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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所謂男色 ...

  •   姬家的客房真的很多,而且从来都没有人来住的样子。
      屋内整洁干净,所有木器连同窗棱都雕着精制的牡丹样式,瓷器带着古意,屋角的香炉飘出淡雅清香。

      “主人很少留客人在家里住宿,您是这三个月的头一个。”女婢有些怯怯地说,或者是害羞?
      “为何我是三个月的头一个?”
      “因为客房大多是供客人暂作休息几个时辰,除非很大的生意否则少有能留过夜,更不要提连住几日。”女婢偷眼看他,想知道这个俊俏的男人爲什麽能得到主人的偏爱。
      “你的主人很重视朋友。”若非爲了楚留香的安危,他也不会留下自己。花漫楼看她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的意思,干脆自己给自己倒杯茶,缓缓开口。
      女婢连忙为客人打点:“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花漫楼突然勾起她下巴:“女孩,知道太多不好,你乖乖吃饱睡好就是。”
      女婢先是脸红,然后想起家里的规矩,忙不迭离他远一点:“青岚告退。”
      花漫楼挑眉,自己是不是应该改改形象了,真的那么可怕?

      花漫楼住下后,姬冰雁才发现这个人真的很……古怪。
      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人。
      每日晨起之后他都会来与他打招呼,丝毫不在意他的口气有多不好或面色有多冷。与他交谈一会儿之后便离开,或者在兰州城内逛逛,或者在自己房内拨弄琴弦,悠然度日。
      姬冰雁比较喜欢前者,因为他弹琴真不是一般难听。
      花漫楼很博学,油盐酱醋、士农工商、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无论哪个他都能插手,而且造诣都不浅。
      不过也无一例外,也没哪个能称得极为上乘。
      脑袋也很聪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就是不往正地方用。
      还有一点,嘴巴太坏!
      就因为这点,就算略有欣赏,姬冰雁一样讨厌他。
      不过讨厌归讨厌,当没什么要紧事需要自己处理时,他仍愿意与花漫楼对弈。一局棋数个时辰,两人都有消遣,花漫楼也无需以磨练琴技为名,折磨姬冰雁的耳朵。

      日头愈见炎热,已经要到了太阳最毒辣的季节,两人在有大树遮阴的后院摆上棋盘,旁边有小婢伺候着冰镇的葡萄酒,一边下棋一边拌嘴,自有一番乐趣。
      姬冰雁的神色不似初见时那么剑拔弩张,偶尔有这么一个人也不错,可惜始终套不出到底他来此有何目的,和楚留香又有何关系?
      二人厮杀正酣,管家突然来报,前厅有两人来访,一名楚留香,一名胡铁花。
      姬冰雁看向花漫楼:“你早知道?”
      “莫忘记我的身份,不出去见见吗?你许久未见的故友。”
      “你也一同去。”姬冰雁又恢复冰冷的模样:“早预料到此点?花楼主,你只怕不只认识我一个。”
      “所以才早跟你说了日后自有分晓,你还不信。”花漫楼扇面遮掩着脸上的奸笑:“但我要算计的绝对不是你,莫要在意啊。”
      姬冰雁起身:“备软榻枕席。”
      花漫楼轻嗤:“你也想算计自己朋友,比我更不是好东西,怎么说我也算外人。”
      姬冰雁冷哼道:“这两个找我必然有大麻烦,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们偏来找茬,不收拾他们对得起我自己吗?”
      “那我还是不去了,免得被人从我脸上看出端倪,我可不会说谎骗人。”花漫楼看向旁边站着的美丽女婢,一个眼神抛过去,笑睇她双颊滚烫的娇俏样子。
      “请花楼主前厅奉茶。”姬冰雁冷冷道:“若是花楼主不愿走路,我可以一尽地主之谊,派人将您抬过去。”
      “你真客气,免了。”花漫楼起身:“我实在不想去见那只香蜜蜂……”

      姬冰雁出来的时候,楚留香面带喜色。
      可是当看到他身后出现的那位,他脸色立刻差的好像吃了十几块臭豆腐。
      花漫楼笑眯眯道:“香帅,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话有道理,我也没想到,花楼主真厉害。”他显然早就知道了胡铁花和姬冰雁的下落,初见胡铁花时他可以认为花漫楼是想给他个惊喜,可是现在……
      “花楼主面色红润气色大好,相比风餐露宿太苦,不如此处美酒佳肴。”原来不是楼中有事务处理,而是在这里吃好喝好,等着他和胡铁花风尘仆仆。亏得自己路上还为他担心,因为他们进入沙漠刻不容缓,若是他赶不及怎么办。
      “楚香帅莫怒啊,在下早说过要与你会合,只不过没有说过会合地点而已。”
      楚留香觉得自己真不该生气,花漫楼各种诡异举动层出不穷,若是介意他会被气死。于是他真的就这样笑开,特别开心地道:“这样也好,我还担心你无法和老姬还有小胡相处愉快,没想到你已自行解决了这问题。”
      “这是自然,我与冰雁相处愉快,比你好多了。”花漫楼笑意深浓。
      胡铁花打个哆嗦,这语气……他看向姬冰雁,姬冰雁竟然没有反对。
      楚留香摇头苦笑,花漫楼提到女子时轻佻之意甚浓,对男子却一直并无此种意味。没想到他一旦唤著名字,竟然便能带起三分暧昧,似无意吐出,令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最好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他知姬冰雁亦知,楚留香扯了一下胡铁花的衣服。
      胡铁花直肠子却不是笨蛋,他看向姬冰雁:“死公鸡你搞什麽,老朋友来了竟然还摆着架子不肯起来吗?”
      “你以为我不想起来?”姬冰雁揭开盖着的厚厚毯子:“这条腿早已经废了。”
      “废了?”胡铁花立刻跳起来:“是谁?我要去——”
      “就是这该死的沙漠,该死的太阳,该死的风,它给我带来用之不尽的财富,也给我带来一身伤病。”
      “沙漠?”
      “没错,你永远也想象不到那里……”姬冰雁满怀愤恨诉说沙漠的可怕时斜眼瞥了下花漫楼,这位倒是一点儿不给他面子,该吃吃该喝喝,坐到一边调戏侍女。

      等姬冰雁说完,胡铁花只觉得嘴里发苦,连忙把一杯酒灌进嗓子。他知道沙漠并非常人所能想象,却未曾想会是这个样子。再看向姬冰雁的腿,他简直想骂娘。
      楚留香沉声道:“我们一定要进沙漠,你给我们准备几匹马,一些食物和清水就是,不用担心。”
      “我的朋友要去拼命,我竟然——我……这该死的腿!”姬冰雁几乎一个跟头从软榻上折下来,胡铁花眼眶中已经有泪。
      花漫楼微微挑眉,他真可爱……再待下去弄不好要笑出来,他起身道:“我出去等你们。”

      过不多时楚留香出来,面色平静,胡铁花脸色臭臭的。
      三人骑着马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老臭虫我问你,你这么久没见也变得冷血了?死公鸡那个样子,你就一点也不难受?”
      楚留香微笑道:“你还不认识吧?这位是花漫楼,万花楼楼主。”
      “我在和你说话!”他在气头上,管他花漫楼草满楼的。
      “唉,你认识老姬这么久,可曾见他这么激动过?”
      “没有,不然我怎么会难过!”
      “你也知道老姬的脾气,若是腿真的出问题他会这样吗?而且你也是个有经验的男人,你可记得那两个女孩的眼神?”
      “眼神怎么样?”胡铁花偏偏犯了他的狗熊脑子。
      花漫楼懒懒道:“一个女人未被满足怎会露出那种眼神?一个残废又怎么去满足别人?”
      胡铁花一呆:“这只死公鸡……他是骗人的!那他激动个什麽劲!”
      “若非他心存愧疚,又怎会如此做作?毕竟老姬现在有业有家,不该再和我们一同去拼死拼活。”
      “这只死公鸡……”胡铁花咬得牙咯吱咯吱作响。
      花满楼提着马缰,靠近楚留香:“打个赌如何?”
      “赌什麽?”
      “赌姬冰雁是否会来。”
      “有趣,我赌会。”楚留香压低声音不让胡铁花听到,反正他现在气成这样子也听不进旁人说话。
      “你和我下同注,这怎么对赌?”花漫楼把主意打到胡铁花身上。
      旅途遥远,不如先给自己赚点花销。
      楚留香淡淡道:“他身无长物,从来酒钱都要我付。”
      “胡铁花这个名字总值得几两几钱,弄不好我还能请你喝杯酒。”
      花漫楼话音方落,胡铁花突然打马,如飞一般离去。
      “呵呵,胡大侠果然有趣,今次如何?”
      “一样所下同注,如何作赌?”楚留香突然发现,花漫楼很了解他们三个,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
      “如何?可要去吃进沙漠前的最后一餐?”
      “正是时候了。”

      胡铁花一直坐到姬冰雁那辆宽大的马车里都没开脸。
      他被耍了,还是被自己的好友联合耍的。
      对,还要加上一个完全不熟的家伙。
      姬冰雁不理他,招惹他的又不是自己。
      楚留香道:“小胡,我只是猜测。”
      胡铁花往花漫楼鼻子上一指:“这女人花也是用猜的?你告诉他没告诉我。”
      女人花?花漫楼折扇轻摇:“这不怪,我有脑,不像某人脑袋里99%装着的都是酒水,另外1%八成被女人占着。”
      “谁说我脑袋里99%装的是酒?”胡铁花立刻瞪眼道:“起码有1%装的是这帮损友!”
      楚留香忍不住笑,姬冰雁的神色也缓和,这狗熊脾气。
      “女人花,你和老臭虫怎么认识的?”胡铁花捧着一坛子酒问道。
      “我打劫他。”花漫楼笑道:“我二人到现在仍然是敌非友,说不定什么时候打起来。”
      敌人?姬冰雁抬眸看向花漫楼。
      “若你什么时候能够别说话没正经,我们就打不起来。”楚留香带了些纵容的无奈。
      姬冰雁又低下头闭上眼,楚留香能这么说话就没问题。
      “我无聊嘛,总是要找些乐子。”花满楼低声说:“楚香帅莫忘记,我们还有一年之约。”
      “你也不用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现在需要休息。”现在重要的是沙漠之王,是蓉蓉他们三个。
      “关心则乱,依我看黑珍珠不一定会拿蓉蓉他们如何,他对你总算不错。”
      “我们相交不深,我又忙于无花和南宫灵,怎么有空与他深交?”
      “那也是只差了一点。”
      “差这一点,或许就天差地别。”他不了解黑珍珠,一点都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大漠之王的儿子。
      “或者你应该比我了解的多点。”
      “少来打我的主意,你知道万花楼的消息多贵吗?都不知道免费帮了你多少次。”弄的手下那群臭丫头死小子都传消息问她是不是陷下去了。
      陷个屁!她不喜欢男人!
      “我付钱。”
      “我不收。”花漫楼干脆道。
      “那还怪我?”
      “我有直觉,收了比不收更倒霉。”
      楚留香摸鼻子,他很讲信用的……
      姬冰雁已经微微发出呼声,胡铁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比唱大戏还精彩。第一次有男人能让楚留香吃瘪,他不采花改吃草了?
      花漫楼稍稍掀开厚重的帘子看外面。脚下坑坑洼洼仍然有着微潮的土坑和发黄的草,但显然少了许多。
      前面远远的都是黄色,后面看不到城镇。
      他眼睛不禁发光,美丽、壮观,黄色的金粒在阳光下闪烁,偶尔卷起的尘暴显示自然的威严。她从未见过沙漠,这个吞噬生命的地方竟然美丽到令她转不开眼。
      她不由笑的愉悦,仅仅是这样,就让她觉得不枉来到这里。
      “喂,女人花……你真不是女扮男装?”胡铁花瞟向他胸口。平常看他真不像,可是这一笑……好明艳。很难想象,一个男人开心时候的笑要用明艳形容才恰如其分。
      “……胡大侠。”花漫楼似笑非笑:“如果你下次再问我这个问题,我就让你亲自体验一下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如何?身为万花楼楼主我经验丰富,会尽量不弄疼你。”
      胡铁花身体僵住,稍稍往后蹭了蹭,突然抱着他的酒坛子兔子一样窜出车厢:“小潘给我弄匹骆驼!”
      “噗呵呵——”楚留香笑得差点把一口酒喷出来。
      姬冰雁睁开眼睛:“小胡算遇上克星了。”
      花漫楼奇怪地拿扇缘顶着下巴:“有那么可怕?看来我开玩笑的功力又增强了。”
      “只是开玩笑而已?”
      “不然呢?我还能真的对男人感兴趣。”花漫楼冷哼:“本来以为只有胡铁花一个人脑子不好使,没想到你们也不好使。”
      “拜你从来不分时间地点的玩笑所赐。”姬冰雁闭眼。他不是睡着了吗?干嘛还起来和他搭话,给自己找不自在。
      “你能说你真的对男人没兴趣?”楚留香反唇相讥。
      “你聪明点了。”花漫楼极其诚恳地说:“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男女不拘。”
      “……什麽?”
      “简单来说呢,就是只要我喜欢的,男人女人没差别。”他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所以楚香帅,您老乖乖等着应付我就是,花招玩太多不好。难不成不知道倒霉的还是自己?何苦来哉。”
      楚留香无语,的确是何苦来哉,早知道就不答应赌局,应付一个男人比应付女人还麻烦!
      花漫楼突然从车窗蹿出去翻上车顶,他的情报来了。

      今日的消息只有一份,寥寥几字,不过是火舞亲自奉上——
      【桃夭为求罂粟前往石观音处】
      花满楼抬头看看天,太阳很烈,可能他被照花眼。
      钻进车里借着灯火又看了一遍,为求让自己相信他还读了出来:“桃夭为求罂粟前往石观音处。”
      十二个字无一错漏,嗯,桃夭去找石观音了。
      楚留香从来是耳朵最尖的一个:“石观音?”
      “是啊,石观音。”花漫楼不紧不慢开口。
      那个……笨蛋医痴!他真要变成学医的白痴了是吧?要罂粟大不了在万花楼培植,他到底知不知道石观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是个男人啊男人!他竟然去找石观音!!!
      “你的朋友?”
      “属下。”花满楼阴森森道,一手搓碎了纸笺。
      “他去找石观音做什麽?”
      “我怎么知道,八成去切磋经验交流技术滚床单,石观音不是御男有术?”花漫楼把胡铁花留下的外衣踢开,自己躺上去蜷缩双腿:“我要睡觉,谁吵我我就宰了他!”
      不到半盏茶功夫就鼻息沉沉,姬冰雁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点头:“他是睡了。”
      姬冰雁坐起身,问道:“你与他到底是何关系?”
      “他不是已经说了?敌人或者朋友。”楚留香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也是第一次无法确定自己和另一个人的距离。
      “那他对你可有威胁?我们此行务须小心谨慎,不可再有变量。”刚刚那个石观音,姬冰雁很在意。
      “我对他的了解或者只有万花楼楼主,词锋锐利善恶不分,再无其他。”楚留香沉吟道:“但他这一路虽然深藏内心,却暗中助我良多。”
      “全无任何企图?”
      “如若是别人我还要想想,万花楼是个什麽地方,你不会不知。”
      姬冰雁点头,他的确久早以前就查过。
      楚留香拍拍衣服,笑道:“那我有哪里值得他觊觎?”
      光是你楚留香的名字就足够了……姬冰雁并没有说,既然自己知道,楚留香必然也心知肚明。于是他只冷冷道:“男色。”
      楚留香摸鼻子当没听见。连姬冰雁都会促狭他了,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姬冰雁扫了一眼花漫楼,蜷在那里。
      他最好没睡着,这些话就是说给他听。

      一马车的人全部睡觉,外面传来胡铁花和小潘攀谈发出的高声大笑。
      楚留香算了算和胡铁花闲聊的乐趣与被被太阳照射的焦灼相比哪个更合算,也倒在空出的地方,拉起旁边丝薄的被褥蒙住脑袋。
      至于胡铁花进来之后有没有地方睡……
      嗯,反正他们晚上要露营,白天少睡一点不会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所謂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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