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见与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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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凤十岁时，二皇子登上皇位，于是身为太子太傅的阮青被打入狱，太傅府被抄，一干太傅亲眷本该被诛，但皇帝考虑到初登圣位，欲体现其仁德之心，遂下令免了一干人的死罪，老的沦为流放，少的沦为下奴。于是，在集市一角，一众灰头土脸、哭哭啼啼的众女奴中，神情虽显悲戚却不哭不闹的阮凤，引起了来挑侍女的陆眠川的注目，仅花了五两银子便将其带回府上。
当时的陆眠川也才九岁，仍是孩子心性，他幸灾乐祸的看着阮凤说：“能让太傅府的大小姐伺候，本少爷甚是荣幸。”
阮凤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位男孩，他细眉大眼，唇红齿白，笑起来时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本是张很可爱讨喜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可恶。但阮凤毕竟不是真的十岁稚儿，她左耳进右耳出，就当他在耍猴戏。
陆眠川见她不怒不恼，眉目淡淡，很是挫败的同时，火气也噌噌噌的往上冒，想他路大将军府的二少爷还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当即指着阮凤叫道：“你、你、你快给我哭！我叫你哭听到没有！”
阮凤当然知道这时候应当顺着他的意，表现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致使她精疲力尽，心仿佛一片死海，对着任何事都难起波澜，她想着随这小子吧，该怎样个结局就怎样个结局。
陆眠川见她这副死德性，忍了再三，才把原本气极准备一巴掌招呼上去的手给收了回来。他虽是少爷脾性，但本性还算良善。他在想，这阮大小姐是不是伤心过度，难以接受家破人亡的事实而痴傻了？那么他这样做是否过分了些？夫子教导他们要与人为善，还教导他们“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不能跟女子一般见识，看在她身为女人的份上，他就饶过她这回，以后再好好调教一番，不相信她不乖乖听话。
从此阮凤就跟在陆眠川的身边，成了他的大丫鬟。
阮凤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学过伺候人，也没学过为人奴该有的态度，她有时脾气上来了任是陆眠川大吼大叫，摔盘子摔碗，她都不理不睬，冷眼旁观。有时陆眠川气消了，见她还冷战着，反倒有意无意的来讨好起她来。
这样奴婢不像奴婢，主子不像主子的相处竟也安安稳稳地过了四个年头，直到陆眠川察觉她对当朝左相的情动。他霸道地向母亲提了收她做通房，她知道后什么都不说，选择无声的反抗，她知道这招对他屡试不爽。谁知这次陆眠川是铁了心了，看着她的不情愿更是恼火，关了门就一把扛起她走向床……
阮凤不恨他，却对这样的生活很是无力，于是对于不在沉默中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的选择题，阮凤选择了暴发，她逃了。
……
面对现在的陆眠川，当年沉默的老办法已起不到丝毫作用，只有用尖刻的言语刺激他，把他的脾气调出来，才可能引起守夜的注意到这边。
她见他呆傻了，就又加了一句：“我本就打算把他遗弃，谁知生下来就……倒省了我不少事。”阮凤说着这些心里也是不好受，她默念着，孩子，娘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原谅娘这一次吧。
陆眠川一时双眼大张，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他突然大吼一声，一掌挥起，却望见她倔强的眼神深处带着一抹哀伤，张开的手又颤了颤，就这么静静地放下了，却旋身一脚把身后的凳子给踹的滚向一边。
一时氛围沉寂的发慌，似乎两人都在缅怀那条已逝的小生命。
“少将军，有人察觉到这儿了，不宜久留。”又是那声粗哑的女声，脚步迅速却镇定地赶过来。
陆眠川低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阮凤，转身走向窗边，定了定说道：“等我班师回朝之时，便是百里琅玄物归原主之日。”
说罢就从窗台一跃而起，没了身影。那女子也紧跟着消失在夜色中……
阮凤呆呆地盯着窗外，内心为他最后的那句话而无比纠结着。他有她的卖身契，也就等于全权掌握着她的命运，到时他拿着卖身契找上门，百里琅玄若是拒绝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况且，百里琅玄怎么可能为了她，而跟朝廷的将军起冲突呢，他是最懂得权衡利弊的人。
房门突然哐哐哐的想起，门外有人询问道：“凤乳娘，没事吧？刚才听见你这动静挺大。”
阮凤走过去把门拉开，边揉着膝盖边说：“没什么事儿，就是熄了灯走向里屋的的时候，一不当心让凳子给绊了一跤，扰了你们值夜实在有愧。”
两个侍卫互相看看，憨憨的说：“这样啊，没事儿没事儿，以后把烛台点着拿到床边，放在床头的凳子上再熄了，不就不会绊倒了？”
阮凤连声道着谢，恭送侍卫们走远了，关上门大大舒了口气。别看她表面这么淡定，每次说谎心里可都是犯着憷的，典型的做贼心虚。
这一夜总算擦着圆满的边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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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阮凤也不去厨房讨教了，没事儿就在屋里边扇着扇子，边想着他日陆眠川找上门来的对策。可对小事还算机灵的她，对大事可就没什么能耐了，她唯一想到的对策就是——让百里琅玄给她伪造一个新的身份。
这么一来她就不得不去找他，也许这个对策也就是她潜意识里，为了见到百里琅玄而冒出来的。
其实他们总是相见，却与不见没有什么不同。其实她很想说，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但却做不到不悲不喜。
凉国的朝臣每日卯时上朝，未时下朝，平时上朝是不用面圣的，每个官员都在其各自的办公厅里各司其职，而只有特殊事件特定的官员才需面圣，譬如祭祀需礼部、司仪等官员觐见商讨，此称大朝。
出于皇帝对左相的信任，几乎每次大朝都有百里琅玄的参与，而每次大朝后都要被皇帝留下，也不知到底是不是说正事，总是要等到晚饭过了，月上柳梢头了才回来。所以这天下午，阮凤好不容易踯躅着站在了百里琅玄的书房前，却被告知相爷大朝还未归来。
阮凤就像那充的鼓囊囊的气球，顿时被钉子一扎，所有的气都放跑了变得奄奄的。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觉得她应该是不会再有那个勇气，这么折磨自己地再次跑来找他了。
哪知刚打了退堂鼓转回身，就见百里琅玄一身官服迎面而来。她赶忙低头，心里泛着嘀咕：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紧跟着又牵起些紧张，一方面希望他并没注意到自己，另一方面又希望他看到她能主动询问，一时矛盾的不行。
百里琅玄的身影越来越近，近到最近处，那抹天青色的袍脚在她眼前一飘，径直飘出她的视野，不带丝毫停留。
她微微有些气馁，但毕竟是早已习惯的麻木。自从他在府中见到她的第一眼起，眼中就从未起过波澜，待她就如同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与她的交流仅止于百里渊的饮食起居。幼时，即使他对她如何严厉，眼中却透着温润；现下，他对她不管不顾，表面温和，内里却疏离。她知道当初他来做她的老师是别有目的，也许那时的他甚至戴了一副“面具”，但她不敢往深处想，她情愿似真似假地欺瞒着自己。
“咳咳。”一声刻意的轻咳让阮凤回了神，察觉到跟前有个人影，她抬起头，惊的倒退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见与不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