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落日余晖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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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6
等奥斯卡被胡哲拖着回来的时候，林落已经睡了。
胡哲刚想抱怨奥斯卡有多重的时候就被周今余出声制止：
“林落睡了，轻点。”
“噢噢噢，不好意思啊。但是周哥能不能下来帮帮我，我要被这猪累死了。”
胡哲喘着大气向周今余求救。
周今余下床帮忙把奥斯卡挪上床，就听见奥斯卡在喃喃自语。
“姜园，说好高考完就和我在一起的，怎么和别人谈恋爱了！”
胡哲像听到了大八卦，瞪大眼睛不敢说话。
“你不要我了，周哥有了落落，胡哲有他小说里的女神老婆，我什么都没有！”
奥斯卡还在说着。
胡哲此刻更是像听到了爆瓜，一脸问号地看着周今余。
“别发酒疯。”
周今余一把把奥斯卡拖上床去，用被子盖严实。
“别听他乱说。”
周今余又对一动不动的胡哲说道。
说完看了看对面床上的林落。
还好，没吵醒他。还好，没被他听到。
其实林落在胡哲拖着奥斯卡进门的时候就醒了，他睡眠一向很浅，只是他身子发软，没力气说话。
奥斯卡怎么会说那样的话？什么叫周今余有了他，真叫人怪尴尬的。
不过周今余说奥斯卡在发疯，是不是生气了？
而且姜园和奥斯卡居然还有这样的约定，原来班里还有这么多事他不知道。
不过也正常，他活在圈子外是常态。
林落正想着，就感觉到周今余上床的动静，他赶紧闭上眼睛。
周今余看了眼床上安睡的人。
虽然寝室没开灯，但卫生间的灯光开着，映衬着林落这片角落也变亮了些。
林落睡觉怕光吗？
发个微信让胡哲快点关灯好了。
林落睫毛怎么这么长，他是小孩子吗？
林落的鼻子好翘，这张脸蛋怎么这么漂亮.....
“周哥，你干嘛呢！站楼梯上不上去你吓死我了。”
胡哲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狭窄的床尾，吓了一跳。
他想到奥斯卡的“胡话”……
周今余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看林落看出神了...
好像自己这样失态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到底怎么了。
明天多做几套卷子，一定是他自己太闲了。
林落也觉得周今余是怎么了，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周今余在暗中看了他好久。
想到周今余背自己回来，还用手给自己暖胃，联想到之前周今余对自己的各种照顾...
周今余好像真的对自己太好了，甚至超过了朋友界限……
但是自己确实很喜欢和周今余待在一起，每天晚上放学跟在周今余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让林落觉得很安心。
但林落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也不敢喜欢。
他害怕失去他好不容易交的新朋友，他的同桌。
其实，林落从以前的学校转学除了是父母工作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被迫出柜了。
从初中开始林落就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和别人不太一样，他对班里的女生从来没有异性的爱慕，只是觉得和女孩子们待在一块很舒服，反倒是操场上那些鲜活青春的少年们让他会有心动的瞬间。
林落从小喜欢看电影，在初三那年他在夏令营认识了他当时认为他一生最好的朋友张程。
张程也很喜欢看电影，但是他更喜欢悬疑、科幻片，而林落喜欢看文艺、剧情片。
张程家是艺术世家，家里从小培养他的艺术素养。他以后的梦想是当导演，而林落是当编剧。
在夏令营里，他们每天都挤在一起看电影，有时候看张程喜欢的，有时候看林落喜欢的。
有的悬疑片林落一遍没看懂，张程会很耐心给他解释，林落看着他眼里发光滔滔不绝的样子，爱慕的情绪在心里悄悄发芽。
暑期夏令营结束的时候，他们分别了。
他们约定好以后要合作一部最伟大的电影。
林落隐藏了自己心里的情感，挥着手和张程告别。
让林落没想到的是，他在高一的教室里看到了张程。林落欣喜若狂，向他跑去。
他们又开始了每周末约在对方家看电影的日子，有时甚至看一整个通宵。
林落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不能再错过。
一个夜晚，当他们看完一部法国爱情电影时，林落和张程告白了。
“林落，你别吓我。”
“林落，你怎么会这么想啊，我们只是朋友。”
“林落，我给你介绍心理医生吧，我叔叔就干这行。这个病得尽快治。”
......
张程说了很多，但林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他只记得后来他很庆幸父母出差不在家，庆幸那天是在他家看的电影，而不是张程家，不然他真的难以想象自己从张程家落荒而逃的样子。
林落只是静静的把张程送走。
他关上门的那刻，似乎把自己的呼吸道也关上了。他的脑袋一片混乱，有几根神经在暗暗抽搐得疼，他感觉五官失灵，自己处在真空的世界。
他喘不过气来，全身发抖。他腿软滑坐在门边，无声的流泪。
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当时的脑海里全是张程恶心嫌弃的眼神，和那些劝他去看病的话语。
林落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自己穿进了自己最爱看的电影《霸王别姬》中。他看见程蝶衣的身影在光影里游走，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于是向前追去。
林落跑着跑着，低头看见自己也穿上了程蝶衣的戏服，他猛然对上程蝶衣的视线。
“林落，这出戏得结束了，把衣裳还我吧。”程蝶衣说的很慢，脸上带着苍白的笑容。
林落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客厅沙发上。
他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毛毯。
厨房有声响传来...
“落落，昨晚是不是又通宵看电影了？怎么睡沙发上，也不知道把被子搬出来。”
方怡把刚做的菜端出来。
“张程呢？你们周末不都待一块吗？他昨天没来？”
听到张程的名字，昨日的碎片又疯狂地裹挟而来，林落觉得脑神经又在抽搐得疼。
“嗯，他有事。”
“好吧，快过来吃饭吧。晚上妈妈又得飞一趟欧洲。”
“不是刚回来吗？爸爸呢？”
“爸爸还在德国，估计还要一个月。我回来是拿点资料，晚上去找你爸爸。”
林落的爸爸是国际有名的记者，专跟国际政治名人。有时候为了跑采访半年都待在国外，林落每年见他的次数少之又少。
林落的妈妈是作家，说是为了找灵感，整天不着家。有的时候方怡会去找林生范，但就是不回来陪林落。
林落没说话，他已经习惯方怡和林生范在全世界满地飞就是不回家的生活了。
“等妈妈忙完这一阵就回来陪你，好吗？我和爸爸给你带礼物。”
“你们大人什么时候有忙完的时候。”
林落经历昨天的打击，没什么胃口，但又想多看方怡一眼，忍着没跑回房间，干坐在沙发上看着方怡。
“我给你带你最爱的德国导演的签名照，怎么样！落落，妈妈写完手头的稿子一定腾出一个月天天陪你。”
腾出一个月陪儿子，这是方怡觉得自己能做出的最大努力。
而在林落眼里，这不确定能不能到来的一个月在过去空白的十几年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算了，我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林落想着周日下午早点回校，他还有些话想对张程说，也算是给自己的自作多情做个了结吧。以后就当个普通朋友也挺好。
这出戏，是该结束了。
戏是戏，人生是人生。
然而，林落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新的人生，而是漫天的厌恶和谩骂。
张程在教室里把林落性取向大肆宣扬，还让班委好好劝说林落，让他，改邪归正。
偏僻的位置上挤满了人，有男生有女生，有自己班的也有别的班的。
“林落，听说你喜欢男生？真的假的啊？”
“林落你可别喜欢我啊，我有喜欢的人了，是女生噢。”
“林落，你能不能把位置往后移一点啊，你靠太近我会不舒服。”
“林落，男生和男生那个的时候是怎么样的？你试过吗？”
.......
那一瞬间，林落希望自己不叫林落，不认识林落，这个世界，不存在林落...
他拿起包往外跑，正好遇见门口的张程。
“林落，你来了啊。我叔叔说他下周有空，我带你去找他吧。”
“张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和我喜欢的人告白，我没有伤害你一分一毫。”
“你的喜欢伤害到我了，我恶心。”张程侧过身给林落让出一个道。
林落好像听到电流的声音，他好像又穿进了电影里。但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程蝶衣，而是段小楼。
“林落，这出戏该结束了。”这个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现在是下午五点，学生们陆续返校，学校里变得嘈杂起来。
球场有了打球的声音，食堂有了餐盒碰撞的声音，教室有了读书和闲聊的声音，而林落的周围万籁俱寂。
他一个人在天台坐了很久。
按道理天台向来是上锁的，今天不知为何竟然开着，或许上天也想给林落留一块净地吧。
林落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在渐渐下沉，扯着云朵一点一点下沉。
云朵也怕疼，它变红再变紫，最后妥协般渐渐融进了暮色。
他觉得云朵一定不是自愿被染上色的，那些被人美叹的火烧云其实是牺牲了自己，燃烧出新颜色或许不是它内心的选择。
飞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寂静，它向云层飞去，撕开一道裂缝，留下的烟尾逐渐在变暗的天色中消散。
这个点，方怡应该飞走了吧。
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再后来，林落第一次主动给林生范打电话，希望自己转去姥姥姥爷所在的城市读书。
林落讲得很平静，说的理由也很充分。
他们俩对取向问题很包容，也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了，身边也有一些这样的朋友。林生范同意了，第二天就办了手续。
林落在家里待了一个星期，把《霸王别姬》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自己再看一遍就要吐的程度，林落知道，这出戏真的要结束了。
思绪渐渐拉回。
林落暗暗下定决心。他决定明天和周今余讲清楚。
他希望在新的生活里不要再有之前的闹剧了。
而他会加倍地珍惜身边的朋友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落日余晖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