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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

  •   向天骄没骗命不凡。林天夏正在梦中,但并非噩梦,而是好梦。——从来好梦杀人,引人流连忘返。林天夏在梦中畅游,凡他所思所想,都能成真,他看见世外桃源隐于山后林中,门户大开,男女老少欢笑携行,夜深便架起篝火,染得人面容温暖。

      承孙膝下,羊肥田沃,他老当益壮,家中大小凭他决断,儿与儿媳无不敬爱。

      而当命不凡同意向天骄的要求时,林天夏的梦里出现一个不速之客,他以一根素簪固定长发,一身月白长袍,衣角以血色星华点缀,颈上一条透白长巾围了几层,余下垂在腰侧。此人来得匆匆,目标锁定林天夏一家。

      叩、叩、叩。

      敲门声惊扰了他们,林天夏劝下家人,让他们好好休息,自己则前去开门。

      不速之客正是向天骄,见林天夏开门,他一拱手,说道:“老人家,长命百岁。”

      林天夏尚未应答,向天骄复说:“但好梦终醒,如果真的思念家人,不如去梦外寻找。外面还有人在等你。”

      这话便不怎么中听了。

      林天夏全无关于命不凡的记忆,不解地看着这个礼貌却不知言何的青年。向天骄也从他的反应中读出内涵,疑惑地上下打量林天夏一番:“不完全是做梦?”

      向天骄拨开林天夏向他家中走去,林天夏松弛太久,如今也提不起赶他的念头,忙跟在他后面,犹豫了一下没把门关上。

      他追在向天骄后面,说:“你这小子好没礼貌!这是我家,你要讨水喝我进去给你拿就是。”

      向天骄嘀咕道:“那接下来就更没礼貌了……”

      他凭着感觉拐进了一间卧房,见一个比他大了两三岁的青年平躺在床上。

      对此,向天骄满意一笑:“啊,这不就找到了。”

      “等下,你要做什么?你是我儿子的朋友?……你赶紧给我出去!”林天夏越品越觉得不对,从低声询问不愿惊扰家人,转为了大声呵斥——这人一看就不安好心!

      向天骄咧开嘴角,歪头看着林天夏,笑得像个反派:“还能做什么?”

      林天夏从梦中惊醒了,如果说前半截是好梦,后半截简直是再惨烈不过的噩梦。

      在陌生青年发问过后,他的家人陆续醒来,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他们依然热情,保持着淳朴的善心。

      而后,向天骄就扣住他们的头顶和肩膀,中间链接的脖颈被拧成麻绳,清脆的骨折声后,头就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将断未断地,生死的距离很暧昧。

      林天夏呆愣地看着向天骄,向天骄为他解释道:“我不喜欢玩弄人心,成效太慢,至于给你造成的心理损伤,不在我的赔偿范围内。我不进行保障,只负责叫醒服务。”

      见林天夏还站在原地发愣,向天骄马上转身向外走,“我想表达我的体贴……”他随手给了扑过来的小孩一剑,刃光一闪,先是血雨,后是血泊。

      自从林天夏做梦以来,村庄中少见下雨天,此刻血水渐渐沥沥地从向天骄的剑上滑下,一滴一滴,本该是一场温吞的小雨,然而却伴随着雷声。

      林天夏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在他冲过去要用双拳教训这个青年的时候,他惊醒了。

      他还记得那个青年最后两句话:“虽然过程有点致郁,但他们不会疼不会痛,本来就是你的幻想。你要知道,结果是好的。”

      林天夏一醒来,又伴随着梦的余韵气晕过去。

      在一段时间过后,他又成功地醒了过来,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摸了摸脸,好像还有点肿。

      命不凡正蹲在旁边歪头看着他,在判断他是不是真的醒了。这段时间内,林天夏醒了三次,第一次醒来后气晕过去,第二次是命不凡把他扇醒后,他扯着命不凡的头发要跟他同归于尽,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命不凡谨慎地打量着他,一时间谁也没开口。

      “怎么不是我死。”沉默过后,林天夏先开口,他抱住命不凡嚎啕大哭,“怎么不是我死……”

      命不凡僵硬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有点不知所措,硬邦邦地安慰道:“这又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我家人可能都死了……”

      “这话说得,我还没死。”命不凡没过脑子,顺嘴应了。

      “……”林天夏被噎住了,命不凡此人说亲不亲、说近不近,刚好卡在他有点不舍又不至于太难过的线上,这话他当然不能直接说。不过话说回来,这么一想,命不凡像是局外之人,他们从未真正建立过什么关系和羁绊,想必自己死了他也不大在意。

      林天夏悲从心来,轻轻摇头叹气。

      此时林天夏已经有点记不清梦中的内容,只记得自己想替谁去死,那种莫大的悲伤和痛苦是缺钱无法比拟的,他又重复道:“我做噩梦了,好像有谁死了……”

      他想借着这句话的余韵去抓住点什么,却被命不凡一句话打断。

      “那必不可能是我。”命不凡迅速应道。

      他醒来后心中就洋溢着奇怪的松快,只觉得自己大睡了三天三夜,精气神养得足足的,除了手酸了点,摔断的腿和震断的筋都恢复正常。

      他没看到徐升。

      那口井已经被拦腰折断的槐树封上,连带着他对底下的记忆一块儿封上了,简而言之,一丁点也不记得,只有自己摔晕过去的印象。此外树折断后便露出中间足够容纳一人塞进去的大洞,谁也想不到这槐树竟是空心的。

      很难想象见到它时,它还活得好好的,不过如今也死了。

      树底下有层黑色不明物质,看起来有点恶心。自然,命不凡没去碰,就算吃了能延年益寿,他也死活不干。多让人想吐,一想起来这个字,他的胃又泛酸。

      这里的事办完了,事不宜迟,去找林天夏。他的脑子对他下了指令。山上的路他驾轻就熟,找到林天夏的时候看见他满头虚汗,做噩梦的人需要抽醒,不记得谁跟他说的,但很有道理,他当即上手,被醒过来状若疯癫的林天夏扯头发左右开弓,虽然没被打到,但形象也好不到哪去。

      “发什么癔病?”命不凡马上退离几十米远,但林天夏头一歪又睡了过去,他只得再靠近。命不凡试着去探林天夏的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也算正常。

      对此他完全理解了,根本是积怨已久,私人恩怨,否则也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命不凡捋顺了,舒服了。

      他顺手抽了林天夏一巴掌,手环成喇叭状,在林天夏耳边大喊道:“你爹的!赶紧给老子醒!”

      于是他就这样叫醒了林天夏,事实证明需要双管齐下,单是抽不够,还得更加体贴地喊一声才是。他无法理解林天夏在悲春伤秋什么,毕竟他家里人是确定都死光了,但他能保证自己还活着,至少不会让林天夏饿死。

      林天夏被命不凡一梗,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自顾自生起气,但又不知道气从何来,只好非常讲道理地消了。

      “鸡呢?”

      林天夏打量着命不凡空空如也的手,命不凡啊了一声,说:“你看我这记性,你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给你逮只鸡来。”

      没等林天夏回应,命不凡就走了,过了约摸半个钟,命不凡荣耀归来,手上提着一只扭断脖子洗干净的鸡,林天夏盯着鸡,觉得这只鸡就像自己。

      他被命不凡按着脸抵开,“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一个人一直盯着假人,最后被假人互换身体替代的故事。”命不凡盯着林天夏的眼睛。

      一阵风吹过,林天夏打了个冷颤:“哪里听来的。”

      “我乱讲的。”命不凡呵呵一笑,“这是你刚才打我的报应。”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的确有被扯的痕迹,那是证据。

      命不凡说:“臭老头。”

      林天夏心虚地挪开目光:“你惹到我了,我等下鸡腿都不给你吃。”

      命不凡无语地撇嘴,瞟了林天夏一眼,把钱袋丢给他,开始挖坑点火,架上鸡就地开烤。他的技术因为餐风露宿锻炼得很不错,命不凡将随身携带的盐巴打开,往叶上倒了一点,和林天夏就着吃。

      林天夏将鸡分成几份,其中两只鸡腿都给了命不凡,他自己吃鸡翅,没多少肉,胜在有味儿,他没忍住嗦了两口,发出舒服的喟叹。

      “你从哪里找上来的?”命不凡突然开口。

      “山脚底下有户人家,有个女人说有个欠揍的男子上山来了,我一猜就是你。”

      命不凡皱眉说:“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我上山的时候的确也遇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

      “就挺漂亮的。”林天夏比划,“那时候天太黑我没细看,你感兴趣等下我带你去那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了。”

      命不凡想了想,摇头,说:“不急,我有别的事要先问村民。”一面说着,他一面摸向腰侧,空空如也,让他不禁愣了一下,“我之前是用剑的吗?”

      “什么剑,你哪有这东西?”

      “没事了。”命不凡将摸空的手放下,心道或许是想到了先前插腰上的剑,不过这不是自己的,还是别想了。摔了一趟人都摔傻了……摔哪儿了来着?

      解决了吃饭这件人生大事,他与林天夏又交谈三两句,总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命不凡沉思着迈开腿,正是走在下山路上,林天夏在他背后连诶两声也不被所闻,只得连忙追上。

      “赶着投胎呢?”

      命不凡走在前头,明知是一句骂,却赞同地点头:“的确,感觉重新投了个胎,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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