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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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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天,怀敏去了运河边的荷花田,烧了香烛纸钱。看着那纸钱的灰烬被风吹上了天,回忆用上心头。
那一年,他和兰铃就是在这里,对着满池的荷花,许下了一生的誓言。
兰铃,兰铃,听起来是多么柔弱的花朵,可是性子却如同她总爱穿的红衣一般热烈。
那时,她收到怀敏的回信,信上说他决定要和何昭昭成亲,让她另寻所爱。
她不哭不闹,兰岐还以为她爱他并没有那么深。
可是第二天,她给哥哥留了遗书,溺死在那个他们定情的荷花田中。
从此怀敏看见粉色的荷花,皆是她的身影。
怀敏静静地在荷花田旁伫立良久,在心里想着兰铃,对她诉说着三年以来发生的事。说着说着,他想到昭昭快要生了。
兰铃哪里会想听这种事呢。
又呆了片刻,他深深地看着那片粉荷,然后转身离去。下一次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折返镖局,准备带着妹妹,去跟厉镖头道别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所有人都说,今天没有见过她。
厉山海很快知道了这件事。
在今天不见,厉山海意识道可能要遭。难道他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吗?他让人在镖局以及她经常去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淮州更是脚不沾地地找,在镖局一刻也等不下去,去所有她可能出现的地方。
就在厉山海让柳青去找兰岐之际,兰岐一身白色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家吃了一惊,因为兰铃嫌白衣服弄脏了不好洗,所以从来不让兰岐穿白色,除了......,除了她死的那一天。
兰岐的穿着一下子让众人有了不详的预感。
今天是兰铃的忌日啊。
厉山海、柳青他们看到兰岐写着恨意的阴沉的脸,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怀敏紧张地盯着那个毫不掩饰恨意的男人,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他直愣愣地盯着兰岐一步一步,似乎极缓慢地走向他们,心里忐忑万分。
厉山海迎着兰岐走了过去,严肃而直接问道,“兰岐,怀敏没有找到怀星,你看见她了吗?”
兰岐不看厉山海,而是一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敏说,“那你看见我的妹妹了吗?”
此话一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心想怀星怕是凶多吉少。
怀敏动作快过思考,一瞬间抽出佩剑,架在了兰岐的脖子上,凶狠地说道,“说,你把我妹妹带到哪里去了,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兰岐鄙视而又可怜地看着他,嘴角一挑,完全不把他的威胁看在眼里,缓缓说道,“你确定你要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而不是跪下来求我,求我放你妹妹一条生路?”
怀敏恨得牙痒痒,可是最后只能深呼吸,放下了剑。
这时,厉山海走了出来,逼视着他,“兰岐,你上次在怀星的紧背花装弩上做了手脚,害她差点丧命,我已经警告过你了。你如果能知错就改,放怀星回来,我替怀敏答应你,一定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样?”
罗菁菁一脸紧张,和另一个女镖师玲珑一起附和道,“是啊,是啊,只要你能放她回来,大家就既往不咎!”
“哈哈哈,说得真好听。我怕你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而且,厉镖头你说放她回来,你怎么就知道她还活着?而不是被我送下去和我妹妹作伴了?”他说地一脸轻松,好像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
“你!”厉山海也心里焦急,上前揪住了他的领子。
怀敏听到这话,手里的佩剑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整个人也摊在地,双眼无神,默默流出泪来。
他比谁都清楚兰岐对兰铃的感情,所以他也比谁都更清楚,兰岐是不可能放过怀星的。在着炎炎夏日中,他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旁边的镖头庞博把他拉起来坐到凳子上。
“欸,别冲动。”这时柳青站了出来,拦住了厉山海,从容说道,“不会的,你不会杀了她,至少现在不会。你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你想折磨他,狠狠地折磨他!而折磨一个人的方法不是直接让一个人绝望,而是先给希望,再夺走是吗?”
兰岐看着柳青,猖狂地笑了,“哈哈,不愧是我们的军师,没错!我要他煎熬地等待自己妹妹的死期,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当初的我一样!”说着他被仇恨染红的眼中流出了泪。
众人惊讶于兰岐滔天的恨意,心里既同情他三年来的神伤,但是又责怪他不该伤及无辜。
厉山海冷静下来,突然感到怪异,按照兰岐的性格,哪里会搞这些,直接在怀敏面前动手的可能性还大些。他问道,“兰岐,你说,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这种折磨人的方法可不是你能想出来的。”
“哼,厉镖头还有心思管这个。”他讥笑一声。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庞博看不惯他目中无人的样子,开口了,“厉镖头,跟他啰嗦什么?直接抓起来,用梅花鞭抽,不怕他不说!”
厉山海摇了摇头。
兰岐转向李怀敏,“李怀敏,你可要给我振作一点呀,这才哪到哪呀?这三年来,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我妹妹跳入你们盟誓的荷花田时,又是怎么样的心情,你给我好好体会吧,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
接着,他把一沓厚厚的信摔在地上,说,“这是你当初给我妹妹写的信,我把你妹妹用棺材埋在了我妹妹下葬的地方,而我妹妹下葬的地方就藏在你写的这些信中!至于她能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埋活人。”
活埋!
人在死之前得经历怎样的折磨啊?
怀敏简直不敢想象妹妹现在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在这种折磨下,人会疯掉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他颤抖着身体,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蹲下,捡起那些亲手写下的爱语。
柳青等人看向厉山海,等待他的指示。
厉山海朝众人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都捡起信看了起来。
厉山海也不想全部人都耗在这里,朝庞博说道,“庞博,你带所有镖师,掘地三尺地去找。如果你看到洪亮,让他也去。你安排下去后,去一趟大成镖局,请刘当家的帮忙,多一个人也是好的,快去!”
“是!”庞博领命而去。
“等等,你让大家带上镖犬和镖鸽去找,然后再去她房间拿几件衣物,说不定会找到。”
“行!”庞博跑开了。
这边,怀敏颤抖着手打开信封,如同打开了尘封已久的悲伤记忆一般,只看了几行字就受不了了。兰铃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信上的一字一句好像都在指责他是一个始乱终弃之人。他的眼泪啪啪啪地掉到了信封上,对她的愧疚简直要把他也溺死了。
这真真是折磨人的好法子。
怀敏沉浸在悲伤中,又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一字一句之间寻找妹妹的生机。
如果妹妹真的因为他的过错不在了,他还有什么脸面苟活在这世上。而他可怜的妹妹,又做错了什么?
整个大堂安静了下来,被一股悲伤而紧张的气氛笼罩着,压抑着。
一边的兰岐却不消停,看着怀敏一滴滴地掉眼泪,感觉心中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是三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讥讽道,“没关系的,李怀敏,就算你明天或是后天才找到,那你也可以终于可以知道兰铃的墓在哪里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问我来着。你也还是可以达成一个心愿。”
厉山海终于也忍不住了,过去就是一个手刀,将他打晕了。
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主动说出藏人地点,留着他也没有什么用。
众人相互交流着,只要出现地点,或者用藏头诗的形式找出来的地点,厉山海都派两个人带上镖鸽出去寻找,一有消息就会传回来。
可是始终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众人心底的希望越来越薄。
李怀敏看着信,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兰铃的美好回忆,一会又想到她因为自己的辜负溺水身亡,又想到自己的妹妹正命悬一线,被人用棺材埋在地下,不知道多么恐怖绝望。
他的思绪来回切换着,迷糊之间,仿佛被棺材埋在地里的是自己。
他已经开始精神恍惚了。
一对对人马出去又回来,镖鸽飞来又飞去,却始终没有消息。
怀敏的绝望一点点加重,他在想会不会已经来不及了,会不会自己见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他想起了妹妹从小就喜欢粘着他。小时候,他被父亲惩罚不准吃饭的时候,是妹妹偷偷地带饭给他吃。
他一瞬间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感觉,或许怀星从来就没有来过上京城呢,或许她一直在家里呢。
他突然站了,把信一扔,嘴里嘟囔着,“不行,我要去找我妹妹,我要回家找我妹妹,她一直在家里等我,我出来得太久了。”
柳青一听,知道他已经受不住这种折磨,精神恍惚了,他开口阻拦道,“怀敏,你知道去哪里找吗?你回来坐着,别看了。我们替你找。”
李怀敏似乎如梦初醒,身体抽搐了一下,魔怔地看向厉山海,绝望地问道,“你说,她会不会在荷花池下面。”
他竟被折磨得快要疯了。
厉山海心里也感到一阵烦闷焦急,没能说出话来。一股巨大地无力感袭来。
不行,再让怀敏这样看下去,怀星没有找到,恐怕他就先疯掉了。
真是恶毒,竟想到这样的方法来折磨人!
厉山海跃过去,再次一个手刀,将怀敏也放倒了。即使最后......,他醒来怪罪他,他也认了。
他脑海中浮现了怀星眼睛带泪的可怜模样,不禁咬紧了嘴唇,感到一丝心痛,绝望涌了上来。
不不不,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继续看着那些淬了毒的甜言蜜语。
其他人看着厉山海动作,也都继续看信。
厉山海扶着晕倒的怀敏,经过兰岐旁边,产生了一丝想法。
能想出那么恶毒的,将人活活逼疯的法子的人。他给出的问题,最后真的能有答案吗?他真的会放无辜可怜的怀星一条生路吗?
他浑身一颤。
厉山海心里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
不!不会的!他一定在说谎,如果没有找到怀星,而怀敏最后还得知自己被骗了,白白浪费了时间,他真的想不疯都难!
他想通了这一点,快速地把怀敏放下,对众人说道,“你们别看了......”然后对他们说出了猜测。让他们一定要努力回想,曾经有没有听兰岐提起过,兰铃葬在哪里,或者他还有什么交好之人。
罗菁菁他们摇了摇头,自从兰铃死后,他悲伤了一段时间,看似走出来了,但是他再也没有和人出去喝过酒。整日里除了必要的工作,都深居简出。
事情再次回到原点,即使兰岐的诡计被看穿,依然没有解决的办法。因为兰岐只字不提,他们之中居然没有谁知道兰铃埋在哪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怀星的生机也越来越小。
绝望随着日落将他们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