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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爱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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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不用再在病床上躺着当植物人时,我第一时间让人推着我去释池的病房,释池的病房不同于平常,它是医院最顶端的一个阴暗的房间,我曾屡次听到护士们在背后讨论这间房间,她们说,那个病房曾经是手术室,死过无数人,后来家属闹到医院,院长头疼就把那里封了,无奈半路杀出了个资本,那里又添了一片黑暗。
释池当时挑选病房时偏偏只看上了那间病房,无论怎样都要在那间手术室里住,而释池住进去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怕住病房影响到别人没床位住。
但也正因为释池住进那个手术室,平常总在那跳楼的我才会碰到在窗前缩成一团哭泣的他。
他似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又似我是他的天使,我们共同依靠着在这场挥金囹圄中唯一纯白的彼此,仅凭此苟活。
我被推进病房平坦的门槛,几乎在我刚进入的一刹那我听见了皮肉绽开的撕裂声音,我哥推车的手猛的一怔不再推我向前。
“你们来了。”
释池一如既往地如此兴奋,我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朝我们跑过来,可我迟迟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倒是我哥先开了口。
“不急,慢些收拾。”
我说释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有事缠着啊,我将右手抚上哥哥的右手在他的手掌心处写道:“走吧。”我哥顺从地换了个方向前进,临别前我冲勤奋的释池交代让他收拾完去公园找我,他闷哼了声表示知道了。
难得见他话这么少,我想他应该不只是收拾那么简单,也许是他又一次发病了。
“他病得严重吗?”我问唯一有可能告诉我答案的哥哥,我哥异常的沉默,半晌他才悠悠回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顿感疑惑,除过我想的那样释池还能有什么样?
“你想哪样就哪样。”我哥看来是真不想告诉我答案,我也不打算继续烦他转而在心理沉思起我哥他们下一步要利用我干些什么。
他说要推我去花园,这其中必定也有猫腻。
“游覃涣。”我直呼他的大名,我哥刚推我出医院的步伐猛的怔住,这算是我没发病时第一次正常叫他的名字,他有些许惊愕那是自然的。
“许觉,为什么讨厌我。”我的内心笃定只要这一问题破壁,那么所有的利用关系便得以在我面前铺张开来,这对于我来说是极利的。
我哥沉默半晌,我的双眼被白布条盖着无法洞察他的神色,但凭着他冰冷的指尖,我也能将他的脸色猜的大差不差,也许会是狰狞而又难以启齿的有趣表情,也会是……
“小袂,我们好好吃药。”
他忧虑的模样。
我不解他为何让我吃药,可听着他沙哑的嗓音我不敢多问,我一时又突然觉得,我哥好像又有些爱我了。
我伸手想要抚摸他,我哥抢先一步捧住我冰冷的脸庞,他温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我脸上的轮廓,倒不是他故意在摸我的骨头,而是我有些过分的瘦了,他抚上去掐不到一点多余的肉。
“以后不要私自断药,瘦脱相了。”我哥言简意赅又一次强调让我坚持吃药,我没有回答他因为我知道我无论是否答应他,结果都会违背我如今的承诺。
倒是这个抚摸让我骤然想起我哥左胳膊受伤的事情。
“哥,你的左胳膊还好吗?”
“已经痊愈了。”
“那么快?”
“划了道口子而已。”
我睁开双眼,今天的白布条绑的不算紧,我幸运的可以从白布条的下方偷看到外界,好巧不巧我从狭缝中望见我哥仍缠绕着绷带的左胳膊。
“游覃涣,后悔养我吗。”我重新闭上双眼,我心中明确他的答案——不后悔,他一贯擅长哄我,可即使这样我也仍想听见他亲口说出,至少他还有点耐心愿意骗我不是吗。
我察觉我哥的视线落到我的身上,一想到他用阴测的目光正打量着我,我内心顿时禁不住这般恐惧打了个冷颤。
“不要看我。”我命令着他,我哥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他的目光如针刺般扎在我的皮肤。
“我们小袂真是不乖,敢直呼哥哥名字了。”他倏地笑了一声,惊得我浑身为之一颤,此时的他好比那潘多拉魔盒里未知的一切,神秘而又可怕。
“哥哥。”我怕哥哥与我翻脸,便下了台阶乖巧地喊道。
“小袂可是哥的童养媳,哥即使后悔也不舍得。”
看,我就说他很会哄人,撩人的话术一套接一套的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情场老油条呢。
我如此清晰地知晓他所言非真心,毕竟他都把我当树皮使了,又怎可能是真的为我好。
“哥哥,我们一起去死吧。”
我蜷缩在他的雨伞下胆怯如老鼠,天真的以为死是这世间最好的馈赠。
而我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我哥,我想让他在收到我的礼物时对利用我产生一丝愧疚从而爱我,再爱我,更爱我一些。
可这是来自死亡的礼物,我哥也只是个举着雨伞的老鼠。
他选择性无视了我的话语,继续将我向医院外推去,边推还边哼着一首歌的调子,我寂然着当他的粉丝,静听着他哼调。
对于他的逃避我早有预料,心绪扭转的格外顺畅,可心跳偏偏要打破这被树皮盖着的一切。
熟悉的旋律我似乎经常听见我哥哼,可那歌词我却不知怎的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待思考到我的大脑快要迸裂时我终于忍不住去问我哥:“什么歌。”
我哥迟迟没有回答我,但过了一会后却唱起了那首旋律的歌词:
他也想和你躲进,
无光的地方生活,
分享着丑陋,
或翻了啤酒,
他也想和你沉溺,
水下的世界生活,
晕染的口红,
缓慢地相拥。
……
我常在网络视频中听到这首音乐,可听过那么多次我也只会唱它的高潮,为了不让我哥尬场,我低垂着臃肿的眼睛硬着头皮唱了起来。
你是他最恨的世界里最爱的人,
可是恨的人没死成,
爱的人……
我猛然闭住险些酿成大祸的嘴。
我们继续前进着,就在我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事释然悠叹了一声后,轮椅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倏地一停,车身猛的一倾我险些从车中摔下,万幸释池来得及时,扶住了险些出车祸的我。
不用猜我都知道这一切是我哥生气后的报复。
我哥,真和他那乱/lun的红笔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