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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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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娇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看着一身男装,英姿飒爽高坐马上的沈清池,难掩眼中的羡慕。
长这么大,她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徐家在城郊的别院。
小时候,她曾很羡慕哥哥们可以跟着家里的商队去各种地方,看各色风景。但娘说她是女孩子,女孩子就应当在家中学阵线女工,学怎么相夫教子,渐渐地她也这么说服自己,不再去问爹爹和兄长外面的事情。
可是如今,同为女子的云娘,竟然可以做到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那些容貌上的嫉妒,小打小闹的争宠瞬间都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昨夜辗转难眠,她终于想明白自己心底对这个新来的姐姐是佩服和羡慕大过嫉妒的,而且,她还也隐约有些明白,娘说的不对,男子可以做的事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做,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女子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广阔天地。
徐念娇深吸一口气,走到沈清池旁边,仰着脸道:“三姐姐,一路顺风,我等你平安回来跟我讲外面的世界。”
沈清池仿佛从这个妹妹的眼里看到了与从前不一样得光彩,她展颜,郑重道:“好!”
马蹄声声,回荡在清晨空荡的街道内,沈清池一马当先,带着五六个人的队伍离开了淮城。
城外第一个驿亭,早已在那边等候的李锦远远瞧着沈清池带人过来,一甩马鞭,纵马跟了上去。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两人并驾齐驱,李锦转头,看着身旁人的侧颜,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张公子?”沈清池见李锦速度慢下来,出声提醒。
李锦被这生疏的称呼唤回了现实,压下心中涌上的一阵酸涩,随口道:“今早竟然有朝霞,看着比晚霞多了些淡雅,是不是预示着能有个好兆头?”
李锦说完,便看到沈清池回望过来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疑惑道:“怎么……”
是他哪里说的不对么?
沈清池收回视线,看着前面的路淡淡道:“没什么,有些羡慕你不用为俗事操心罢了。”
李锦被沈清池说的莫名其妙,正疑惑间,徐家的刘管事赶了上来,对沈清池道:“姑……不,郎君,今日怕是有雨,我们是不是改一下行程,提前找个地方落脚?”
“嗯,”沈清池点点头:“吩咐大家加快速度,尽快赶到隔壁的城池。”
他们本来的计划是不经过隔壁城,去更远的一个镇子过夜的,李锦奇怪道:“我看今日天气挺好啊,还出了太阳,怎么就说要下雨了呢?”
刘管事笑呵呵道:“张公子不怎么关心天气吧?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有朝霞便预示着要下雨了。”
李锦突然明白过来沈清池刚才那句话,是在阴阳他不谙世事。
中午的时候,天逐渐阴沉了起来,一行人找了个临时的茶棚解决午饭。
李锦从前出远门都是坐马车,这次为了逞强,第一次骑马赶了这么久的路,虽然强撑着没有掉队,大腿处却被磨的生疼,被福生从马上扶下来的时候腿都是抖的。
在一旁缓了好久,他才装作无事的超茶棚走去。
茶棚搭得简陋,应当是附近村民设得。此时虽是正午,却因为天气不好的原因,没有几个行人。
李锦远远看到沈清池一个人坐在茶棚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邻桌的两个妇人时不时看她几眼,又低头笑着低语,顾不上腿上的疼痛,蹙眉加快了脚步。
李锦走近,瞪了那两个抬起头看过来的妇人一眼,却引得对方又是一阵发笑,李锦一噎,没好气的坐在沈清池对面,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沈清池瞥他一眼,单手将扣在桌面的茶杯翻过来,又拿过茶壶倒了两杯,放下茶壶后递给李锦一杯,调侃道:“路都走不利索了,还有兴致看路边的小娘子呢?”
“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还不是她们看你!”李锦没好气的喝了一口茶,突然变了脸色,忍了半天才将茶水咽下,苦着脸道,“这是什么水,也太难喝了!”
以前李锦出门,都是福生用马车带足了日常所需的东西,一路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还从来没有碰过这路边茶棚里的水。
“茶啊。”沈清池面不改色将杯子里的茶喝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马也骑不了,粗茶的苦也吃不了,我看,张大公子还是趁早回去算了。”
“谁说的!”李锦咬了咬牙,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啪得将杯子砸到桌面上,“这世上就没有难得住我的事!”
沈清池挑了挑眉:“话不要说的太满。”然后不再理他,取出带的饼子,就着茶水随便吃了几口。
李锦见她只吃了几口便将饼子收了起来,忙道:“可是吃不惯,要不我给你叫份面?”
沈清池摇摇头:“不用,我不饿。”
李锦见她表情淡淡的,想了想,吩咐福生去取了两样东西过来,邀功似的递给沈清池。
沈清池认出其中一样是那日李锦要给她的剑,而另一样,沈清池眼中遗憾一闪而逝,她弹了弹那紧绷的弓弦,递还给了李锦。
李锦以为她是不想要,连忙道:“借你的,你不用推辞。”
“多谢,”沈清池轻描淡写道,“我用不了。”
“什么意思?”李锦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忽然他想到什么,将目光定在沈清池一直没怎么动的右臂上,讷讷道:“你的胳膊……”
重逢以来,李锦见过两次沈清池与人动手,次次都是用的左手,今日骑马,她也是用左手控马,如今竟然还说用不了弓。
她明明不是左利手,而且箭术也曾十分高超,百步穿杨,一箭双雕都不在话下。
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她右臂用不上力了。
沈清池忽视掉李锦那灼灼的目光,低头喝了口茶:“旧伤罢……”
“别这么说!”李锦听她轻描淡写的语气,眼中一阵酸涩,他忙转开头,好一会儿才轻声问:“还疼吗?”
沈清池没了之前的记忆,李锦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有所抵触,只认识了几天的人而已,她本来想敷衍一句不疼,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阴雨天浑身的难受,也许是李锦的目光太过诚挚,鬼使神差的,沈清池点了点头:“阴雨天会疼。”
“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沈清池只是这么句,李锦就仿佛感受到疼的是自己的胳膊,他信誓旦旦道。
沈清池摇摇头,没太放在心上,看他一眼:“你还是先医一医自己的腿吧。”
一行人只是在茶棚里休整了一会儿,便再次启程,终于在第一声春雷中,赶到了最近的城池。
晚上,沈清池躺在自己房间里,听着外面得雨声,隔壁李锦与小厮说话的声音,想到那厮在茶棚里说得话,起身披衣走了出去。
李锦大腿里侧被磨得一片血红,惨不忍睹,他一边忍着疼一边小声吸气,一边拒绝福生的提议:“不行,他们都骑马,就我一个人坐马车像什么话!”
他还得在沈清池面前维持形象,怎么能认怂呢?
福生还要再劝,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
“我。”
听到沈清池的声音,李锦吓了一跳,赶紧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示意福生去开门。
沈清池进门后扫了一眼倚在床上的李锦,似笑非笑道:“怎么,裤子都穿不了了?”
“你……”李锦脸色瞬间涨的通红,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沈清池是个女子啊,他终于找回一点气势,梗着脖子道:“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矜持点!”
“哦,”沈清池点点头,面不改色的在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拿在手里把玩,“那这位郎君,不知你明日是否还能跟得上小女子的马队呢?”
“那是当然!”
“是吗?”沈清池将目光落到李锦的腿上有伤的地方。
李锦觉得沈清池的目光如有实质,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被,那尴尬地方的伤仿佛被烫了一般,更加疼痛难忍起来。
刚刚找回的一点底气瞬间又散得无影无踪,李锦别开目光:“我没事,这点小伤……”
话未说完,忽觉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李锦匆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沈清池拿在手里的那个瓷瓶,“这是什么?”
沈清池起身:“专治擦伤的药,比别处卖的好用。”
眼见着李锦又要露出傻笑,沈清池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亳州之行还得仰仗你和你的那位,嗯,叔父,只是怕你耽误行程罢了。”
“嗯,我知道。”李锦握紧了瓷瓶,仍是笑得真心实意。他知道,沈清池一向口是心非,关心别人从不明说。
不知是药真的神奇,还是李锦的错觉,上了药之后的伤处,第二日一早真的好了很多。李锦神清气爽下楼,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却在出门后笑容凝固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