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 14 章 ...
-
长风被送回了家,落魄地走进那个胡同里,神情萎靡,眼中满是绝望,长时间的捆绑绳子在他手腕上磨出血痕。
望着胡同最深处,被封上的大门,他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周围邻居侧目看过来,他被那些目光盯得感觉浑身都在发热。
不堪的议论声传入耳中:“就是他们家,大哥赌的欠了一屁股债还自杀了。”
“啧啧,真是可怜。”灰袄妇人一手拎着菜篮,一手捂嘴,细看身上还有几处补丁,她偏头嘲笑道,“现在这小儿子活像被别人打了似得,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吧。”
另一个头戴方巾的妇人立刻奸笑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长风猛地回头一挥手,发疯似得道:“关你们什么事!”
他这副样子虽吓人,可那两个妇人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张碎嘴没少吵架,自然是不怕他。
两人短暂的默了一秒后,灰袄妇人拿起篮中的烂青菜就往他脸上砸去,尖声道:“流浪狗还敢发疯,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
这妇人平日里就是大嗓门,现在故意抬高音量,本就逼仄的胡同里顿时全是她的回音。
街坊邻居对这些事当然喜闻乐见,都探出个头来听着。
长风在姜瓷那里受欺负就算了,这几个市井妇人也敢欺负他!
他能当侍卫当然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可这么多双眼睛盯在着他,他虽不想活了,但他的父母还得在这生活下去。
长风愤怒的盯着眼前两个妇人,随时要发作的模样,方巾妇人见状又是一段尖酸阴阳:“瞧瞧这眼神,要杀人啦要杀人啦。”
“吱呀”一声,身后的木门被打开,一个老妪走了出来,一只手因骨折之后无人医治呈现出畸形。
她眼睛已经有些浑浊了,嘴唇干枯,哑声道:“风儿回来了,快进来。”
长风立马转身,捏住她的肩膀,眼中有泪道:“娘!”
这宅子本不应他们继续住,可那人承诺他将宅子留给他,如今事却没办成,也不知何时宅子会被收走。
父亲躺在床上,母亲身患残疾,而自己也没有了收入来源,日子无比的艰辛。
他本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活着好像比死了更累。
可他看到母亲的时候,又不忍心将他们扔在世上,万一姜瓷上门找麻烦怎么办?万一他们受欺负怎么办?
将母亲送入房中,他去照看了卧床的父亲,木门隔绝不了流言蜚语,尖酸刻薄的声音尽数落在他的耳中。
长风忍受不了地打开了门,刚准备教训一下这些碎嘴子的妇人们,却见到昔日好友正抬手准备敲门,朱深眼睛被肉挤的眯成了一条小缝,笑意盈盈道:“长风兄,最近可好啊?”
不用看也知道不好,他身上的破布衣裳从姜家回来都没换掉,还有隐隐约约的薄荷味。
虽这味道并不难闻,可时时刻刻提示着他的屈辱。
长风蹙眉并未回答。
他跟朱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来朱深的父亲当了个散官,日子也越过越好了,自然就搬走了,两人交集也越来越少。
朱深身型圆润,语气中却带着精明:“长风兄啊。”他低头捏了捏肚子上的肥肉,“我最近又圆润了些,那钱越赚越多竟花也花不完。”
长风以为他是来炫耀的,冷漠着就要关上门。
朱深忙拦住他,长风微怒道:“怎么?你要借我点?”
谁不知道他家里最是缺钱的时候,现在上门来不管什么目的,长风都不会给好脸色的。
就在这时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忽然出现,身后还带着一帮人,个个手上抄着家伙。
他们大喊道:“谁是长风?”那声音雄厚回荡长风一听便吓得急急要关门。
这是催债的来了!
他可没钱还,若是被他们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朱深闻声转头,满脸赔笑道:“各位官老爷找长风什么事啊。”
领头那人哼了一声,慢悠悠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他今日一个子拿不出来,我们就再卸他母亲一条胳膊。”
话落身后的长风几乎要暴走,好在朱深拦在前面这才没有冲上去。
朱深肥脸堆上笑:“官老爷别生气,今日我先替他还一点。”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来几锭银子,直直塞进那人手中,然后道:“虽然不多,但给我们三日时间定能凑齐欠的。”
那人狐疑地看着他,将几个银子扔给了后面的手下,眼神狠戾盯着长风:“那就这么说好了,你们爽快点,也别为难我们。”
朱深忙点头称“是”。将人送到了胡同口,回来后却呼出一口气,拂袖擦了擦脸上的薄汗。
长风见状拳头捏紧,三日他怎么能凑到?可眼下人家刚帮你还了银子,也不好发作。
他下定决心似得道:“多谢朱兄,你说的那个办法……”
朱深见鱼儿上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道:“害,就是那金运坊呀……”
这就是兄长去的地方!长风下意识的抵触,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朱深也不恼,弄神虚般停了停,贴近长风的耳朵。
片刻后,他笑着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长风手中,拍了拍长风的肩膀:“那便说好了,明日金运坊见!”
长风看着朱深离开的背影,心中想那方法真的能行吗,这可是作伪,被发现了是要被打出去的。
金运坊玩法简单,无非是几个投子比大小,他展开手心,上面静静地躺着两个骰子,随手一扔落在地上,一个五点一个六点。
哪一面在他手中朝上,落在地上便还是那一点。
翌日,他虽心中有疑虑,却还是如约去了。
金运坊隐匿于小巷之中,招牌却是金灿灿的,长风跟着朱深踏了进去,里面布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许是因为他第一次来又生的高大老实,还有些露怯,旁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长风按照朱深教的,捏起两个投子,藏入袖中,换成了特质的投子,毫不意外的赢了。
他面上狂喜,眼中都是难以置信,随着大笔银子进帐,他越来越兴奋。
却忽视了赌桌上其他人透析一切的目光。
“朱兄,诚不欺我!”他扭头着了魔一般。
可朱深早已出了金运坊,小巷口姜棣的侍从给了他一袋银子。
“事儿办好了自然不会亏待你,城北处给你备了宅子。”
朱深忙点头称是,现在的他哪还有刚才那种满脸堆笑的奸诈模样,人生的白白胖胖,一副恭敬的样子。
“给侍郎大人办事是我的荣幸。”他圆滑道。
赌场中的长风可就惨了,在赢下兄长欠的数目后,他吐出一口气。
想着要不要停手,可面前筹码堆成小山,个个都是真金白银,谁不想钱更多呢。
于是他再一次扔下了手中的投子。
投子落地瞬间,赌场大门蓦地被关起,周围赌桌上的人也纷纷站到了两侧。
长风起初还没注意到情况,直到他对面的深紫衣男子捏起他扔在桌上的两个投子。
他心骤然升起,朝那男子看去,待看清人后,瞳孔紧缩。
赌场本就环境昏暗,加上他太过兴奋,以至于连赌桌上的人都没看清。
眼前人肤若羊脂白玉,深紫色华袍上绣着蟒图,不是本朝厂督陆无浮又是谁。
陆无浮将手中那两枚投子捏在手中把玩着,面上勾起一抹邪魅的笑,随后将投子扔在了桌上。
长风浑身颤抖,艰难开口:“厂…厂督大人。”
陆无浮闻言抬眸看向他,淡淡地摆了摆手,赌桌上另外两人瞬间将他摁在桌上。
他脸被压的变形,心里满是害怕,他本来是想死的,可在得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后,他开始贪婪的想要活着。
给人希望再收回,永远是最为伤人的。
陆无浮在心中认可了姜瓷的想法,虽她安排了人,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妥善。
于是他来了。
陆无浮淡淡开口,明明含笑却让人脊背发凉:“在赌场行诈,带走吧。”
长风想起那人,猛地挣扎起来,高声道:“你们不能带我走!我头上有人,你敢动我!”
这话倒是让陆无浮微微一顿,除了内宅那几个妇人,还有谁?
放眼看去谁又能让长风对着他说出这种话。
陆无浮来了兴致,询问似得:“谁?说出来听听或许还能给你条活路。”
他眼神示意,那两人得令将长风松开,他膝弯被踹,猛地跪在地上。
抬头仰视着陆无浮,那人分明和善笑着,却让他胆战心惊,比姜瓷更为恐怖!
而周围本还喧嚣一片的赌桌,全部都有序站在了墙边,朱深也早已不见人影。
他才明白过来,他这是被算计了!
长风跪在地上,手撑着地,像条狗一样仰头,声音颤抖道:“是…是三皇子啊。”
陆无浮眯了眯眸子,抬手就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嘴里,长风反应不及,舌头瞬间被割下,只余满嘴鲜血。
他双眼瞪大,满是恐惧,痛苦的呻吟着,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陆无浮接过下属的帕子,擦拭着短匕上的血迹,轻笑道:“只能怪你提了不该提的人。”
迎上长风痛苦的眸子,他淡淡开口道:“带走吧。”
待人被带走,他面上笑容逐渐消失,没想到三皇子从这么早就开始动手了。
难道他要找的东西在尚书府?
前朝有一个秘密,他上一辈子没能参透,让那些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他最后也没能找到。
原因还是因为三皇子不信任他。
而他帮着那些人构陷姜棣也纯属是因为看不惯他,分明底子里是跟他一样的阴狠,却偏要做那清正之人,可没想到他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姜瓷。
陆无浮垂眸蓦地将干净的匕首插进了赌桌里。
冷冷开口道:“刚才那人留着,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