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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不可能。”
      谢柳书脱口而出,他异常笃定地反驳宋怀玉的话,彼此眼里只有自己才懂的深意。

      傅桑虚弱开口:“侯爷,谢书言不能留。”

      他背上刀伤遍布,捂着胸口那道险些致命的刀伤,神情复杂看着谢柳书。

      “我阿姐那么信你,将所有的线索都给了你,最后我却在大街上找到了她的尸体,你明明有机会救她的。”

      谢柳书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桑,表情失控到扭曲,“你……说什么?”

      傅含章到死前,谢柳书都从未见过她的面,而今却在傅桑的嘴里听到她亡故的真相。

      谢柳书脑子一片空白,他的衣摆被血水浸湿染红,整个人蹲在那里不得动弹,傅桑见状叹了口气,将姐姐傅含章离世的真相娓娓道来。

      早在傅桑在谢家做伴读书童时,傅含章在机缘巧合与真正的谢柳书结识,那时候谢书言并不在京中,因此谢柳书能拿着自己的身份活在阳光下。

      傅含章性格娴静,不喜喧闹,每次去谢府给傅桑送自己亲手缝制的衣物时,都会特意避开谢柳书。
      但傅桑既是伴读书童,又怎会避得开谢柳书,那时的傅桑还不知道谢府的少爷对自己的姐姐暗生情愫,甚至对他的未来都已有了规划。

      之后每隔几天,傅含章就会被谢家车夫接到谢府,明面上是与傅桑团聚,实际上是谢柳书为了见她。
      傅含章与谢柳书在院子里晒着日光看着书的时候,傅桑就和谢和书在一旁扎着马步,被护院授习防身的功夫。

      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在他们四个人的记忆里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以至于傅含章死后,昔日的感情转化为浓烈的恨意,腐蚀着每个人的血肉,日夜不得安宁。

      起初的傅桑并不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只是后来在谢家见到了和谢柳书长得一模一样的谢书言后,他才慢慢品出那些时日里伴读时的端倪。

      谢书言最开始是想要杀了这个识破他们身份的书童,最后被谢和书极力阻拦,她甚至要挟谢书言倘若他真的杀了傅桑,自己便会将谢家所有的龌龊公之于众。

      傅桑亲眼目睹了谢和书威胁谢书言的整个过程,那时他因为亲人离去神智混乱,在被赶出谢府后昏迷不醒,被人牙子捡去带到了奴隶市场。

      因此被偷溜出宫的梁颂看到,将他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下来,告诉了他一条出路。

      至此所有的关系都形成了一个微妙的闭环,朱环相扣却又松松垮垮,带着对命运未知的走向了每个人都该走的那条路。

      昔日里谢府那个瘦小的书童成长成锦卫司统领,昭玉公主的亲信。
      而谢家兄弟二人也不负他所望站在了对立面。

      “柳书少爷,我阿姐走时丢了一只银簪,那是我阿娘的遗物。”傅桑此刻一大半的力气都依靠着宋武,他唇色发白,眼底却带着几分光亮。

      谢柳书整个人就跟泄了气似的,他看着光滑的掌心,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此时此刻他才想起来,原来那年谢书言让他杀的人是傅含章啊。

      “我想起来了,那枚银簪,应该被我亲手拔下插进了她的喉管里。”说话的人嗓音轻而飘,始终落不到实处一般在空中荡着。

      傅桑眼底方才升起的亮光瞬间熄灭,转而化为黑沉的雾气在眼底弥漫,他不顾自身伤势,踉跄着扑过去揪着谢柳书的衣领。

      失去至亲的痛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他歇斯底里地用赤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从喉咙死死挤出几声带着泣血的质问。

      “你为何要对她好,又为何要杀了她。”
      谢柳书绝望地看着傅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她。”

      谢书言将人带来的时候就用黑布蒙了她的脸,傅含章当时可怜极了,手脚被人打断甚至身上毫无一片完好的皮肤。

      没人知道她在被带到谢柳书面前之前受了多少的罪,他只记得那一日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从狭窄的窗口爬进来的日光照在身上毫无暖意。

      谢书言如同一个恶魔,捏着谢柳书的手拔下了傅含章戴在头上的银簪,隔着黑布狠狠刺进了她的喉咙里。

      血液喷溅到谢柳书的脸上,带着温热的气息缓缓从他的眼睛旁边划过,如同血泪。

      这片废墟在此刻安静极了,宋怀玉翻转手腕收回刀尖,他没有理会尚在悲痛对峙中的二人,而是大步迈着走向不远处的焦土废墟。

      被大火烤焦的人骨四零八落散在地上,尚未倒塌的墙壁上满是焦黑的手印,可见当时被困在这里的人经历了多少绝望。
      宋怀玉仔细在地上找着什么东西,他沿着焦黑的墙壁仔细观察,鼻尖充斥着难闻的气味,丝毫影响不到他的专注。

      当日他率先离开凉州,曾命人将一个包裹埋在了大牢里,想着这里鲜有人来,却不料还未等他过来,凉州大牢就起了这场大火。

      宋武确保傅桑不会情急之下杀了谢柳书后,便放心地跟着宋怀玉而来,“侯爷,您在找什么?”

      宋怀玉找的艰难,他浑身血腥地蹲在地上寻找北侯军独有的记号,听到宋武的声音后抬起头问道:“这里除了郭郝,还有没有人来过?”

      宋武愣在原地,挠了挠头:“这……属下不知啊。”
      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朝着身后吼了一句:“傅桑,这里起火之前除了郭郝,还有没有人在这?”

      这句话直接将傅桑蠢蠢欲动的手压了回去,他松开失魂落魄的谢柳书站了起来,扶着从地上捡起的长刀朝着宋怀玉的方向走去。

      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太过迅速,以至于所有人都被迫卷入了非必要的争斗中,傅桑垂下眼皮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口,眼底划过暗光。

      “有。”傅桑走到跟前才回答,“殿下离开之后不放心这里,便让我派了几个暗卫暗自守着,不过等到谢书言来此后,暗卫就已经离开了。”

      宋怀玉沉思,他看着手上焦黑的尘灰,用手碾了碾,“看来这里除了郭郝,还有旁人知晓北侯军的暗号。”

      北侯军一直沿用上一代人的习惯,有着自己人独属的暗号和记号。

      宋怀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最后看了眼已经被大火吞噬了所有的大牢,这里葬送了太多平民百姓的生命。

      人相食一案在人犯全部离奇死亡后成为了一个悬案,至此没人知道这件案子从始至终的脉络是什么,更没有人知道这些葬身在火海里的犯人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心里都藏着心知肚明的秘密,北侯军的援军姗姗来迟,直到这时宋怀玉才从谢柳书口中得知,那些死士都是谢书言从外邦习来秘术炼制的药人。

      此药吞噬人的心智,将人变成只会听从哨令的毫无思维的死士。

      谢柳书在得知傅含章的死因后就仿佛变了个人,面对谢书言的所有恶行都供认不韪,甚至也不在乎谢家如何。

      他这一生鲜有的美好记忆都有着傅含章的存在,他没办法接受自己亲手了结了心上人的性命,甚至险些成了谋害傅桑的帮凶。

      “……死士是我亲手训练的,但我不知道他将人都调来了凉州,甚至差点将你害死。”
      谢柳书在北侯军面前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最后他看向宋怀玉,惨淡一笑:“伯仲,之后便拜托你们了。”

      傅桑站在旁边,察觉到这话有一丝不对劲,正想开口就发现谢柳书嘴角缓缓流下血液,他顿觉头皮发麻,从心口猛然蹿上一口气憋在喉口。

      宋怀玉上前几步钳着他的下巴,开口让人将他带回来时被谢柳书强行拉住了衣角,“别白费力气了,这毒你们解不了。”

      谢书言早就在他身上试过千百种毒药,虽说百毒不侵,身体却早已垮了。
      谢柳书在意识到自己这些年都助纣为虐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心里的那口气早就散了。

      他吃下的毒药其实是解药,解药的药效发散的很快,解了身体里最顽强的毒,剩下的毒便飞快的反扑侵蚀着他的生机。

      宋怀玉看着谢柳书,神色莫测,只是手紧紧握着他的肩,下颌的线条崩的极紧,“为何——”

      谢和书昏迷不醒,谢家远在京中也出了事,昔日的世家大族如今凋零四散,甚至很快就会被史书裹挟在历史的长河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柳书累极,半阖着眼说道:“含章走时,那时我不知是她,亲眼看着她断了声息,如今我也要走了,你们别以为我是殉情,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

      傅桑看着他,听到阿姐的名字时神情怔忪,他喉口就像是堵了一块充满尖刺的巨石,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谢柳书眼底的光即将散尽,他朝着傅桑伸出手,似是想要碰触一下含章生前最爱的弟弟。

      但傅桑心底有恨,就站在那里看着谢柳书竭尽全力想要朝着自己靠过来,他神情冷漠,明明阿姐大仇得报却没有一丝畅然快意。

      对不起。
      谢柳书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无声地说出这三个字。

      傅桑看着他气息散尽,却在他死都未曾挪动过脚步,只是安静的看着宋怀玉安排人将谢柳书带回去,看着所有人有条不紊收拾着残局。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茫然地摸了摸心口,这里在阿姐死后就从未再次鲜活地跳动过,如今谢柳书死了,他为何没有任何高兴的想法。

      宋怀玉走过来拍了拍傅桑的肩膀,强制唤回了他神游的神智,“醒醒,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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