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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这一声将宋怀玉钉在了原地,他垂首看着拉着自己的手,眸光闪动,眼底压下的情绪如狂风袭来。

      梁颂醉意朦胧中将宋怀玉的手拉过去,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含糊嘟囔着什么。

      宋怀玉倾身去听,黑发如墨倾泻而下,如玉般冰凉落在梁颂的额上,与她散乱的发丝缠绕,无言间透露出几分暧昧的氛围。

      他伸手拨开挡着梁颂侧脸的黑发,用手上的帕子擦干净额上的汗,“阿松,你想说什么?”

      梁颂半阖着眼,透着酒意看着宋怀玉,“你是不是也和阿娘一样,丢下我就走了——”

      她胡乱开口的闹着,醉意上头也不知自己在干些什么,只是将手边能抓到的东西紧紧攥在掌心里,怎么也不放手。

      营帐里灯火闪烁,将她二人的影子照在地上,宋怀玉听到这话神色怔忪,他自然知道梁颂是如何长大的,关于宣妃之死他也曾听闻过。
      只是在今夜之前,在他们相识这八年的时间里,他从未在梁颂嘴里听到过“阿娘”这个词。

      即便是今夜这般放下防备的模样,也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

      毕竟在宋怀玉眼里,梁颂无论是深宫里的废皇女,还是如今的镇北侯夫人,她永远都是那个自矜持傲,从不将自身弱点暴露人前的殿下。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宋怀玉从梁颂的掌心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从她的身侧拉回被踢乱的被子,小心翼翼给她盖好。

      梁颂睁着醉意惺忪的眼,茫然地看着宋怀玉的动作,她不理解为何这个人说着不会丢下的话,而行动上却要离开她。
      “你去哪……”

      充满委屈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里响起,宋怀玉无奈看着扯着自己腰带的手,叹了口气:“他们还在外面睡着,我得去让人把那群醉鬼抬回去。”

      梁颂眨了眨眼,“哦”了声松开扯着他腰带的手,慢吞吞翻过身背对着宋怀玉,后脑勺都带着几分疑似赌气的情绪。
      瞧见她这幅样子,宋怀玉募地乐出声,他抬手揉了揉梁颂的发顶,将烛火熄灭走了出去。

      没了光的营帐内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淅淅索索一阵声音过后。
      梁颂神色清明的睁开眼,目光移向营帐的门口,外面的篝火将那些人的身影照映在营帐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帐外已经没了人影,篝火还在继续烧着,就在梁颂眼皮耷拉睡过去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外面,就那么静静的坐在篝火前。

      梁颂眨眼看了过去,认出来那个身影是宋怀玉,她张开手透过指缝去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之后便在柴火噼里啪啦烧着的声音里睡了过去。
      就此坠入了沉沉如深海的梦里。

      *

      昭武二十年,十月初一。
      右相方太初病逝于京城,其一生入朝为官四十载,高足众多,济济满堂。
      昭武帝闻之心悲哀痛,追封其为国老,天地同悲。

      远在北疆的镇北侯听闻后,枯坐帐中一夜,第二日提刀上阵,击退胡兰、北蛮联合两军,大获全胜,以此告慰右相在天之灵。
      与此同时北侯军副将谢和书带人悄然回京,替主帅镇北侯于长生殿点香,遥送恩师一程。

      同月,昭玉公主在北疆寻到二皇女柔溪,暗自将人接到住处,同时派人压下了所有关于柔溪的消息。

      京中局势风云诡谲,太子之位空悬,朝中群狼环伺,天降大旱,百姓苦不堪言。
      至此,一场名为京变的风波渐渐拉开帷幕。

      *

      “皇姐,外面又来了一群流民。”柔溪长发束起,身着黑色常服,一副男子装扮从城墙上下来。

      又是一年冬,北疆日日大雪不断,从城墙上向远方看去,白色的雪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土地,一眼望不到头。

      梁颂畏寒,裹着一身冬裘站在城墙根儿等着北侯军的捷报,她是半月前到了凉州城,起因是北侯军接到了信报,说是这边出现疫病,当地官员早已携款潜逃。
      本是顾还他们亲自带人过来,但因沙漠深处的纷争和北蛮时不时的骚扰,索性梁颂无所事事,便带着傅桑和柔溪过来做先行军。

      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道,城里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因大雪封路,城中粮草早已殆尽,人人相食在这座城成了寻常事。

      梁颂刚到的第一天,马车外面围了一群人,抱着尸体试图跟他们交换食物,若不是宋怀玉让傅桑多带了两队兵,那日街边的热锅里就不只是凉州城里的百姓了。
      最后是傅桑强行带人镇压了那群企图爬上马车抢粮的百姓,将带来的粮草给仅存的百姓分发下去之后,才止住了城里人人相食的现象。

      梁颂听到柔溪的话,她看向紧闭的城门,忧色从眼底升起,或许是凉州来了军队的消息传了出去,这几日朝这里投奔的流民越来越多。

      “傅桑,城里的百姓和粮食分别还剩下多少?”

      他们带来的粮草不多,如今半月已经过去,怕是剩下的粮草不足以让城里这些人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傅桑:“殿下,加上这半月之间投奔来的流民,城中现在还有七百多人,但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剩下不到三十石。”
      七百多个百姓,加上三百精兵,城中一千多人不够分这剩下的粮食。

      “不到三十……”梁颂哈出一口白气,大雪封路,拦住的不仅仅是流民,也有北侯军送来的粮草。

      凉州距离北疆要塞有百里长路,搁平时也就两天的路程,但这场大雪下的没完没了,将这座小城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柔溪知道梁颂在担忧什么,她自从离开皇宫就一直在外面流浪,这一路也曾结交二三好友,在避世桃源生活了半年,学了一些皮毛医术。

      但好景不长,她的行踪不知道被谁泄漏了出去,只得仓促离开那里躲避追踪,后来被梁颂派出去的人寻到,制造她跌落山崖的假象之后,这才和梁颂一起来到了凉州。

      “皇姐,他们又来了。”柔溪上前一步将梁颂护在身后,和傅桑一起面对着蹒跚而来的凉州百姓,这几日但凡是看到梁颂出现,就会有百姓出现将她们围住。

      为首的几个人眼底皆是狂热,他们在第一次见到梁颂时就感叹,如果她愿意为了百姓甘愿受死,凉州城的所有人都会将她封为神女,世代祭拜。
      起初听到这个传言时,梁颂的第一个反应是怔忪,她在那一刻意识到或许这座城会变成现在这样,与这群人的信仰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被傅桑他们听到,也觉得很荒谬,同时也加强了对城主府的守卫,以防那群人哪一日暴起伤人。

      “殿下!”
      为首的老妇人扑通跪下,身后跟着的百姓呼啦啦也跟着跪了一片,他们异常虔诚的看着梁颂,眼底的狂热让人心惊。
      “神说,您是祂派来救我们的,祂说只要吃一口您的肉,喝一口血,神就会救这个城里的所有人。”

      老妇人将额头贴在地面,复尔抬头挥臂高呼所谓的神谕,傅桑已经拔刀,雪白的刀刃亮在众人面前,大雪从刀刃落下,被无声分成两半。
      北侯军应声而动,紧紧将雪地里的所有人包围,冷刃出鞘,城门前的肃杀之气悍然而起。

      “你们说的那个神,是什么神?”梁颂拨开挡在前面的柔溪,缓步走到老妇人面前,俯视着她。

      老妇人脸上浮现迫切之色,膝行几步想要抱住梁颂的腿,却被她巧妙的躲了过去,她浑浊的眼珠子颤动着,怨恨地跪在原地瞪着梁颂。
      她不愿开口,梁颂也不着急,而是挥手让人从旁边的巷子里拖出一个半人高的木雕,温和的脸上挂着笑。

      “那个神,是什么神?”

      看到自己藏着的东西被人拖出来后,老妇人瞪大了眼睛,嘴里叽里咕噜骂着凉州话,她气的浑身颤抖,没过一会儿又平静下来。
      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平静道:“祂是伟大的神,你们冒犯了祂,会得到惩罚。”

      梁颂“哦”了声,尾音上扬,看着被人拖出来的木雕神像,她目光一寸寸掠过地上跪着的信众。

      在看到老妇人眼底的蔑然和残忍时,梁颂骤然回身,劈手夺过傅桑手中的长剑,一剑劈向那座木雕神像。

      咔嚓——
      在她们目眦欲裂的惊叫声之下,神像在雪地里碎成了两半。

      长剑滴血,在雪地里蜿蜒出一条细长的小河,那神像之中赫然是一具被冻死的尸体。

      梁颂悍然回头,疾步来到老妇人面前,沉声问道:“这具尸体你是从哪得到的?”

      老妇人瘫坐在地,恍惚地看着被劈开的神像,她的魂在这一刻似乎散了,只是呆愣的看着那具尸体,久久未出声。
      而她身后的那些信徒,个个瞪大眼睛,神情最为明显的便是跟随在老妇人身后的女人,她嘴唇剧烈颤动,反复看到老妇人和那具尸体。

      梁颂眯了眯眼,还未出声,身后的柔溪便发出一声低呼:“皇……长姐,这不是我们入城那日,她怀里抱着的婴儿吗?”

      “你说什么?”梁颂回头看着柔溪。

      柔溪蹲下身撩开老妇人垂落的发,在看清面容之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是她,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她带着婴儿站在人群外看着我们,只是……”

      只是那个婴儿为何会被人封在粗糙而制的木雕里,这老妇人又为何会成为神的信众。

      梁颂深觉这里面还有其他隐情,于是她扔下长剑,俯身蹲在老妇人面前,“你是被迫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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