莱拉打招呼。
　　温特沃斯环视一周，没有发现艾涯的身影，正觉得有些奇怪。
　　圣诞节，莱拉又到了，艾涯难道不应该坐在客厅里，热情地招待莱拉这个，他们好不容易钓上来的鱼吗？
　　“温特沃斯。”楼梯上传来了一声呼喊。
　　他抬起头，看见了艾涯，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大衣，里面搭配着高领的黑色毛衣，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
　　艾涯的耳朵上戴着一款红绿相间的耳环——这太圣诞了。
　　“艾涯，”温特沃斯回了一句，他笑了起来，“你要出门吗？”
　　艾涯步履轻快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劳伦斯跟在她的身后，眉头紧锁，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林客和莱拉都站了起来。
　　艾涯对着莱拉点头致意，莱拉回了一个屈膝礼。
　　随后，艾涯就站到了温特沃斯的面前，握住了温特沃斯的双手，说：“我想去医院做体检，你陪我去，好吗？”
　　“这不太好，艾涯……家主，他没有什么经验，”劳伦斯上前一步，瞥了一眼温特沃斯，又转过头对着艾涯，劝阻着说道，“还是我陪您去吧，往年都是这样的，我知道怎么照顾您。”
　　林客也插了一句话，说：“母亲，今天是圣诞节……”
　　艾涯没听劳伦斯和林客的话，她仍然目光灼灼地看着温特沃斯，期待着温特沃斯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啊，你想去哪家医院呢？”温特沃斯的一只手从艾涯的掌心中挣开了，他转而拍了拍艾涯的手背，示意她放心。
　　艾涯抿着唇笑了一瞬，说：“希望医院。”
　　劳伦斯似乎仍然想争取，可在听到了“希望医院”这个地方之后，他沉默着往后站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异常阴沉。
　　林客看着艾涯与温特沃斯交握着的双手，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他的占有欲正在膨胀着，可林客一看到站在自己身边的莱拉，立刻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地瘪了下去。
　　莱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神情中有些疑惑。
　　“可以，我陪你去。”温特沃斯答应了下来。
　　正好，他也不想呆在这里。
　　等到晚上，他们所有人，还得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温特沃斯一想到这里，立刻就觉得倒胃口。
　　这太难受了，他现在陪艾涯出门，趁机透一口气，也是好的。
　　艾涯开开心心和温特沃斯往门外走去，她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墙边的旅行箱，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问：“怎么？没有给莱拉小姐安排房间吗？”
　　在场的人一听，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劳伦斯听的。
　　劳伦斯的神色有些紧张，他也看到了那五个巨大的箱子，立刻就站了出来，对艾涯鞠了一躬，说：“对不起，我安排不周，现在就去办。”
　　艾涯皱了皱眉，问：“你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劳伦斯弯下去的身体没有抬起来，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神情，只听劳伦斯说：“没有这一回事，艾涯家主。”
　　艾涯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她没有在这个场合里再追问，只是说：“没关系的，你现在去办吧。”
　　劳伦斯站直了身体，又对莱拉低下了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指使着仆人们将箱子搬上楼去。
　　“我们走吧？”艾涯对温特沃斯说。
　　温特沃斯点了点头，两个人走出了门。
　　门外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仆人们早就清理出了一条笔直的走道。
　　石板上仍然是湿漉漉的，走上去要小心再小心。
　　两边的灌木丛上压了一层雪，树根下也堆满了铲出来的雪堆。
　　四下寂静一片，只有雪陷落下去的簌簌声。
　　大门口处的尼索斯与海鹰仍然在对视着，喷泉里的水仍然在流淌着。
　　艾涯的脚步停在了这尊塑像前，她看着尼索斯手上的海鹰，目光突然变得空旷。
　　温特沃斯沉默地站在艾涯身边，双手放在了卫衣的口袋里。
　　凛冽的空气径直往温特沃斯的肺里钻，下完雪之后，天地都变得那么舒坦。
　　艾涯动了动身体，她再次迈开了脚步，温特沃斯跟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门外有一辆停好了的车。
　　“你会开车吗？”艾涯问温特沃斯。
　　温特沃斯摇了摇头，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驾驶座，笑着问：“一般你出门，不应该是保镖来给你开车吗？”
　　“今天是例外，我只想和你一起出门。”艾涯绕过了车身，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温特沃斯顺从地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说：“看来我今天是要负责给你拎包了。”
　　艾涯轻笑了一声。
　　温特沃斯在操控屏幕上选择了一首歌，切换到了单曲循环的模式。
　　艾涯热了车后，启动了车辆。
　　在圣诞节的清晨，他们两个人把戴伦山庄抛在身后了！
　　温特沃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他对于艾涯亲自给他开车这件事，毫无心理压力。
　　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进了市区，路上行人寥寥。
　　只有流浪者会在今天露宿街头。
　　还有一部分留学生不知道这个国家圣诞节的规矩，他们没有提前准备，今天再想采买，就只能看到一家又一家关门的商店。
　　温特沃斯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早餐，现在坐上了车，才觉得有些头晕。
　　“不舒服？”艾涯问。
　　“起得太晚，有些低血糖。”温特沃斯的撑着头，恹恹地说道。
　　“医院那里有餐厅，等一会你可以吃一点。”艾涯说。
　　温特沃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看着眼前的路，问：“你为什么非得今天去医院体检？”
　　艾涯嗤笑一声，反问：“你觉得这是你应该问的吗？”
　　“我想问，所以我问了，你要是觉得冒犯，可以不答。”温特沃斯说。
　　“你在我面前，倒是非常理直气壮。”艾涯评价道。
　　温特沃斯半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他的脑子现在一片浆糊，饿着肚子坐车，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
　　艾涯当机立断地踩下了刹车，车停下来的这一刻，温特沃斯睁开了眼睛，他发现两人正停在了一个卖煎饼和寿司的流动摊贩前。
　　温特沃斯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正在咕咕地叫。
　　“你这样不行，我们先吃东西，再去医院。”艾涯对温特沃斯说。
　　温特沃斯点了点头，说：“谢谢。”
　　然后他就推开车门，点了一份寿司和一个煎饼，并在艾涯伸出手前付完了钱，还多给了一点小费。
　　艾涯将钱包收了回去，问：“你能吃那么多？”
　　温特沃斯老板正在烙的薄饼，它已经变成了金黄色，散发着焦香，铁板上的油正在滋滋作响。
　　“你陪我吃一点吧。”温特沃斯说。
　　“体检要抽血，是不能吃东西的。”艾涯说。
　　温特沃斯笑了一下，问：“你真的要体检吗？”
　　艾涯盯住了温特沃斯，眼神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凌厉。
　　只是温特沃斯就像完全没有察觉一样，他从老板手里接过了煎饼和寿司，并道了声谢。
　　他将寿司递给了艾涯，他的手里拿着煎饼，就开始啃了起来。
　　寿司是从保温箱里拿出来的，还在散发着热气。
　　艾涯接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感受到了烫手的温度。
　　她看着被纸包着的一卷寿司，不知道应该怎么吃。
　　在她的观念里，寿司应该摆在干净的瓷盘上，然后需要用筷子夹着吃。
　　“你看，这里有提示，”温特沃斯刚刚咽下了一口煎饼，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从一头撕开，不要一下子撕完，”他指导着艾涯怎么撕，看着艾涯犹豫的动作，“对，就这样，你先吃一个。”
　　艾涯把低下头去吃卷纸里的寿司，发现寿司里放了辣酱——是甜辣味的。
　　米饭和馅料都谈不上好吃，只有这一点辣酱，竟奇异地对上了艾涯的胃口。
　　温特沃斯这时已经把手里的煎饼吃了一半了。
　　两个人就站在路边，一口一口地吃着手里的东西。
　　“你刚刚什么意思？”艾涯咽下了第二个寿司，问。
　　“嗯……就是这个意思，我猜的。”温特沃斯吃掉了最后一口煎饼，舒服得叹了一口气。
　　“你那说，我不去体检，去干什么？”艾涯问。
　　温特沃斯把用来包煎饼的纸袋对折后，发现路上一个垃圾桶都没有。
　　摊贩的老板见温特沃斯为难，主动地对温特沃斯说：“给我就好了。”
　　温特沃斯再次对老板道谢，并祝他圣诞快乐。
　　他再走回来的时候，发现艾涯已经快要把寿司吃完了。
　　“我这么猜，是因为圣诞节出来体检，怎么听都诡异。虽然你是希望医院的所有者，医院也是全年无休的，但是在圣诞假期里，你出现在医院，会有很多员工没办法按时下班的——他们得把你招待周到了。根据我对你们家的了解——林客周末让人来加班，都得给三倍的加班费——你们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温特沃斯说。
　　艾涯吃掉了最后一口寿司，也学着温特沃斯将剩下的垃圾交给了老板，又给了老板一笔丰厚的小费，才转回来。
　　“对了一半，我的确另有目的，只不过体检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林客会给三倍的加班费，我也会，这不代表我不会让我的员工们在假期里上班，钱的问题，给够就行了。”艾涯对温特沃斯说。
　　温特沃斯淡定一笑，示意艾涯如果愿意，可以告诉他这次出行的目的是什么。
　　结果艾涯的下一句话，立刻就让温特沃斯大惊失色。
　　“你愿意成为我孩子的父亲吗？”艾涯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