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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5 ...


  •   这一整天,排风都和平时没两样,照常说笑。
      就像他没说走一样。
      晚上的时候,刘皓南陪她在楼下散步。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回酒店收拾行李。排风几次想问,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
      还是忍住了。
      逐渐走到中庭。因为下雪,四处都白皑皑的,只中央喷水池敲击着碎冰似的珠粒,显得生机勃勃。
      这座喷水池装置着一尊手持宝剑,身骑高马的骑士雕塑。
      据当地人说,讲的是正义终会冲破黑暗,英雄引领人民斩碎迷雾,获得最终自由的故事。
      这座喷水池也和大部分喷水池一样承担许愿的职能。
      水面波光粼粼的,很清。
      下面是一层淡金色的硬币。
      远处吹来一阵凛冽的风还有孩子的嬉笑。
      有人将硬币倒着抛进水域,响起轻微的咕咚声。骑士雕塑被雪照的发白。排风双手放口袋,看天际一架民航破云而去。
      一只手伸来,帮她将围巾提到鼻尖。
      “冷不冷。”他问。
      她沉默摇头。心头思绪纷乱缠绕,他的体温似乎沿着围巾接触穿过肌肤,到达她的颊边。
      听到他在耳边问。“那边有人在许愿,排风要许吗。”
      “我没愿望。”唯一的心愿也只是想见他,现在已经实现了,她没有愿望了。
      他嗯了一声。
      转而走到许愿池边。排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站那看。
      只见那人身直如松,立在许愿池边,双手合十,朝她笑了笑,阖眼的同时,说出愿望。“杨排风以后都心想事成。”
      ——他没替自己许愿。
      是替她许下的。
      一枚金色硬币抛出一道流光,咕咚一声,让水面吞没。
      她怔怔的。
      忽然向前一步。
      扑通水声!
      刘皓南徐徐睁眼,那姑娘却不在眼前。周边人不断朝他身后露出吃惊的表情,刘皓南一回头,大惊失色地。
      排风跪在喷泉里,将那枚他刚丢下的硬币拾起。
      她整个人湿透了。
      头发湿哒哒粘颊上,衣服吸饱了水,一直往下滴。她在发抖,捏着金币的手却没抖。唇白的可怕,脸上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刘皓南心口猛地一窒。
      忙将人抱出来。
      排风疯狂滴水,不一会,地上聚了很大一滩。此刻是凛冬!护士拿了棉被冲过来,刘皓南匆忙将她包好,带着人往病房跑。
      她目光发愣的,握着硬币的手成拳,很紧很紧,攥到指节变色也不松。
      等不及电梯。
      刘皓南咬牙带她从楼梯上到九楼,门被踢开,刘妈吓了一跳!不用吩咐,自己跑药房去。
      刘皓南脸发青的,径自抱她来到浴室。暖光、水温全调最高,排风懵懵懂懂站那,任他将热水全浇她身上。
      水雾蒸腾。
      青年的脸宛如山海幻象一般隐现。
      她的围巾,帽子,被他摘下来扔开,外套也脱掉。露出单薄的,仅穿病号服的身子。
      “你这是干什么。”刘皓南咬着牙,不等喘口气,便按捺不住的问。“疯了是不是?今天零下五度!”
      排风握着那枚硬币,慢慢摊开。她睫毛上很多水珠,脸上也一样滚动着。“我想要这枚硬币。”
      刘皓南一顿,被她气的眼发花,举着花洒往她头顶继续浇。“这是什么理由?你要告诉我就是了,我什么都给你,你跳下去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病人?不小心肺炎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他拼命帮她搓揉臂上,怕她冻僵了。
      “不怎么办,肺炎就肺炎吧。”她垂眸望向那枚硬币。
      “杨排风!”他连名带姓叫她。
      前世的王族,今生的世家子,这个优雅矜贵早刻进骨里的男人,竟被她逼得失了冷静。“为什么你总要这样!为什么老是让我放不下心?这才醒几天,居然敢去跳喷泉!你知道自己多难才活下来?就不能让我为你少操点心吗!”
      她恹恹嗯了一声。“你还会在乎吗?你都结婚了,不要我了。还管我,干什么。其实你一开始,就不该来。给我飘渺的希望,又斩碎,很残忍的。我只是,想留住,你最后给我的这点幸福。”
      排风口气前所未有的丧。
      她知道该伪装到最后一秒,伪装到他离开为止,不差这几个小时。但她是人,不是神。等她发现,已经自己跳下去了。算了,已经这样了。难堪就难堪吧,反正更难堪的也不是没有。
      刘皓南忽然缄默下来。
      气氛诡异的凝结。
      她在说什么?
      他结婚了?不要她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排风别过头不看他,她眼眶很红,咬着唇,一幅被欺负过的可怜样。她尝试控制,豆大水珠却从眼睛掉出来,又混入热水,好像没发生过。“我没胡说八道。你都不要我了,我拿你个硬币怎么了。回去啊。你现在,就回去,安慰你的老婆。你的使命达成了,我已经好了。不用你陪,也可以自己来。反正我一个人惯了,你不在,也过了。我很习惯,一个人……”
      刘皓南怔在那。
      明明是在埋怨、数落他。
      为什么还是觉得她可爱透顶,跟没救了一样。滑稽,滑稽到他叹了口气,将僵在那女孩囊入怀中。
      排风还是僵着,用握硬币那只手锤他。
      但只锤了两下。
      她哪舍得打那么多次。
      直到她感觉他的手在自己僵直的背脊上轻抚,他的唇在她耳廓上吻了又吻。
      无声的安慰只让排风姑娘更委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眼泪。她像变成自来水龙头,不停往外溢水。
      这一哭,排风姑娘哭了十多分钟,哭的力气都没了,软在刘皓南肩上。要不是他撑着,能第一时间跌下去。
      直到耳边抽泣变成偶尔的一声哽咽,刘皓南才深吸口气,轻拭她眼角。“现在冷静下来了吗?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忍着身体的不适,排风咬唇、点头。因为狂哭过,她一句话说不上来。
      “第一个问题,你从哪里听说我结婚的?”
      排风一抽一抽的。喉头水肿,噎着开不了口,只好用手比了个YE。
      刘皓南蹙眉。“二哥说的。”
      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刘皓阳先生正在开会,忽然没预警地打了寒战。怪事,空调开太低了?
      排风停了下抽噎,嗯了一声。
      “不管你在哪听说的。为什么你从没问过我?这种事难道不该问本人吗。”
      “……”她哪敢问?
      记得小时候看电视,总觉得那些男女主太傻,在爱人面前那么沉默,为什么不把话说开?可轮到她自己,她比他们更沉默。因为现实生活没上帝视角,她怎么知道别人心里怎么想的。
      凝视少女乌黑、濡湿的发际线。刘皓南把手摆在她面前。“好。现在你自己来确认,这里有戒指吗。”
      排风瞪大眼睛。
      这双手手型特别漂亮,修长白皙,骨骼分明,关节上还透着淡淡粉意。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注意过了。可这世上不戴戒指的已婚人士也大把,能说明什么。
      “杨排风。”他音色沉下来,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你不清楚自己在我心里是什么地位吗?你觉得我会和别人在一起,然后来找你?”
      这七年不是没遇过示好的对象。
      但他始终不愿接受新感情。
      因为那意味着,他将再回不到她身边。
      “可是。我已经不知道,现在的我在你心里算什么了。我怕你,是可怜我。”她低着头,哑猫似的抽泣。鼻头红红的,像樱花花瓣碾碎的汁,整个人看起来脆弱不堪。
      刘皓南静静凝视她,忽地,又叹了口气。
      这些天快把他一辈子的气叹完了。
      “可怜和感情你不会分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什么时候做过不要你的行为?”
      “有。你不等我。不,听我,解释。挂我电话,说走就走。连手机,都不要。”短暂休息后,排风破破烂烂的续上话。想到他曾那么决绝,她又委屈了,好不容易缓过的心痛重新漫上来,快把她淹没了。
      刘皓南这里没注意到一个细节。
      她怎么知道他丢了手机。
      刘皓南望着女孩子的小发旋。“排风。曾经的我一直认为是为你好。把话说开才知道错在我。你告诉我,如果当时我的感情让你负担,除了离开,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他的目光寂静、温柔、隐着深深情意。
      原来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都是为了她,难怪刘妈,刘皓阳都说她没良心,她是真的很没良心。
      “对不起。”她吸吸鼻子,三个字就这样出口了。
      原本以为一辈子都没机会对他说的话。
      排风又对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她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
      刘皓南想说点什么,唇却被排风堵住。
      她攥着他的衣襟,垫脚上来吻他,又吻他。
      这个吻不讲理。
      柔嫩的小舌在他口腔中蛮横的撒野,刘皓南微一阖眼,单手搂住她的纤腰,将人拉近。他俯下身,转瞬加深了它。
      花洒的热水无差别的淋湿他,和她。
      直到排风喘息着,快透不过气,才听见刘皓南几近无奈的低喃在耳边。“小傻子,我从没说过不要你,是你不要我啊……”
      已经七年过去。
      离的越远越能看清自己的心。不是没察觉排风对他的感情,但他不确定她是否真的下定决心,像他渴望她那样渴望他。
      排风这样的女孩子。
      因为孤独,会不会把对他的依赖当成感情?
      爱这回事。
      嘴巴上说说很容易。可如果真的走进彼此生命,是件意义非凡的事。那不是一时冲动就能做的决定。
      故此,他宁愿默默守在那里,做自己该做的,只偶尔隔着屏幕看她就够了。
      所有的等待都只为了她。
      就像最初说的那样。
      不是情人,做个远距离的知己也很好。
      可现在——
      刘皓南深深看向眼前的少女,目光专注地。“排风,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要考虑清楚。”
      排风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也跟着凝重了表情,点点头。
      “你是不是爱我。”
      这个问题是七年前那个雨夜,她曾要他问的。当时她的答案他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有时记性太好也不好。每每思念她时,他都要把那段话拿出来想一想。
      告诫自己。
      别打搅她了。
      这种行为就像东野圭吾说的,故意去按发炎的智齿,从疼痛中获得莫名的快/感。
      是不是爱他?
      当然爱,爱到她都不想活了。
      但他们都是成年人,难道要她像孩提时一样,抱着他哇哇大哭说无法失去他吗!
      迎上对方认真的视线,排风忽然意识到,这个回答对他们都很重要。而且不能有半句言不由衷,否则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永远失去他。
      排风吐出一口气。
      感觉他或许比她还紧张。
      该怎么回答呢?
      说上这些年的思念和痛苦,再缀以我很爱你为结尾吗?说的再多,都比不上简单三个字来的震耳发聩。
      她思考完毕。
      “爱。很爱很爱。爱到,已经,发癫了吧。”
      “爱到,不管你结婚,与否。哪怕,做你婚姻,的第三者,被人,唾弃都想继续。我已经,不在乎,做你的谁了。只要,不是,陌生人就好。”
      “那时你还没离开,我就已经,察觉,对你的爱了。只是我,很蠢,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情感。你也没给我,说出口的机会。后来的时间,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在乎,别人的想法。傻傻让你离开?”
      “我爱你。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有一项,关于你的,特异功能。就算你不出现,没你的消息,听不到你说话,看不见你,也一样这么爱你。我也不是,这些年,一直一个人,才拼命想抓住你。就算现在你告诉我,讨厌我,不想见我,还是爱着你。”
      “刘皓南。”
      执起他的手,搁在自己鼻息下。“感觉,到我,的呼吸吗?杨排风,只要,还呼吸一秒,就爱你一秒。”
      刘皓南一字一句地听着,垂眸凝思好半晌。他望向她。“那你要听我的答案吗。”
      这是最终宣判了?
      排风站在那,手中握着他的那枚,杨排风心想事成硬币。
      她不敢催,只眼巴巴回视他。
      他松开手,微微后退一步。
      两人立于花洒下。
      刘皓南被淋的很湿,额发阴郁地垂在眸前。他朝她做了个手势,双臂张开的。
      排风没一秒迟疑。
      小兽一般奔向他永远温柔宽广的胸怀。
      他们深深交叠在一起,终于找到彼此遗失的那根骨骼。
      握着少女伸来的手,他将她揽紧。“杨排风,我爱你。”眸光柔柔,情意溢溢。
      0 4 5 5 1。
      你(妳)是我唯一。
      彼此的唯一。

      正文完
      20250103钻石君 –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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