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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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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谢流火的声音穿过了潮湿的空气。叶银秋不假思索,直言不讳,“你可了解苏贵妃生前之事?”
沉默中,对面的几个宫女瑟缩在一起,互相安慰着。
外边的守卫,举着火把来来回回走动,谢流火看了眼叶银秋,没瞧出什么。
借着外面的光亮,谢流火头歪向暗处的一方,身上受了伤,声音也虚弱了不少,咳了几声,才慢慢开口说到。
“你既然在探查此事,想必也知道苏贵妃和卢皇后之事牵连甚广。”
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叶银秋不能再放任她这般下去,撕碎自己的裙摆,将谢流火身上的流血的伤口一一缠住,终于止住了血。
谢流火任由着叶银秋折腾,接着说,“可事实并非如此……”
“当年卢皇后和苏贵妃一同加入秦王府,也就是当今陛下。那时,她们还不是皇后和贵妃,苏贵妃是秦王的正妃,卢皇后是秦王的侧妃。”
叶银秋大为震惊。坊间一直传言卢皇后和当今陛下是伉俪情深,结发夫妻。没想到,苏贵妃竟然才是当今陛下的结发妻子。
谢流火忽而大笑,惊着了对面几个宫女,那些宫女更是不敢出声,互相报团取暖,谢流火瞧见此幕眼中更是鄙夷。
笑着笑着,她的脸颊滑下一滴泪,怒斥道:“说什么伉俪情深!不过是搭台子唱戏!”
她的眼中迸发出的恨意仿佛要将一切击碎,转而神色又变得无可奈何,带着自嘲。
“是不是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谢流火一句反问叶银秋。
她也是想到了,“先帝时,苏妃?”
若是说这个故事让她想起了什么,那么前些日子,赵可馨告诉她关于先帝的故事,便是一模一样,同样是被抛弃的苏家人,境遇何其相似。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也不知道。”谢流火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他们宋氏父子,真是父慈子孝,在对待苏家人这方面,不遑多让。”
若是如此,那么卢皇后之死便有大嫌疑,更是牵扯到宋昭月。此坚定了叶银秋对于来秋宫探查方向的信心,至少目前线索像拼图一样展露了冰山一角。
“当年,还是秦王的陛下,并不得先帝的喜爱。当时最受宠的皇子是祁王宋文庭……”
在谢流火的讲述中,叶银秋得知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
当年卢皇后和苏贵妃同时嫁给秦王,当时,苏家是开国重臣,并非卢家可比。所以正妃之位理当是苏氏的。
可是秦王宋文林并不这样想。当时他不受宠,父皇和母后都宠爱弟弟宋文庭,朝堂一直认为先帝会立宋文庭作太子。
毕竟大晟遵照一直以来的习俗,立嫡不立长。可是宋文林和宋文庭都是嫡子,所以朝堂上一直有保皇派苦苦维持着宋文林的地位。
直到先帝秘密立太子的消息传到宋文林耳朵,他更是按耐不住。
他深知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若是他不再自己谋划,皇权就被弟弟宋文庭夺走了,他问自己:难道要做弟弟的臣子吗?
答案是不!他做那人上人,受万人朝贺。
当时的保皇派只有卢家,可卢家式微,于是他盯上了苏家。宋文林借机接近苏家小姐苏秀禾,成功勾搭上苏氏这条大船。
那时身为秦王的宋文林与卢家小姐卢萦思青梅竹马,早有婚约。但苏秀禾是苏家本家嫡长女,本来是要嫁给祁王宋文庭的。苏氏作为世家大族,本可以背靠祁王壮大。
不知道宋文林许诺了苏家什么,苏家才同意嫁女。可是苏家虽同意嫁女,但绝不可能让女儿屈居侧妃之位的,于是宋文林当下立誓,聘苏秀禾为正妃,当日便请了圣旨。
宋文林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封卢萦思为皇后。
可他不能直接这么做,毕竟苏家当势力依旧庞大,纵然他是皇帝,也奈何不了苏家。
于是他设计了一出意外,让苏秀禾红杏出墙,此时发生在秦王府,事情传扬不出去,正好方便控制。而苏家自知理亏,再无颜面对宋文林。但是苏秀禾作为苏家人,已经封不了皇后了,那么贵妃之位必须只能是苏秀禾。
当然事情远不可能这么简单,当时苏家执意娶安和公主宋祺祯,已经损失惨重,当时只能默认封卢萦思为皇后,苏秀禾为贵妃,以换取利益最大限度保障苏家。
“你知道当时当今陛下怎么对苏秀禾说的吗?”谢流火嘴角嘲讽,眼神痛处,“他说,阿禾,真相不过是最无关紧要的。”
“苏秀禾寻了苏家许多次,但无一例外,无人回应。苏秀禾想要逃离,她试过很多次,一直未能成功,直到卢萦思难产,皇帝的守卫松懈,她才终于解脱。”说到此处时,谢流火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眸中无泪可流。
无法想象,当时苏秀禾在无人相信,爱人背叛的情形下该有多绝望。
谢流火知道这么多事,应该和苏秀禾关系非同一般。但此刻询问谢流火,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不过好在谢流火并未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太久,又接着说了下去,“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反正我也活不久了,告诉你也无妨。”
“也许这世上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知道真相。”她眼中的哀恸藏进心脏。
“我其实,是苏家的私生女。是一个俗套的故事,我娘爱上我爹,当年的苏家家主苏邴志,两人私奔,可是苏邴志受不了穷苦的生活,逃回了苏家。我娘不相信那个混蛋抛弃了她,回到京城,那时她已经怀了我六月有余。”
“可当她满心欢喜要去见苏邴志时,见到的却是苏邴志大婚。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自己丈夫和别人的婚礼。”
“我娘不信邪,定要找苏邴志说个明白。可苏邴志面都不让她见一面,还让人将她打了出去。”
“我娘执着等在苏家门口,一直未进食,直到苏邴志将残羹倒在她的面前,她终于绝望了。”
“可是她怀着孩子能去哪里呢,谢家是不可能接纳她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的。走投无路下,是苏秀禾接纳了我娘,那时苏秀禾才十四岁,她还没遇见宋文林。”
“我在秀禾姐的帮扶下,一直长到五岁,终于在秀禾姐各种利益帮助下,入了谢家族谱。”
“后来秀禾姐嫁人,我就一直跟在秀禾姐身边。”
一时间,寂静无声包围着她们。
“以前,我以为陛下会是秀禾姐的良人,可他不是。”
“后来,我以为那个人是拯救秀禾姐的英雄,可他太软弱了。”
那个人,就是祁王吧。
“秀禾姐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是真的相信他。可是他心里摇摆不定,一边是皇兄,一边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谢流火口中的祁王像个软弱无能之辈,和赵可馨口中的英明神武截然不同。
不过有一点倒是对上了,那年的妖灵就是指苏秀禾吧,难怪太后这般忌惮苏家,毕竟她那般看中祁王。
“他最后放弃了苏贵妃吗?”叶银秋试探问。
谢流火嗤笑一声,“他没有放弃,可他也什么都没做,他明明完全有机会救出秀禾姐,可他没有,他就是这样的人。”
当年苏秀禾一度绝望,祁王曾见过她,苏秀禾也曾燃起过希望,可祁王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在没有得到回复的第二日,秀禾姐就没了。”谢流火头歪向另一边,“你说,像他们这样的皇亲贵胄心里会有一点点后悔吗?”
“秀禾姐她才不过二十芳华,她明明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为什么会落得这个下场……”她不懂,明明那些皇室世家只需要很小很小的权利就可以让苏秀禾活下来,他们哪怕只有一个人伸手,苏秀禾就不会……她的脑子阻止了她思考。
她要将秀禾姐的故事,她的真相告诉谁,随便谁吧,这世间总要有人活着记得这溺于淤底的洁净。
谢流火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孤注一掷,让叶银秋心惊。
谢流火沉默了良久,外边的守卫换了一轮又一轮,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叶银秋再仔细观察谢流火时,她眼中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流火见天色越来越亮,直接跳入正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不过,我看的出来你没坏心思。”
太阳升起,日光洒在谢流火身上,斑驳光影间,她见到了那个还是跟在苏秀禾身后的小女孩。
谢流火嘴角上钩,伸手触碰日光,是暖的,扯到了伤口,不过她的伤口已经结痂,状态好上了不少。
“有一个秘密,知道的人,活着的只有我了。”谢流火吐露出一个秘密,让叶银秋大为震惊,也感到深深震撼与哀恸。
谢流火站起了身,外边的守卫正打开锁链,门快要推开的那一刻,谢流火笑着对她说,“宋昭月是秀禾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