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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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清见黎允从没有过的小鹿一般的眼睛，心中潮湿忽然蒸腾。
“大人上次是多快来着？”她伸手在水面拍了一下，而后转身念起数字来：“一、二、三……”
江时清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哗啦的水声停止，黎大人好似踉跄了一下，有一声脚步落地明显有些重。
“九、十……哎黎大人，要不要帮你关个门呀？”
江时清走到门口，故意要帮黎允关门而准备转身。
“不用了。”黎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江时清回头，却发现他已经走到自己的身后，衣裳整整齐齐得系好，若不是头发还是湿的，江时清快要怀疑自己刚才是白日发梦。
“好快啊黎大人！”她十分夸张地赞叹，叫黎允脸色变了又变，无奈赶紧转移话题：“你为何在这儿？”
“我很会撬锁，多日不见黎大人所以来看看。”江时清睁着双无辜的眼睛盯着黎允，这话听着吓人，仔细想想更是可怖。
什么叫很会撬锁，所以看见他房间就撬锁进来看看？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会在登月楼？”黎允端起茶杯喝水，以缓解他的震惊失措。
然而江时清伸手从他嘴边夺过茶杯，尝了一口发现是凉的，于是瞪了他一眼，打开炉火，将茶壶放在上面加热。
“大人如此贪凉小心生病。”
黎允被瞪得心虚挪开目光，老老实实坐下，等待水壶加热，期间喉咙间的不适感加重，好似不喝一口凉水难消这股难受。
然而江时清偏也坐他身边，捧着脸一直盯着他，叫他更没机会喝凉水。
“骗了袁明庭的拜帖，昨晚我就来了，等到现在呢。”
事实确实如此，可江时清语义不详，叫黎允听了去，好似是晚间来了等他到现在。
他偏头看了一眼，凉水浸泡的寒意消退，不知那里来的热意，细细密密地爬上脸颊，绵延到耳后、耳尖。
江时清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他的异样，伸手试了他的额头，又返回来试了试自己的，嘟囔一句：“是不是发烧了？”
黎允抬手自己试了试，心有萌芽如春笋般疯涨，与此同时察觉到身体的另一处异样，一种难言的情绪冲破心脏，将他的眼眶蒙上水雾。
“是天气热。”
“嘴硬吧，那么凉的水，你泡多久了？”
江时清担心黎允泡冷水感冒发烧，黎允多年如此直到并不会生病，然而对方如此迫切追问担心他生病，触及了他内心柔软之地。
他目光专注在江时清身上，对方的担忧的、好奇的。
“我…可以解释，”他攥了攥拳：“我父亲并非他们口中那般，我……”
“嗯，你说。”江时清见他要开口，眼神忽闪了一下，而后挪近了些，等着黎允继续说下去。
小笋节节升高，长成一片竹林。
“我娘是徽城人，跟家里长辈来京城做生意，遭逢变故只剩她一人，我爹帮她找了工作，在京城立足，两人相爱成婚，但爷爷他们不同意，逼着我爹同时娶了薛国公的嫡女。
婚后我娘生下我，更不得母亲和家里人喜爱，时常被责罚受气，在我三岁时自尽。我爹认为是自己不作为没护住她，便与家人决裂，净身出户，躲出去隐居了。”
“我……”
黎允一口气说完，最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言语匮乏，如念卷宗陈述一般，不知该怎么再说下去。
“所以你在为难什么呢？”江时清好奇地问：“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解决的啊。”
父母辈的恩怨情仇，他当时仅三岁，能当如何？
只是话又说回来，爹娘行事都有些极端偏激，都是在妥协压抑后忽然爆发，黎允如今的性格倒真是都随了他们。
然而黎允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怪他们，也不是怪我自己没能阻止……”
江时清静静等着，直到黎允看向自己，眸光暗淡，语气低落：“怪我一直逃避，从没有过证明他们清白的想法，叫他们平白被任意揣度。”
“这些都是我被别人误解……被你误解的原因。”
两人沉默片刻，江时清将手搭上黎允胳膊，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一滴水滑落到她手背。
她抬眸看向黎允，对方因她搭手错愕，垂眸去看，发现她手背上的水珠，更是涨红了脸，慌忙抬手检查，却发现并非他泪腺发达，只是发梢上的水珠低落。
江时清不禁失笑，抬手揉了揉黎允的脑袋，起身去找毛巾。
“要我给你擦吗？”江时清想调侃黎允，却不想此人真眨着双无辜的眼，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彳亍。
江时清站到他身后，以一种干净利索，十分熟练的手艺，三两下帮黎允擦干了头发，最后又将毛巾包在他头上，露出秀长紧致的后颈，而后十秒根本穿不好的衣裳没了遮挡，散乱开来，露出一片好光景。
她没忍住，食指在他颈后刮了一下，偏头凑到他耳边问道：“一起吃早饭吗？”
指尖轻蹭已经叫黎大人浑身酥麻，再凑到他耳边说话，温热的呼吸钻进他耳朵里，有一团气堵在他胸腔。他搭在膝盖处的手将衣裳攥成一朵花，散开又心虚地一点点抚平。
“衣裳湿了，等我换一件吧。”
黎大人逃似地钻进里间，发誓再不贪快，十秒就披件衣裳出来见人。
太明显了。
江时清看着黎大人逃开，听见身旁的水壶“咕噜噜”地沸开了。
“把你忘了。”
……
再出门时，江时清左右打探瞧不出黎大人偶尔流露出的可怜模样，不禁有些黯然失落，马车晃悠晃悠着，困意就袭了上来。
黎允见她脑袋找不到支点，左摇右晃睡不踏实，悄悄扶正她脑袋，靠在了自己肩上。
半晌后，江时清忽然想起什么，倏然惊醒，慌忙从袖口里找出哨子，不知道这么远还能不能听见，只得试着吹了一声。
然而哨声刚吹，窗帘被人掀起，文鸢从车顶露出半个脑袋，道：“小姐。”
“忘了叫你，以为把你落下了。”江时清松了口气，文鸢摇摇头：“我一直跟着小姐，小姐不用挂心我。”
江时清摸摸她的脸，示意她能回去继续藏着了。
黎允听见对话，半边身子僵硬，有一种被窥伺的愤怒，但是转脸又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
然而，江时清接受良好地又靠回黎允肩膀，闭上眼睛问他还需多久能到，大有一种多久都能再睡一觉的气势。
“就快了。”
既说给江时清，也说给自己，他现在没有身份，拉开帘子男女授受不亲，不该这样让姑娘依偎在他怀里。
结果没成想江时清倒是没所谓，脑袋蹭了蹭，竟然转过脸贴在他胸前，一只手更是胆大，直接搭在他胸口另一边。
“时清，快到了。”黎大人又提醒一遍，显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江时清闻言撑起脑袋看他，皱眉思考了片刻后，道：“我以为这个事情说开我们就算在一起了。”
她见黎允茫然无措，故作叹息得挪开身子，远离了黎允，嘴里嘟囔：“以为你含蓄所以才不说明话的，原来还是需要啊。”
黎允：“……”
他还没反应过来，江时清忽然拉起他的手，神色正经严肃道：“黎大人，请和我交往吧！”
“啊？”黎允嘴巴微张，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虽说时代语义有偏差，但黎大人明显是在不懂装懂，江时清已经握住他的手了，一副良家少男被给坑蒙拐骗的样子，叫江时清笑得直不起腰。
“大人真的不知道？”她凑近了又问，黎允面色染上不正常的粉，偏头错开目光，却抿嘴不言。
“那就是怕我们步伯父伯母后尘？”
“不是，”黎允这回听懂了：“你是丞相府小姐，我爷爷高兴还来不及。”
“那是为什么？”
黎允支支吾吾，最终反握住江时清的手，将人揽到怀中。
“我只是……接不住招。”
江时清扯了扯黎允耳朵，觉得十分有趣，趴在他肩上小声道：“郎君好生娇羞。”
黎允闻言，将脸埋得更深些，闷闷地“嗯”了一声。
“大人，到了。”严侍卫停了马车，对着车内的两人说道。
江时清松开手准备起身下车，两步蹦下马车，回身却见黎允没有动静，于是掀开帘子朝黎允伸手：“阿允。”
游侍卫搬着轿凳要给江姑娘踮脚，谁知江姑娘快他一步下了车，还伸手接他家大人下车，一时目瞪口呆，挨了黎允一记眼刀。
游侍卫：“……”
看着两人手拉手进去，又从轿子顶上蹦下来一姑娘，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要不咱俩回去领罚吧，轿子上藏人都没发现。”游侍卫抱着凳子回去，对严侍卫道。
严侍卫皱眉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文鸢，“要去自己去。”
他调转马车，不等严侍卫上马，一声喝喊，驱策马车跑起来。
“哎，等我呀！”
江时清牵着黎允蹦跳着进去，钟臾已经早早来这儿等着了，见到两人这副表情和拉着的小手，忍住没翻白眼，但是笑得也十分不情愿，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两眼一闭就当啥也没看见。
江时清见到钟臾才想起一件大事儿，急忙转脸找文鸢：“我藏你怀里的一堆账单呢？”
文鸢得令，从怀里掏出一沓，交给江时清：“小姐，我挑了觉得重要的，其他的我都记下了，如果需要我可以按照时间顺序为您背诵。”
“不用不用，”江时清接过账单，被文鸢的话震惊。
“你看看，”她将账单交给钟臾：“或许有隐情，不如找机会说清楚点？”
钟臾半信半疑地看完账单，面上浮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天呐，他有病吧！”
“江时清！”
两人同时出声，江时清心觉：坏了。
江时清知道自己好心要办坏事儿，急忙拉着黎允朝外跑去。
“去哪儿？”
“躲风头！”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破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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