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妆》月儿姣姣

4、第 4 章

　　事实证明，蝴蝶效应真的发生了，只是不够彻底。局部的改变，对历史可能没什么大的影响，可对她赵伊，影响是真的太大了。
　　通过与林澂的相处，赵伊清楚的知道，林家的覆灭是必然，林家兄弟的死同样是必然。
　　她知道林家会败，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家家主林易，出征时可是带了五十万大军呀，还给自己找了严武做盟友。
　　那是五十万的军队，不是五十万颗大白菜。换言之，就是五十万头猪，也得砍上几个月的吧，结果这才多久？
　　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林家就败了。

　　她早前曾做过打算，要在林家覆亡时脱身，不是她无情，而是她不自信能影响和改变历史。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
　　她怯懦，想要明哲保身。
　　她知道，萧家胜利后不会伤害林家的妇孺。所以她才能说服自己，用假死来个金蝉脱壳。

　　后来，她好像喜欢上了林澂。
　　再后来，一个多月里她冷静了下来，发现那不是喜欢，是习惯。
　　像习惯一个朋友，亲人那样，她对林澂，无关爱情，是使命，是责任。
　　她能做到仁义，却无法深爱。

　　她一直挺坚定的，脱身后以另一个身份活着，在这样的乱世尽一些对百姓的绵薄之力。可现实给了她脸上一个狠狠的巴掌，疼的她晕头转向。
　　接到林家战败的消息时，她着实惊讶，可面临的问题是，敌军要进城了。

　　有不少年轻的女眷都跑了，她想走来着，可又觉得丢下林家老夫人太不地道。想起林澂，她心软了，觉得有责任带着林老夫人。
　　去到大厅，那个平日里甚是威严，对一众儿媳整日挑刺，压的林易一帮小妾喘不过来气的林老夫人，却端坐在椅子上，看她来方才起身。

　　赵伊能看到她镇定外表下的慌乱，和眉间愁容。
　　“你怎么还不走？待会儿敌军进来，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婆婆，我们一起走吧，赵伊不能丢下你。”她说的是真的，把林老夫人一人丢这儿，她知道她会没事儿，可依然放心不下。

　　“我？我不能走，你们都还年轻，日后出去了还能开始新生活，而我要在这里守着林家。况且我也走不掉，城已经失守了，失守了你明白吗？”
　　林老夫人觉得这赵伊平时看着也还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不去逃命而来这儿呢？
　　没看到大厅里没多少人了吗？别人都往外跑，她倒好，莫是被吓到了吧。同时又感念赵伊一片孝心。

　　想着，林老夫人讲赵伊一把拉入怀中，又坐到了椅子上，讲赵伊的头按在膝上，呢喃道：“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孩子，我知晓了你的孝心，可你不该这时留下呀。”说着，眼中泪光闪动，泪也控制不住往脸上流了下来。

　　赵伊突然被林老夫人搂在怀里，头被按在膝上，初时还挣扎了两下，被林老夫人误以为确实被吓到，而抚着背安抚，又听了后面一番话，也不自觉泪流到了脸上，眼眶里的泪水，竟然一时止都止不住。
　　忽的，一队士兵进入了大厅，分列两旁，俱是身穿铠甲，手持刀剑，脸上肃穆之气，甚是吓人，又因经历过战争而自带煞气。

　　士兵身后进来一小将，面若冠玉，眼似星辰。当然这都是很多年后赵伊回忆时所说的，现在的她可无心情欣赏这个，况且头都还埋在林老夫人膝上呢。
　　士兵见他进来，都称“拜见大公子”，却并未行礼，毕竟这是在外嘛，士兵都穿的铠甲，持着刀剑，礼仪也就从简了。

　　那位大公子确认了林老夫人的身份，对其还算有几分客气，又见她膝上还趴着个人，心生警惕。
　　他一只手握在腰间剑上，将剑拔出，对着正前方林老夫人的方向，让站起身来。
　　赵伊知是说的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把头从林老夫人膝上抬起来，此时还背对着他。

　　林老夫人怕赵伊害怕，又拿手在赵伊背上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赵伊也终于站好，又转过了身去，正对着那人。
　　那一刻在看清了赵伊的样貌后，萧琰呆在了当场。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九天上的神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气质出尘，卓尔不群，芙蓉似面柳如眉，空谷之幽兰，花开之牡丹，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他的样子都被旁边的林老夫人看在了眼里。

　　林老夫人这么大把年纪了，五十多年的时间也不是白活的，人情世故是常态，基本的眼力劲也不差。
　　人老成精，看着萧琰这看痴了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当即走到赵伊身边，扶着她，向萧琰介绍：“这是林澂的夫人赵伊，赵氏。”顿了一下，接着又说：
　　“臣妇愿将此女嫁与将军，还求将军能饶恕臣妇一家老小的性命。”说着竟是还将腰弯了下去，行了个礼。

　　此时的赵伊蒙住了，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眼前的情况了，她真想问林老夫人一句：
　　林家战败，你儿子生死未卜，你这么着急把你儿子的女人交出去，还说要嫁给敌军，虽说自己只是个妾，可也别这么草率呀！你的良心不会痛的吗？

　　可转念一想，也正因为林家父子生死未卜，她想保全家人，所以决定牺牲赵伊。
　　此时，大厅里又来了位不速之客——萧琰的父亲萧霆。身后还站着萧家三子萧书以及萧霆的侄子萧讯。
　　“你是何人？”萧霆在问林老夫人。
　　“臣妇林易之妻。此为我儿媳，林澂的夫人赵氏，赵伊。”
　　“哦，如此佳人，林澂竟能舍弃。”话毕，萧霆又对着林老夫人问道：

　　“你刚才所言，愿将赵伊嫁于我儿为妇，是吗？”萧霆进来时便听到了林老夫人的话。
　　得到林老夫人再次确认的答案时，萧琰内心是极为欣喜的，而萧霆答应了。同时也承诺不会伤害林家的人。
　　接着，萧霆走了。

　　此时大厅的林老夫人拿出手帕，擦拭赵伊脸上快干涸的泪，安慰道：“这下好了，你可以不用死了！好孩子，别哭。”
　　也许林老夫人她是想为赵伊好，给赵伊找条出路吧，但更多的一定是抱着牺牲赵伊一人，而保全林家人的心思。
　　一个婆婆把儿媳嫁给敌军，这样的事要是在后几百年的封建社会是要被骂死的。

　　可现在吗嘛，也正因为是乱世，礼教崩坏，女子再嫁的事并不稀罕，很常见。对于男子来说，也并不介意配偶是再嫁之身，须知，乱世人命比草贱。
　　相比萧琰的欣喜，赵伊的心情非常复杂，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她的命运再次被人安排好了。

　　傍晚。
　　天快黑了，行进的军队停止了赶路，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不一会儿，萧琰端着饭走进了一间帐篷，那饭是给赵伊的。他想去见赵伊，看看她在做什么。
　　而此时的赵伊在帐中呆坐着，双眼偶尔向上望，看见的不是本该辽阔的天空，而是帐篷顶。

　　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又觉得哭不出来。早上时在林府大厅，她哭的眼睛到现在还有些难受呢，当然了，她难受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的命运。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明明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还是即将脱身获得自由的赵敏心呢，可现在她已经成了萧琰的未婚妻赵伊。
　　多么不可思议呀！她到现在还恍惚着呢。

　　她更难过了，此刻的她双腿被自己的手抱着，把头埋在自己膝间，在沉思，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而伤感，以致连萧琰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进来的萧琰将饭放到了桌上，他转过去看着赵伊，恰逢赵伊将头从膝间抬起，也是第一时间看到了他。
　　萧琰走过去，因为怕赵伊那样坐着会着凉，所以打算将赵伊抱起放到桌边，让她吃晚饭。

　　可在他抱起赵伊的时候，赵伊因为一时慌乱而挣扎着要下来，还踢到了萧琰。
　　因为赵伊无论在古代还是曾经在现代那段时光都没有这样以公主抱的姿势被抱过。
　　因为赵伊在现代没谈过恋爱，后来到齐朝后和林澂也只相敬如宾，除某些责任外没抱过。

　　可萧琰不知道，他压根儿没想过赵伊是因为一时的慌乱和害羞。
　　萧琰生气了，后果是他在把赵伊抱着放到桌边，就走了。在临出帐前，他对赵伊说：“林澂兵败，带兵逃往了西边匈奴的地界。”
　　此时赵伊看着桌上的饭，知道那是萧琰刚才端进来的，感叹：他还是挺细心的。
　　又想到刚才的事，联系他出帐前的话，明白萧琰一定是误会了才生气走的。

　　回想萧琰所说，赵伊觉得这消息简直跟林澂死了没两样儿，熟知历史的她很清楚，林澂带残部逃往匈奴地界后，开始匈奴部落首领对他们很客气，礼遇有加，实际只为放松他们的警惕。
　　一段时间后萧霆准备命手下将领带兵前往匈奴处追击时，却是还没出发，便收到了匈奴派使者送来的大礼——林澂的人头。
　　至于为什么是一段时间后才准备令人追击，自然是粮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