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如叙一梦

3、第三章 福利院

　　南锦回到了福利院。
　　因为被人摔倒在地上，南锦的身上尤其是背部都是灰尘。头发也因为被方协亭抓过而变得凌乱。
　　南锦一直都是沉默的，乱翘的头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活泼的气息。
　　可他却好像被痛苦笼罩着，整个人透露着悲伤的气息。
　　院长看到南锦终于回来，赶忙上前。
　　福利院院长是一位大约五十岁的女人，中长的头发被一根簪子挽起在脑后。她穿着一袭淡绿色长裙，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被岁月沉淀后的温婉和平淡。
　　天色已晚，很多孩子都已经回到了房间，年纪小的已经被阿姨哄睡了。只剩些年纪稍大的还在大厅，一部分在写作业，一部分在玩。
　　看到他满身的凌乱，院长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南锦啊，没事吧”
　　“没事，院长，我先上去了”
　　南锦平静地看着院长，说完就带着东西往楼上走去。
　　南锦在福利院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其他孩子多是四五人挤在一间。所以在福利院南锦也不受欢迎。
　　尽管院长多次斥责他们，告诉他们，你们是家人，不可以这样。他们依旧没有任何改正。
　　时间长了，当经历了、了解一切了，南锦也就真的不在乎了，愿意说就说吧，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院长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周围，有孤独，有悲伤，有着一股无法驱除的死气，唯独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纠缠着，可她什么都不能。
　　不能做，也不能说。
　　她依旧记着南锦刚来时的样子，不到半人高的孩子，眼神里没有对于换了新地方和父亲不在的慌张，满是对于新生活的好奇，以及能将一切燃尽的炽热。那份真诚和对正义的强烈追求，一直到今天她都为之动容。多少个日夜，她都不敢看南锦的眼睛，那是一双纯粹的眼睛。在他儿时对望，就好像能照射出她的卑劣；现在，她更不敢。而南锦，也将自己的眼睛用头发遮了起来。
　　她在心里，悲哀地谴责自己，南锦如今变成这样，不都是他们造成的吗，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跟他讲话呢。
　　“院长妈妈”
　　有孩子叫她，她赶忙将情绪压下，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带着微笑和温柔，又做回了那个院长。
　　回到房间的南锦，重新整理好书包里的东西，将作业拿出放到桌子上，去了卫生间。
　　简单冲洗了一下，换掉沾了灰尘和脚印的衣服。
　　南锦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脖颈处挂着一颗吊坠，那是一颗略微细长的墨绿色不规则水晶。据说是他的父亲早年间留下的，他说，这是与他的爱人的定情信物。他特意将这颗吊坠留给南锦，南锦不明白父亲的用益，可这是父亲唯一留给他的物件。
　　他撩起打湿的头发，露出了额头以及遮住许久的眼睛。
　　南锦其实生的很好看，或许第一眼看过去并不觉得，但是细看会发现他的五官很柔和，单看五官，可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女孩子。偏偏他的脸型棱角分明，将他的美压下几分。微长垂落的头发盖住眼睛，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落寞和清冷，像是蒙上轻纱透亮的宝玉，却怎么都不会看腻。
　　要说最好看的，就是南锦的一双眼睛。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棕色的眼球中如果细看会发现，透着点点墨绿，在光线的照耀下会像宝石般耀眼。眼尾微微上扬，在左眼的下眼睑处还有一颗痣，将这双眼睛衬得更加摄人心魄。
　　本是柔美俊秀的一张脸，可是南锦的冷淡让它不在柔和，整个人看着更加清冷。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蒙了尘，没有它本该有的光彩。看似静如死水般的眼睛，深处暗涌着不知什么情绪。
　　盯着这双眼睛许久，南锦缓缓抬手遮住它，试图掩盖自己看到的一切。
　　良久，仿佛平静了情绪，他将手拿下，重新放下头发，再次将这双眼睛遮住，又做回了那个沉默寡言、任人欺压的南锦。
　　走出卫生间，南锦将脏了的校服放入洗衣机清洗，因为在公用洗衣机洗经常会有小孩子恶作剧，院长干脆给南锦的房间添了一个新的。
　　之后的南锦，一如往常，写作业，然后上床休息。
　　其实，他时常睡不着，那又如何，只有在床上窝在被子里，他才真的感觉，世界是真实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的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还有真的情绪。尽管那只是夜晚的脆弱，可这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也让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敢真正正视自己的情绪，留下他的希望，掩盖掉不该有的波动。
　　过了很久，终于感觉到有一丝困意的南锦，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今天，我依然没有答案，父亲。
　　握紧吊坠的南锦终于陷入了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