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庐》乔清晨

15、后悔

　　怀星修养了一段时间，终于可以下床了。
　　她好了，淮州倒是瘦了下来。
　　一天，他带着怀星在镖局的小花园里透透气。
　　怀星看到花园一角的那颗枫树，突然想起临州城枫树漫山遍野，到了深秋时节会染红整座山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离开临洲城快三个月了，她有点想家了。
　　“淮州，我有些想家了。”

　　淮州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说什么话。
　　“淮州，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呢？你想说什么就说呀。”怀星皱眉。
　　他面对着她，双手禁锢住她的双肩，注视着她的眼睛，“星儿，我们回去吧，回到临洲城去。”
　　听到这话，怀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你听到了吗？我说，我们回临洲城去吧。”淮州晃了一下她。
　　“哈，淮州你在说什么？我们刚成为镖师，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淮州看了她身上受伤的位置一眼，一阵心痛涌上心头，突然把人揽进怀里，“你知道自己这次受了多重的伤吗？你知道你流了多少血吗？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他喃喃道，声音里充满懊悔，“我很后悔......”

　　怀星看着他脆弱的模样，明白了他的异常，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好啦，你看，我这不是没事了？”
　　“这次是没事了，那下次呢？”他埋在她的脖子里，声音闷闷地，气息喷在脖子上，有点痒。
　　“下一次，我会变得更强。”

　　“星儿。我们还是回去吧。家里的枫叶都要红，我再带你上山去看枫叶啊。”每年她们都会去山上看被秋天染红的枫树。
　　怀星叹了口气，说道，“淮州，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现在我还不想回去。”
　　他把人从怀里掏出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为什么？”
　　“在这里，我感觉可以自由的呼吸。病症也轻了许多。”虽然她也害怕，可还是觉得可以逃离让人窒息的家，这个风险可以接受。

　　怀星很少坚持自己的决定。一般被人劝说两三次很容易同意别人。可是这次不一样。
　　“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那比你的命还重要吗？”淮州被怀星少有的坚持激怒了。“你难道要为了别人去死吗？”
　　淮州愤怒的模样吓哭了怀星。看着他横眉怒目的模样，她眼泪溢了出来，说不出话了。
　　他看到怀星的眼泪，慌了手脚。他收起了怒火，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泪，“对不起啊，我不应该说话那么冲，那么大声。”

　　怀星在淮州的安慰下，恐惧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红着眼眶说，“可我真的想呆在这里呀。”
　　淮州捧着她的脸颊，对她说，“星儿，我知道，在这里师傅管不到你，可是等你嫁到我家，师傅也照样管不到你呀。”
　　怀星见对方挑起这个话头，本想明说自己不想跟他成亲，可想到淮州对自己的好，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不一样。”她憋了半天，只说出这句话。
　　“有哪里不一样？”淮州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啊。那天的事，我再也不想经历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那你能不能相信我会变强，我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她反驳道。
　　“为什么这次你这么固执，是舍不得镖局，还是舍不得什么人！”他火气一上来，口不择言。
　　怀星想到了厉山海，突然有些心虚，但嘴硬地说道，“你说的什么话！”

　　记忆里，他们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
　　淮州看着她气愤的脸，想要反驳。可每次吵架都没有好结果，不但不能解决事情，还伤感情。于是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把愤怒压下去。
　　他缓缓开口说道，“好，那你呆在这里吧，我要回去了！我要回临洲城！”说完他把怀星一个人扔在这里，独自走了。他想要以此威胁她，如果他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呆不下去。
　　过了一会，他又折返回来，别扭地把怀星送回房间。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淮州出去后，怀星躺在了床上。她能够理解他的担心，她不是不害怕死亡，可是她在镖局体验到的自由让她舍不得离开。
　　即使淮州威胁说他要离开，都不能改变她的决定。从小到大，什么都听父亲的，如何做人，看什么书，学什么，和什么人来往。
　　她感觉她并没有真实地存在这个世上，她只是父亲的傀儡。
　　这一次，她想要为自己坚持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件事，来证明，李怀星这个人真切地活在世上，她有自己的意志！

　　她再次坚定了留在镖局的决心，再说她还有厉镖头的支持。
　　一想到他，她不禁有些心跳加速，想着他那天晚上从天而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天晚上似乎都没有那么恐怖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怀星以为是淮州折返，答了句“进来吧。”
　　“你感觉怎么样呀，李怀星”他语气轻快地打了个招呼。
　　怀星没有想到是上峰探视，立马正色相待。

　　“啊呀，不要那么严肃嘛，放松点”他笑着走了过来。
　　“不知道镖头找我何事？”怀星试着放松自己。
　　“你伤怎么样呀？”
　　“差不多了”怀星微笑着说道。
　　“过几天怀敏会过来看你，我听说你的嫂嫂要生了呀？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到时候会请个假回去看看。”
　　“那不如，”他顿了一下，“你等过几天，伤全好了就回去吧。”

　　怀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回哪里？”
　　“回临洲城去”他收起戏谑的表情，正色道。
　　“为什么！”她直视他的眼睛，“你前几天当着其他人的面，不是这么说的！为什么？”
　　怀星攥紧了拳头，低下了头，咬住嘴唇，拼命忍住要掉落的眼泪，根本不能接受。
　　她不明白，为什么连历镖头都那样，明明他之前说过，只要她不愿意，没有谁可以带走她，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变了！
　　厉镖头总不能是和淮州同一个理由吧？

　　“怎么又哭了？”他看着她泪眼婆娑，有些无奈，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他不应该心软。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愉快地说“没有说你以后不能来呀。不过这段时间你先回去。或许我可以介绍你去别的镖局？”
　　怀星的脑子充满了愤怒，简直要要炸了。她很想质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她什么都没有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你才要赶我走吗？”
　　每次出现问题，她总是习惯反思自己，是否做错了事。

　　厉山海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如此可怜，看着她漆黑的发顶，他将手放了上去，揉了揉，想安慰她。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呢？这个世界上，事与愿违的事多的是，即使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谁说好人就可以一帆风顺的，行善积德也要向佛祖祈求下一世啊。”
　　听到这些话，怀星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种话，以前发生不好的事，爹爹总是说她这里错，那里错。只要她听他的，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好像模模糊糊明白了一些事情，可是说不清楚。

　　“至于原因，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眼里盛满柔光，“你可以好好考虑，我并不强求。过几天是锦绣镖局的亮镖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怀星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嘱咐她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晚上，罗菁菁回来，跟她说了厉镖头不知道为什么，跟兰岐兰镖头打了一架，柳镖头及时赶到才分开他们。
　　怀星迷迷糊糊地听着，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离开镖局。他们越希望她离开，她越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