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劳改犯》猪子二娘

7、拒绝

　　“男朋友？”沈时锦拉开车门，侧身扯动安全带，听到宋中沛说话。

　　沈时锦顺着宋中沛玩味的视线看，谭棣还没远走，堪堪回过头去，这样的距离甚至清晰可见其圆滚的后脑勺随身体晃动。

　　谭棣走起路来就没变过，晃晃悠悠又慢慢吞吞，属于突然被人偷袭也反应不过来，会被立即撂倒的程度。

　　“分手的初恋。”沈时锦扣好安全带，又盯着谭棣的后脑望了会，淡淡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沈时锦回答坦然爽快。

　　她知道宋中沛对这个问题大抵也不会再细究，就像她也会默契回避开宋中沛的情感问题。

　　如她所料，宋中沛没有接话，他只是用余光扫过后视镜，缓缓发动车辆。

　　车子驶上高架，景色瞬息万变。

　　“是你高中那个？”沈时锦上课累到打哈欠，气体还在胸腔流转时，宋中沛突然开口。

　　“高中时就是因为他才挨了你妈一巴掌。”可能是怕沈时锦迷糊，宋中沛又补充上关键词。

　　沈时锦正欲盍眼休整，听到宋中沛的话语后也只是轻轻点头，她记得发生谭棣那事时宋中沛在外读书，相关的内情也只是听说，或许是八卦心起，眼下突然想开口问详细些也能理解。

　　沈时锦做好宋中沛继续问下去的准备，他却没再深入。

　　“你说过的，没有谁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在沈时锦拿出手机刷视频前，宋中沛把着方向盘，冷不丁来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存着教育的心思还是玩笑的调侃。

　　沈时锦却没心思搭理他。

　　刚才夏樊怡又给自己发来信息，开始还假模假样问起家教的感受，后来就直接正大光明提到谭棣。

　　[人家那么可怜，几此三番找我要联系方式，人非草木不是嘛。（哭哭）]

　　沈时锦垂下眼帘，她倒不是多介意这事，刚准备敲下“无所谓”这三个字，夏樊怡又突然发来好几条消息。

　　居然又是问沈时锦是不是要重拾小提琴。

　　[有没有想过就趁着这次家教的机会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

　　沈时锦眼神落在夏樊怡发来的这句话上。

　　热血得像日漫。

　　沈时锦皱眉啧声，下意识用左手熄灭手机屏，几秒才重新打开。

　　为什么一个个都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先不说她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到当年巅峰的水平，再者就连名师都说过她天赋有限，就算花了再多时间再多精力可能也出不了好的效果。她还要考虑自己的家人，她已经二十五岁了，作为粉领，她能不能在毕业后找到份实际到手五千的稳定工作尚是个未知数，难不成还一把年纪啃家里的老、向家里伸手要钱？

　　学音乐这条路对沈时锦这样天资平平的人到底有多不具性价比，甚至都不需要进行一番估算再去判断。

　　沈时锦深呼吸，吁出一口气。

　　她可以承认自己心里依旧喜欢小提琴，但，也就到喜欢而已了。成年人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要脚踏实地，不能永远活在〝肯定能行”的一厢情愿中。

　　这种重追少年梦的话说一次两次还能接受，说得多了沈时锦只觉发厌，胸口有股气郁结，很不让人舒心。

　　沈时锦烦闷地摩擦双手，指尖拂过指腹上残留的老茧。明明已经有七八年没练习过琴，刚恢复点训练，好不容易淡化的茧皮又开始加厚。

　　沈时锦掌心向上摊开，盯着手。

　　手上的痕迹是再也抹不掉了，只会在某个无法预知的时候再给她带来无尽的烦心。

　　这样想着，沈时锦突然有种想下车狂奔，逃离一切的冲动。

　　“来这做什么。”沈时锦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宋中沛慢慢刹车，在一家麻辣烫店稳稳停下。沈时锦仰头，是俩人从小吃到大的那家。

　　“你饿了？”沈时锦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将近下午二点，正是吃饭时间，“我包里有饼干，要不先垫点？”沈时锦冬天食欲不高，有时候中餐就用些零食对付，她从包里掏出一盒朱古力蘑菇饼干棒，递给宋中沛。

　　“你要是中午吃太多，到时候晚餐就吃不进了。”沈时锦知道宋中沛的食量不大，体贴提醒道。

　　晚边虽是家宴，但也是家里人专门做的菜，多少得吃上一两碗才好。

　　沈时锦还记得小时候自己爱吃零食，晚上有时没兴趣吃饭，饿了后便找些宵夜来食。

　　平时没人管，只是如果这天碰上家宴之类的大场合，宋中媛就会硬是逼着她吃。有次她闹着不吃，宋中媛直接叫沈征把她带出去罚站。

　　“要是现在不吃晚上饿了也别吃。”

　　宋中媛的双眸难得不带笑意，她向来说话算数，沈时锦晚上饿过几次，也就改掉这种习惯了。

　　可宋中沛完全没有听沈时锦的劝告，挑了一大堆麻辣烫。

　　沈时锦观察着店面的内部情况，她有些日子没有来过这家店，即使这家店就在老宅附近，她这些年也只是路过。此刻再一次坐在店里边，还是熟悉的样子，白墙木桌，没有刻意装修过，但整体简洁，观感舒服。

　　或许是店经营的时间够久，价格公道，食材新鲜，口碑积累下来，大中午都有不少人到店里吃麻辣烫。

　　几个往内凹的隔板铁炉里的食材煮得正沸，店主是个中年女人，她正坐在前台串菜，开裂的手没有因为疼痛而慢下来，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沈时锦与宋中沛刚走进店面，店主便认出两人，宋中沛这些年来得次数似乎比自己多，老板特意过来打了个招呼，偷偷在两人耳边说起有专门给熟人的折扣。

　　看着老板脸上因闷热泛起的高原红，沈时锦不由得笑了。

　　“要吃点吗？”宋中沛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碗，放到沈时锦跟前。

　　沈时锦正想摇头拒绝，宋中沛又突然开口：“今天的晚饭是你舅妈做。”

　　舅妈？沈时锦回忆起宋中箴的妻子，那是一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和沈时锦不犯错时的宋中媛很像，永远挂着笑容，是非常好的妻子与母亲。

　　只是做的饭实在难以恭维，也说不上难吃，但沈时锦口味偏重，太清淡的东西吃着索然无味，偏宋母上了年纪后很喜欢这种口味，一家人也就陪着适应了。

　　沈时锦想，白天就没吃什么，若是晚上还吃不上一餐饱的，她怕是要深更半夜被饿醒。

　　与其到时候吃顿罪恶的宵夜，还不如现在先吃个半饱。

　　“缺双筷子。”沈时锦不再犹豫，却也不想直接拎起竹签开吃，只是盯着眼前的麻辣烫。

　　“我的错。”都不用对眼，宋中沛立马理解沈时锦话中意，放下手中的碗筷，利索的往消毒柜走，自主为沈时锦添了双筷子。

　　“吃吧，沈女士。”宋中沛翻掌向上，作势邀约。

　　“这家可是难得的正宗。”宋中沛帮沈时锦挑了几串爱吃的，放到煮锅内加热，“还记得你小学吗，我出去上大学，回来时你总缠着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汤汁浇在丸子上，沈时锦搅拌着碗里飘着的红油，也想起来那个时候。

　　宋中沛比沈时锦大了七岁，沈时锦小学还没读完他便赴京读书了，读的是艺校，花销不少，宋中沛却没有多向家里要过什么钱。

　　读书前几年宋父尚在，还会怕宋中沛过得不好补贴些生活费，后来宋父去世，除却学费以外，日常的开销都由宋中沛自己承包。

　　沈时锦不知道宋中沛是怎么一边读书一边负担起生活费的。父母在金钱上没有亏过沈时锦，即使每天在她耳边念叨赚钱不易、人要努力之类的话语也没有吝啬过她分毫，从小时候学习才艺到后来添置用品，宋中媛永远给沈时锦提供最好的一切。

　　沈时锦的目光落在煮锅里，热气从锅里冒出，香味扑鼻，她挑了串撒尿牛丸，轻轻咬开，汤汁在嘴里迸溅，十分鲜美。

　　和记忆中一样的味道，沈时锦咀嚼吞咽。

　　她还记得宋中沛第一次带自己来这家店。也是年后，这家的店的开业时间比其他店铺都早上很多，好像是店主不怎么回老家，又好像是因为店主父母走得早，没有回家的必要。

　　总之在自己的百番闹腾下，宋中沛牵着沈时锦的手走入这家店面。

　　其实沈时锦当时吃过饭了，只是还有些馋，没点什么大分量的食物，不过她是会挑的，点的每一样都不便宜。

　　狭小的店面，两人面对面坐着，沈时锦埋着头干饭，宋中沛则看着沈时锦，不时擦去她嘴角的辣油。

　　“当时你什么都没吃，我原本也以为是你不饿，后来结账的时候，我才知道可能是我点太贵了。”

　　沈时锦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愧疚的看着身旁早无衣食之忧的宋中沛，发出诚挚的抱歉：“你口袋明明只剩七八十块，我一个人吃了五十多。”

　　“现在知道我有多疼你了吧。”宋中沛放下手中的筷子，故作一副牺牲颇多的表情，最后拍了拍沈时锦的脑袋，所以你要对我好一点。”

　　宋中沛的掌心微热，缩手回去的时候无意间触过沈时锦的额，沈时锦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沐浴香，香味很淡，沈时锦垂下眼眸，是她买过的一支。

　　“会对你好的。”沈时锦小声道。

　　“我期待着。”宋中沛笑看满脸愧疚的沈时锦。

　　宋中沛盯着沈时锦的面容，他想，还是不要将当时自己把钱都放进银行卡的这件事告诉沈时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