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树色》七青川

35、故人

　　车子行驶了小半个小时，在一道庄伟宏丽的校门前停下来。

　　随着车内叽叽喳喳的对话声变大，睡着的人都醒的差不多了。
　　吴来经历了来自晟某人和江某人的连环痛击后身心俱疲，在车上睡了一路，睁眼后面前的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朝左无意间瞅了一眼，呆愣了两秒后有点不确定地揉了几下眼睛，再次看过去时耳边仿佛有道雷劈下来，十分清神醒脑。

　　怎么倒数第一靠在年级第一肩上睡得这么香，正负两极相吸吗？！

　　比起江闲肩上这位倒头就睡的睡神，吴来更诧异的是江闲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就在他怀疑自己还在梦里的这两秒，江闲转过头冷冷瞥了他一眼。

　　“那什么…”吴来有点尴尬地收回打量的目光。
　　两个男生靠一起而已，不是很正常嘛？可为什么他有种当了电灯泡的错觉！

　　下一秒，只见江闲毫无预兆地站起身，提起包头也没回地朝车下走去。

　　晟阳在失去支撑后整个人向右倒去，伴随着失重感他瞬间清醒，手肘撑了下座椅，抬头看见吴来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

　　“你什么表情？”晟阳揉了下眼睛。
　　吴来：“你刚刚……江神他……”

　　晟阳这才反应过来江闲没在座位上。
　　“先走了。”他看见车门处的江闲，直接丢下一句话就追下车去。

　　于是车上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吴来一人还在原地凌乱。

　　司机等了会不耐烦道：“小伙子！你下不下车。还没进考场就吓傻了？”
　　“考试我就没怕过谁好吗！马上下车了。”吴来愤愤道。

　　最后在司机看奇葩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吴来缓缓走下车，“操，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一中大理石筑成的校门左右延伸了近一百米，可谓十分豪气，校门左边接着一栋耸立的钟楼，蓝色的玻璃倒映出晨阳发散出的金光，熠熠生辉。

　　校内的建筑是统一的蓝顶白墙，散发着一股严肃沉稳的现代气息。

　　十七中的人走进校门后仰着脖子看眼前一片层楼叠榭，不由感叹还是本校那股自然亲切的小建筑让人放松些。

　　林阳发自肺腑感叹道：“一中夏天应该不用开空调吧，感觉他们学校的冷气是纯天然的。”
　　“建筑也就算了，怎么这里的值班老师和保安大叔都冷着张脸？”

　　孟元元“这可是只招省内前一千名的学校。”

　　一中一直是和其它院校一起招生，前几年开始自主招生，虽然没有传言里“只招中考前一千”说得那么夸张，但生源质量毫无疑问是市内甚至省内最好的。

　　宋朝南在车上背了一路语文笔记，倒也不是临时抱佛脚，只是想着多复习一点是一点，只是没想到向来不晕车的他现在反而有点犯恶心。

　　林阳最先注意到，问了一嘴：“你脸色好差，没睡好？还是太紧张？”
　　宋朝南：“有点晕车。”

　　“咱班有人带话梅吗，酸点的都行！”林阳扯着大喇叭似的嗓子吼，顿时宋朝南觉得自己更晕了。

　　“我这有话梅，怕有人晕车专门备着的。”班长周傅勤从包里拿出一大包话梅，包装袋还写着“特酸，不酸直接倒闭”的字样。

　　“还是班长靠谱。”
　　林阳接过话梅，直接抓了好几颗怼宋朝南嘴里，“张嘴，快点儿！”

　　宋朝南本来晕得想吐，现下被酸得差点原地飞升，“什么东西？”

　　“屎。”林阳看他受不住酸要吐，捂着宋朝南的嘴，“忍着！让你在车上背书，纯纯活该。”
　　“……”

　　“酸止晕，你不还惦记着考试嘛。”林阳给了最后灵魂一击。

　　果然，此话一出，都不用林阳捂着，对面那人直接皱着脸把话梅含了一路。

　　上午第一门考语文，八点开考，大部分人到考场时还有小半个小时。下午数学是三点开考，中间有四个多小时，留的时间十分宽裕，所以中午有人不想回学校也可以直接回家午休。

　　晟阳前一秒还在不远处看到江闲的身影，下一秒就被乌泱泱的人头晃得眼花，眨眼间连江闲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了。
　　按理说江闲应该会等他，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一直在躲着自己一样。

　　来一中考试的不止十七中一个学校，穿着不同校服的人在离大门不远处的指示牌找自己考场所在的位置，运气好可能和比较熟的人一个考场，这样考试的时候多多少少会安心不少。

　　这次江闲和晟阳的考场在两栋不同的区，中间还隔了几栋楼，基本考完试偶遇都很难。

　　随着广播铃响，拿到卷子的人看了眼作文题后脸一绿，礼貌“问候”了下出题人后低头奋笔疾书。

　　江闲留了四十五分钟写作文，写完最后一个字后他看了眼教室正前方的钟，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八分钟。
　　提前交卷就怎么都不可能遇到了。

　　这张语文卷子难度很大，不少人紧追紧赶才勉强写完，有些没把握好时间的作文都没能写够八百字。
　　江闲出考场时外面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值班老师的目光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两秒。

　　他拐过一个墙角时，身后的老师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但他还是听了个七八。
　　“主命题人王老师说这次难度很大啊，怎么又提前出来一个？”
　　“他们成绩应该不怎么样吧，没好好答。”
　　……

　　当即，江闲有种不好的预感，晟阳数学学习能力强他是知道的，但其它科目他就摸不清楚了，总不会真这么凑巧吧。

　　直到他走到校门旁的钟楼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身上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红色校服，正戴着耳机低头看手机。

　　还真就的这么凑巧！

　　这还不如等到最后跟着大部队出去，现在他一个人站这鸟影都看不到的广场上跟送人头没区别。

　　江闲只犹豫了两秒，当机立断转身往回走，反正没几分钟考试也该结束了，大部队马上就能出来。

　　可就在这两秒间，那位目光黏在手机上的人突然抬头朝后方看了眼，随后挥手喊道：“这儿！等你十几分钟了。”
　　转身刚转一半的江闲：“……”

　　“这次卷子还挺难的，那文言文看的我都怀疑自己学没学过中文，但好在那篇文章我几年前就读过。”
　　晟阳边往校门走边和身旁的江闲吐槽，“还有那古诗词，还好我看一遍就能记住，不然哪个傻逼会去背那篇。”
　　“那作文我都不想说，真就一坨屎，要不是我……”

　　江闲“呵”了声，打断道：“所以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分？”

　　在这位江学神的直视下，晟阳收起笑脸，叹了口气一本正经道：“我都说了这次卷子很难，分数大概率也就那样，运气好点应该勉强能上一百三吧。”

　　这可能是江闲活了十八年第一次见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显摆分数，他“奥”了声，加快步子往前走。

　　晟阳见状也加快了速度，故作疑惑问：“你‘奥’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折不饶，江闲冷着脸回道：“滚远点的意思。”

　　闻言，晟阳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明暗不清的眼神，“其实我只是一直被人说成绩差，所以……”

　　江闲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人。
　　装，接着装。

　　过了半晌，晟阳也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一米八的大男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肩背还在发抖。
　　江闲抬眼看过去，半信半疑道：“你——”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懂，我只是…只是……”晟阳只是了半天，突然“噗”一声搭着江闲的肩狂笑起来，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哈哈哈！”

　　江闲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把晟阳搭上来的手甩回去，“有病。”

　　“赵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行，有时间再过来。”

　　不远处几个穿着私服的年轻人和门卫室的保安招呼了几句，正准备出校门，似是注意到钟楼下的笑声便朝晟阳他们那边看过去。

　　一个戴眼镜的人怔在那，过了好久，他的嘴角突然缓缓上扬，阴郁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

　　“好久不见啊，学霸。”

　　江闲在看清说话的人后神色明显僵硬了几分，几秒后他垂下眼，直接无视那人往前走。

　　没走出两步，谢誉挡在江闲面前，脸上笑容不变，“怎么不理人，这么多年还没改掉这坏习惯？”

　　“听说你中考市第一，还想着你会来一中呢，怎么？怕遇见我这老同学吗？”

　　江闲袖口的手指收紧，正要出口时晟阳挡在他前面，“这么宽的路不够你走？狗都比你懂事儿吧。”

　　谢誉身后的两人急了眼：“你会不会说话，爸妈没教过你？”

　　晟阳微微一笑，懒声道：“我爸妈只教我怎么和人说话，这位眼镜仔算吗？”

　　被骂的谢誉也没生气，手抵着下巴上下打量晟阳，似是觉得很好笑，“这是你朋友？挺新奇，你这种人还能交到朋友？”

　　他说话阴阳怪气，就差把“来挑事的”四个大字写脸上，晟阳心下没来由的一阵不爽，“你——”
　　说话间他手臂被江闲拍了下。

　　“走了。”
　　江闲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也很淡。

　　虽然不解，但晟阳没再多说什么。
　　余光里，他看到江闲的背绷得有些紧。

　　两人都走出几米远了，身后的谢誉突然提高了声量：“走这么急，怕我说出什么话给你这位朋友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