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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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院里，老爷子徐昂被李锦劝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徐从礼和李锦。
如果说那日杏林初见，徐从礼还能安慰自己北境与江南千里相隔，不可能轻易遇到云娘的旧识，李锦的举动多半是认错人或者真的脑子不好。
但从昨日李锦再次出现起，徐从礼便意识到这人应当就是为云娘而来。
他知道李锦将人都支走肯定有话要说，于是一面不动声色写着药方，一面在心中打起十二分精神。
李锦背靠软枕坐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放在身前的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盖在身上的锦被。
房间中安静的让人心慌。
良久，徐从礼才听李锦开口道：“三年前，是你救了他。“
没有试探和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徐从礼笔尖微顿，一团墨迹迅速在纸上晕染开。
李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道：“你不知道他是谁，而他，也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
深吸口气，徐从礼放下手中笔，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年轻男子。
之前两次见面，这人都是一副不谙世事富贵闲人的模样，如今正色起来，虽然仍有病容，却眸色幽深，带着上位着的摄人威压。
看着这样的李锦，徐从礼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才应当是与那样的云娘比肩之人。
处惊不变，不怒自威，那份自然流露的气度，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这三年，是他们夫妻两个高攀了。
徐从礼站起身，并不否认，而是问道：“公子想要如何？“
李锦缓了神色，慢慢靠坐回去。
想要如何？
他不想要如何。
方才从徐从礼反应中得到的答案，已经是他预想中最好的结果。
如果沈清池没有失忆，却三番两次拒绝与自己相认，抛开他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不说，他一个挽回了战争局面的少将军，假死三年杳无音讯，潜伏边关后又变装来到江南，那才是最让人忧心的局面。
失忆好啊，失忆说明他这些年过的心里不苦。
前尘往事抛却，他愿他余生无忧。
思及此，李锦唇角微不可查的浮起一抹笑意，语气也客气了很多，他不答反问：“徐三爷想要如何？”
徐从礼叹口气：“骗她是自己的女儿云娘，确实是我们夫妻二人不对，但这些年相处下来，我们也是真心拿她当亲生女儿疼的，自然也是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好。你……”
“等等。”李锦彻底坐直了身子，从听到第一句话起他就觉得不对，后面越听越觉得荒谬，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徐从礼的话：“你们说他是女儿，他就当自己是你们的……女儿了？”
失忆又不是失智，沈清池总不能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吧。
徐从礼同样也对李锦的疑问感到不解，迟疑道：“那不是……她失忆了吗？”
“那你们也……”
李锦看着徐从礼完全不觉得有问题的迷茫神色，突然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越跳越快，过去坚信不疑的事情在动摇，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胃部的疼痛已经完全被忽视，李锦有些急切的从床上下来走到徐从礼面前。
他喉结微动，哑声问：“他当年身上有很多伤对不对？”
徐从礼见李锦反应如此之大，想到重逢以来他对云娘在意的态度，以为他是介意女子的名节，连忙道：“这个你放心，都是内子给处理的。”
话已至此，不必再问。
李锦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表情变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相识十载，今日始知他是她。
沈清池是女子，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之间的感情将会减少很多外界的阻力。
可她既然是女子，那之前种种，自己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更加混蛋。
但是，她现在失忆了……
李锦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情绪里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徐从礼唤他：“张公子？”
李锦才终于回神：“啊？”
拿不准李锦的态度，徐从礼眯了眯眼道：“还不知张公子是云娘的什么人？”
“她是我……”
李锦本想说是多年的好兄弟，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不对，顿了顿，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未过门的妻子。”
这个答案倒是在意料之中，徐从礼颔首，随即话锋一转道：“既如此，那为何三年来不见你或着她的家人派人去北境寻找？”
情绪的起伏让胃部的疼痛更加厉害，李锦坐回床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是啊，我竟然就那么信了她身死的消息，从没有想到要亲自去一趟北境，至于家人……”
沈将军战死，沈夫人殉情，沈家其他人从来不是她的倚仗。
思及此，李锦看向徐从礼：“徐三爷方才说，你们夫妻拿她当亲生女儿？”
徐从礼正色道：“绝无虚言。”
李锦向来看人很准，从这几天探查到的消息和他的观察来看，徐从礼夫妇都是心善之人。
他看着徐从礼的眼，缓缓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让她往后一直是你们的女儿呢？”
徐从礼听出了话中的意思，却不明白李锦的目的。
他蹙眉问：“何出此言？”
李锦垂眸，真假参半道：“三年前北戎犯边，她与父母一同遇难，家中已经没有可依靠的亲人。我想，她如今有你跟尊夫人疼着，总比想起过往难过度日的好。”
徐从礼：“那你呢？”
李锦复又抬眸，诚挚道：“婚约作数，我此生非她不娶。”
“这……”徐从礼捋着胡子踱了几步，最后停下脚步道：“我姑且相信你的这番话，但我不赞同继续瞒着她。以前是我们夫妻做的不对，但既然现在有了机会，她有权知道自己的过往。”
“不可。”李锦反对道：“她现在明明过得很好，为什么要知道那些痛苦的过往，况且她并没有恢复记忆，又何必知道这些徒增烦恼。”
而且，他还存了自己的私心。
“话虽如此……”徐从礼仍有迟疑。
“三爷信我，我对她的关心绝对不比你们少，往后若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李锦竖起手指：“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从礼嗤笑一声：“发誓有用的话，世上哪还有那么多背信弃义之辈。”
他沉吟片刻，道：“暂时不告诉她可以，至于婚事不必着急，你能不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先不说，云娘这边，一定得她自己愿意。”
李锦见他松口，忙道：“三爷放心。”
云娘，也就是沈清池寻过来的时候，正好遇到福生送徐从礼出来。
她远远瞧着徐从礼面色无异，心中松了口气，闪身躲去了一丛花树后面。
待人走远，沈清池几步来到客院旁，纵身跃入院中。
隐在附近的暗卫发现是她，硬生生收回出手的招式，口里发出短促的一声鸟鸣，朝沈清池抱拳施礼后迅速躲回原处。
沈清池知他是给李锦报了信，不再躲藏，大摇大摆走向客房正门。
还未进屋便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她也不进去，倚在门框上看李锦咳的差不多了，才冷冷开口：“不是说腹痛吗？怎么还……”
话未说完，便看到李锦拿开捂嘴的锦帕抬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唇上一抹殷红。
沈清池盯着那抹血色，眉头微蹙。
她疾步上前，去拉李锦的手腕：“你怎么回事？”
李锦躲了一下，将手背在身后，脸上笑的有点傻气：“你还是关心我的。”
沈清池不说话，强行扭过他的胳膊想要把脉，却一眼看到他指间的伤口。
瞬间明白过来李锦的把戏，沈清池一把甩开他。
手却被握住。
李锦仔细看着面前的人，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一头乌发被挽成漂亮的发髻，发间插着精致的簪子步摇，月白半袖衫配着红色长裙，是远胜于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的好颜色。
他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没看出她是女子呢。
他见过她在路过首饰摊位时的短暂驻足，见过她在遇到锦衣华服的女子时的微微侧目。
他当时还以为那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年少而慕少艾。
却不知那是她对自己天性的苦苦压抑。
那一晚，他们甚至……
可他醉的厉害，忘了具体发生的事，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吃亏的一方。
他不去为她送行，甚至还说了伤人的话。
她当初折返回来找他，听到那番话该是何等伤心难过。
“对不起。”
李锦口中呢喃，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沈清池已经对他从初遇起就时不时抽疯的行为习以为常，并没有理会。而是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给他把起了脉。
李锦奇道：“你现在还会医术呢？”
片刻后，沈清池松开他的手，淡淡道：“胃有旧疾就自己注意，不要管不住嘴，喝坏了又赖上我们家。”
李锦动了动手指，有些惋惜肌肤相触的时间太短：“这都看得出来？要不要再仔细把把看。”
自从当年沈清池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有很长一段时间李锦都把酒当水喝，醉了睡，醒了继续喝。
直到把自己喝的胃里出血，差点救不回来，养好后被恒王一顿骂，扔来了好友开的书院。
昨晚看沈清池提了坛酒，李锦吃瘪回来后不禁又想起当年两人把酒言欢的情形，于是不顾福生阻拦，让徐家下人送了坛酒来。
不想引起旧疾却因祸得福，不仅从徐从礼那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沈清池还主动来寻他。
“不必，我看的准不准你心中清楚。”沈清池退开一步，审视着李锦的眼睛：“你同我父亲说了什么？”
“没什么。”李锦勾起嘴角，靠坐回去：“就聊了聊求娶你的事情。”
“你……”
沈清池不是冲动之人，却总是轻易被李锦牵动情绪，明知他说的是胡话却还是瞬间被激怒。
她出手如电，俯身掐住了李锦的咽喉。
李锦姿势未变，神色不动，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平静的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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