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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谋定(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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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澜知道平阳公主。
女帝有三子两女,长子、次子死于权,幼子三岁便被她发配岭南,名义上是养病,实际上则是幽禁,留在京城的只有两个公主。
惠阳公主才貌双全,与薛家子青梅竹马,及笄后便嫁去薛家,生活幸福美满。出嫁后仍能受女帝宠爱,女儿一生下就被封为郡主。
平阳公主性格孤僻,在京城一直不受人待见,因事冲撞女帝被罚西玉京,已有三年。
赵观澜虽然在天门关,但他从未和平阳公主打过交道,也不知她长相如何。
他只听过一些流言。
譬如孤僻、喜男色,其他的一概不知。
如今,却见孙烈给李柔恭敬地行了大礼,他看向秦准。“李七郎他不是……”
秦准默然点头。“化名。”
平阳公主是女帝的女儿,更是先帝的子嗣。先帝的子嗣里,她排行第七。
化名李七郎也是不意外。
但,为什么!
如果她是平阳公主,那他和她的交易岂不是……赵观澜看向李柔。
李柔浅浅一笑。
赵观澜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孙将军请起。”目光偏移,李柔看向孙烈,让他起身。他是如何认出李婵的?
孙烈听言起身,内心的疑虑在看到她真容的那一刻全部消散。但此时此刻,孙烈真希望自己没去今年春天的游船,没和公主打过照面,这样自己如今也认不出来。
他余光看向懵然的赵观澜,再看看静然的秦准,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他摸不清这位公主的来意。于是就问:“公主来天门关,是有要事?”
少将军已经呆了,根本指望不上他。孙烈只有自己上了。但也总感觉,问的不对。
“谁知道公主来天门关?”李柔反问。
“这……”他怎么知道……不,不对。公主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
孙烈立马反应过来。“公主没来天门关。”
“我是秦大人的随侍,李七郎。”李柔觉得他作为一个武将,反应还算不错,便道。“秦大人刚刚受了点伤,需要静养。还请孙将军把少将军带回去清醒清醒,明日再来。”
“是、是这样。”孙烈懂她的意思,是赵观澜太愚钝,于是拎起赵观澜就往外走。
“对了孙将军。”李柔及时喊住。
“公、李随侍请说。”孙烈回首。
“公主远在西玉京,可别因为我的事情,损了公主清誉。孙将军能理解吧?”
意思是让他好好管理那些人的嘴。孙烈当然明白,他承诺。“请李随侍放心,我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不会影响西玉京的公主。”
“那就好。”李柔笑笑,请他离开。
待孙烈拎走赵观澜,秦准才开口。“公主认识孙将军?”
这个。“打过照面。”吧。
秦准倒是没什么反应,李柔见惯了,但有件事她很好奇。“今日救走耶律真通的那个人,你有印象吗?”这人好奇怪,他明明都能打伤秦准,却没对她下手。
这也是秦准今日奇怪的地方。“他只出了一招,看不出武功路数。但从他出招的速度、力量、反应来看,应该远远超于耶律真通。但我今日之前,从未听说北契有这号人物。”
“有没有可能是北契从别的地方雇佣、或收编的?”
银影一掌朝她打来时,李柔看到了。
刻在那人手腕上的赤色图纹,那图纹与她在滇南看到的,很是相似。
会是滇国人吗?
“这倒是有可能。”秦准不排除这个可能。北契之中,若有这种力量、速度、反应都绝佳之人,大雍的探子不可能不及时汇报的。
不过经今夜这一役,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知道那人的情报,这件事迟早会搞清楚。
“对了。”还有一事,秦准看向她。“公主怎么知道下官会在边关大营,又怎么找过来了?”他并未告知她目的地,不是吗?
“除了边关大营,你还能去哪?耶律真通的事情不正好要收尾了吗?”
“哦?”秦准点头,示意她往下说。
刚刚他看出来了,她说的话全是刺激耶律真通的,但和他所了解的,并没多少出入。他知道的那些消息,是因为朝廷的情报机构,那她又是因为什么?秦准有点好奇。
“耶律真通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但他做事亦有章法。”
方才在雪野里,她是想故意刺激耶律真通,所以才一股脑说那么多。但她也没避着秦准就是了,事到如今她和秦准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她愿意坦诚。
“从何说起?”
“日月神山每三个月选一次女使,女使是固定五十人左右,从不多留。从这里看,他明显想要长期盘踞在日月神山。”略顿,她又道。“但这次的神祝仪式里,他对那些被北契人说杀就杀,感觉又像是在做一手买卖。……这很不合理。”
“而且,人家好歹也是北契的小王爷。你一个从京城来的,说活捉就活捉,这也太顺利了吧?正所谓事出反常,必定有妖嘛——”李柔旋身坐在床边,倾身一问。“当然啦,这种明显的事情,秦大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秦准被她的突然靠近,惊了一惊,面上仍是不显。“然后呢?”
“秦大人看出来了却不出声,反而还顺着耶律真通的计划走,这不就说明您早知道他的谋划,想要将计就计嘛?”她唇边笑意更深,那双水润双眸紧锁着他。“这事,应该不止秦大人一人参与吧?”
是谁,很明显了。赵观澜不顶事,能和秦准布下整个大局的只有赵实甫了。
“你知我在将计就计,为何还要来?”如果不慎会被卷进厮杀,她不明白吗?
但比起生死,李柔更在意秦准回京的问题。他和她做了交易,他必须要尽快回京城,这样她才能尽快回京。但李柔也不想把话说得如此明白,只道。“因为秦大人,是秦大人。”
她拿出他以往诓她的话术。
说罢,李柔等着秦准的反驳,但不知为何,这方天地幽静无比。
秦准得星目亦盯住了她。
“那你又如何找到我的?”就算知道他会回边关大营,也不可能准确找到那里。
李柔一愣,旋即一笑。
“秦大人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想到答案,秦准有些面热,他抿唇淡声。“是追月?”
从三里峡离开后,李柔本来想直接去边关大营的。但半路上,她看到秦准的坐骑领着一匹憨愣傻的银骏马跑向边关大营的方向,再查探马蹄印,就知道前面有事发生。
后来听到骑兵队的动静,李柔才彻底确定这个方向。但一想到秦准煞有其事的问她这个问题,李柔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一匹傻马。”
竟不知,是指银骏马还是眼前的秦准了。
秦准更加觉得脸热,下定决心要好好训练追月下次逃跑,要把自己的足迹清理干净。
此时正吃草的追月:?
余光无意瞥到被李柔放在墙角的银色长剑,秦准顷刻变得晦暗不明。
“那把剑。胡不胡……如何给了你?”
“啊你说这个?”李柔猛地想起来,她连忙取来那把银色长剑,递给秦准。“这是胡老先生让我托于你的。”又解释:“方才我手里没有称手的兵器,才用它的。”
她可不是想昧下这把银色长剑。
刚刚的对战里,李柔是切身体验到这把银色长剑的厉害之处。
是把好剑。
可惜不是她的。
银色长剑倏地被递到面前,灵巧剑柄系着的赤色丝绦一下子晃了他的眼。
“怎么?”看出他眼神异样,李柔问。
“无事。”秦准接过剑来。“还有,明日我拜访过赵将军之后,便带你回西玉京。”他看向李柔。“今夜……我会住在这里。”
随侍都是跟在主人同住的,秦准若此时再给她单独弄个营帐,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但如果平阳公主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
离开西玉京也够久了,她是该回去了。至于同住营帐,李柔倒是不在意这个。“这是秦大人的营帐,大人是该住在这里。”
“……好。”秦准艰难的吐出字来。
秦准被银衣人打伤,李柔便主动去了外室。她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打坐凝神。
那股纯正内力她目前还没彻底把握,所以还得先把它运转周身再说。按胡不胡的说法,无论是青王蛊还是这股内力,它们都属于身体外物,要想彻底被她所用,是需要时间的。
“任何东西都需要时间,你没事就多练练,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一年半载就能熟练它们。”
当时胡不胡探出她体内的内力,叙述内力可能时灵时不灵的情况后,也说了解决办法。
顺带,胡不胡也将刺激青王蛊的针法和药浴药方也交给了她,连带着那把如玉长剑。
“无论是青王蛊还是内力,都是循序渐进的,越到后面越难吸收,你以后不要心急,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最后胡不胡嘱咐。
李柔又不傻,她怎么可能会急于求成办自己短期无法办的事呢?打坐运转内力之后,李柔无暇关注秦准去做什么,倒头就睡。
灯熄。
秦准和衣而睡,一夜未眠。
……
“李七郎?”
天门关以北三十里处,一个戴着萨满面具的红衣男子望着惨死的耶律真通,抬手为他合上眼脸。“这人是何来历?”
“这……属下不知。”
“那就去查。”红衣男子眼神定在耶律真通冰冷身躯上的银针,又道。“还有。”
“十三爷请说。”
“秦准既然来西玉京,就别让他回去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接着,红衣男子又问。“银衣呢?”
“方才一战,银将军好像受了伤,公主正在雪山拗那里给他疗伤。”
红衣眉头微拧。
银衣武功在他之上,即便对战两个秦准也不会处于下风,怎么会在方才一战受了伤?
那个李七郎,比秦准更厉害?
若是如此,他得细思接下来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