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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51.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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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滚在草丛里,听着怒江翻腾和头顶的枪炮呼啸。这是分别的第三十天,一次他只预计了四个小时的分别变得没有尽头。寒风掠过脸颊,胸膛里的烈酒却在烧灼,他已经喝了太多,却依然清醒。
这里是空空的祭旗坡阵地,那些不合规格的战壕交通壕里没有了渣子们毫无军容的笑闹声,变得坟墓般安静。
他在这里建阵地只是为了把他那惹是生非的烂苹果团长扔在他的视线之外。可是有一天,这颗烂苹果在他眼里变成了金苹果,竟让他甘之如饴。他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最好的兵最好的装备和一生宏愿。
火炮在轰响,战斗机在轰鸣,都指向对岸那座在自己心里矗立了两年的山,而自己却不再属于那里。那里的仇恨绝望汇成悬崖下滚滚血河,他却是被甩上滩涂的鱼,在等待中干涸。
意识沉入死寂,他感到有冷硬的东西摩擦着脸颊,奇异的悸动让他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那张本应在对岸山头灰飞烟灭的脸——蚀入灵魂的脏兮兮血污脸孔!
龙文章在笑,没有他噩梦中的狰狞仇恨,依然带着贼兮兮色迷迷的懒散从容,用手中满是血污的枪杆轻蹭着他的脸颊。这动作挑衅却又亲昵,让他在一瞬的出神中,觉得两人似乎从未分开。
“师座,咱们到家了。”龙文章的声音温和又阴森。
他于是坐起身四望,身处的不再是冰冷的祭旗坡山崖,印进眼里的是尸体——自己兄弟的,小鬼子的,无辜百姓的——满山满野,无穷无尽。两人正坐在尸体堆成的山尖上。
龙文章的身体倾俯过来,“我们死了,虞啸卿……没啥可做的了,只剩下这些死鬼做伴,咱们可以在这里天天日日的操。”龙文章嘴唇贴在他耳垂上,轻笑,“你爱我的,不是吗?虽然从没说过,但你一直追着我跑,你爱死我了,你想我□□的……”
“不,我不想——我抛弃了你和你的兄弟,你可以恨我,你可以杀我!”积压太久的悲伤愤懑倾泻而出,他踢打着怀中缠紧他的身体,龙文章握住了他的手腕,贴近冷幽幽眸子,“既然不想,那么穿好衣服起来吧,这里不是你的归宿,你还有长长的路要走,师座——与其天天惦着我恨你,何不好好想着我爱你!”
温柔嘴唇吻上他的额角,突然传来被撕裂般的火辣辣激痛……虞啸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他这一声突然连接了现实,仿佛打开收音机开关,耳畔涌进混杂喜忧的低叫,“哎呀,啸卿你醒啦?军医,快,来看看——”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吵闹,每一丝声响都无限放大了音量,但他无力睁开眼睛。他感到有人搭上了他的脉腕,抚弄着他剧痛的额头,从死寂中复苏的身体燃烧般灼热。
“你能得到你的光荣,别忘了你的梦想,师座。”脑袋里只剩那双自下而上殷殷注视他的微笑眸子,无忧无惧,悠远坦然。他想翻身逃开骤然闯入的现实的杂音,却被至少两双手压住了,“师座,别动,你受伤了,你在发烧……”
“啸卿啊,你吓死我老头子了……”他唐叔的声音像扰人的回声不停重复,很多荒唐画面拉洋片一样在脑袋里闪过,他呻吟一声,把自己继续溺入梦乡。
之后不知道过去多久,梦境和现实交替上演。身体里的龙文章一直和他腻歪缠绵,身外是走马灯般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有人不停帮他擦掉身体上的汗水,扶着他的额头敷上刺鼻药膏,徒劳却努力地想往他嘴里塞进食物或是药水。
“啸卿,我知道你醒了,你瞧,这都七天了……老爷子着急,想往这边赶,被我拦住了,现在他每天一个电话问你的情况,你老这么躺着装睡会把他老人家急出病来的……”唐基坐在他床边对着他的后脊梁自顾自叨叨。
“老子倒想去打仗,是你一直推三阻四,让老子没一个爽快。”他突然闷声闷气地哼唧了一声。
“唔,哦!”他的突然出声显然把唐基给惊着了,完全忽略了他话中的粗鲁与不敬,“哎哎,啸卿,你可真把我给吓死了!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只能去老爷子那里自杀谢罪了……”唐基激动的声音带着几分泫然。
“省省吧,你也没几年可活了。”虞啸卿终于慢慢翻过身,瞧了唐基一眼。眼中映进熟悉景物,是自己的宿舍,只是因为他的伤,行军床多铺了几床软和被子,挂上了蚊帐。
“嘿,啸卿,醒了就好……”唐基似乎终于留意到他的毒舌,尴尬笑笑,“本来呢,赵专员让我把你送到美军的野战医院,那里医疗条件更好,可我看,你怕是也不想离开你的虞师……”
虞啸卿看着这熟悉得一成不变的一切。这里是他的世界,他逃不开,也去不了龙文章身处的地方。高烧已经退了,但这简单的翻身动作,却让全身从骨头缝里都在发痛。他感到额头上缠着厚厚纱布,于是想起自己冲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所以这颗脑袋现在似乎也不再属于自己。
手腕抬不起来,自己一身见不得人的伤痕恐怕才是唐基没有送他去野战医院的真正原因。□□,弑师,殉情,他终于杀掉了那个高扬着头的虞啸卿,丢光了他的世界里所有人的脸皮,不会再有更好或是更糟的结局,这让他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他的笑容让唐基脸上的尴尬带上些许心疼,不管怎么说,这个一直看管着他的老头是真的把他当做子侄。
“何云麾死了?”他在笑容中问道。
“嗯。”
“龙文章死了?”
“……嗯。”
“我还活着?”
“嗯。”
“你还活着?”
“咳……”
“孟烦了和张立宪?”
“放心吧,啸卿,他们都没事。多亏楚队长把那晚的事一力压下去了,不会有人声张——这楚柏,平时看不出来,没想到能在关键时刻力挽大局。”唐基微微吁出一口气。
“是啊,不象你我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虞啸卿眯着眼笑嘲,唐基苦笑盯着他,莫名觉得他这大难不死的虞侄被那冤魂不散的炮灰团长附了体。
门外卫兵的报告打断了叔侄俩永远不对味的谈话,说曹操曹操到,卫兵报告楚柏来访。唐基忍不住瞧了虞啸卿一眼,起身迎了出去。
唐基在门口拦住楚柏热情寒暄,但楚柏不顾唐基的婉言挡驾走进了房门,“唐副师可否让我和虞师座单独呆一会?”楚柏直接提出要求,唐基迟疑两秒,还是走了出去。
楚柏走到床边,在唐基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瞧着虞啸卿被白色纱布裹缠了大半个的额头下冷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在虞啸卿扣下扳机的一瞬,他情急中一头砸在了虞啸卿的脑袋上,撞歪了他的枪口,让子弹擦着额头飞了出去。
沉默对视几秒后,虞啸卿似乎被他周正得有点滑稽的脸逗笑,“我听唐副师说,是你把事情压下来了?这么大条的事你扛得住吗——你是调查团的警卫队长,我杀了你的顶头上司……”
“老师不是你杀的,是我杀的。”楚柏淡然打断了他,眼光微垂,看着他露在床被外缠裹着纱布的手腕,“你只是自卫伤了他……早就伤了,十年前。”
他的话让虞啸卿不想再笑。
“学长,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明天我送老师的棺木回重庆,向上峰禀明事实后,送他回乡安葬。”楚柏的语气中带着点如释重负,抬眸望进了虞啸卿失去温度的粼粼眼波,“老师对自己的后事早有安排,不用担心。调查团已有结案报告,不日也将回重庆复命。”
虞啸卿撇开眸子,他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几天里,楚柏和唐基是如何摆平调查团成员,安抚了虞师上下。也许是群龙无首的官僚识趣撤退,也许他引发的血案让老朽人人自危。
“还有,”楚柏沉默几秒,慢慢道,“曲不致在混乱中跑掉了,那家伙是个制药天才,我的兄弟们找了几天也没找到。这几天因为没有对症的麻醉药,军医用了鸦片为你止痛,你的身体恐怕已经染上毒瘾……老师的鸦片,我给你留下了。”
虞啸卿冷冷吐出一口气,像一个恶毒玩笑,何云麾给他留下这诅咒般的遗产,他无法不想起遗世的孤独老头在麻醉中度过的最后十年。
“学长,我们曾一起出发,却跑散了方向。只有你,不论我何时凝望,你都还在当初的路上——最难走的正直之路!我一直嫉妒你。”楚柏凝着他,俯过身,轻轻抱了他一下,“学长,你是我的理想,从未改变!所以——快点站起来,死在你应该的地方。”
暖暖的气息从耳边移开,眼前腾起一丝微笑的脸庞恍如当初青葱少年,虞啸卿怔怔瞪着他。
清晨,虞师师部大院门口。何云麾的棺椁被楚柏的警卫队安放在豪华轿车顶,用绳索固定好。唐基和官员们肃立送行。楚柏和六名警卫队队员将护送灵柩到昆明,然后乘专机回重庆。
微微骚动中,虞啸卿在警卫员小黄和小李的搀扶下出现在台阶。唐基一怔之后,脸上泛起某种难堪与担心。官员们面面相觑一片静默,虞啸卿努力站直身体,凝视着黑色灵车缓缓远去,消失在冷冷尘土中。
两天后,民国三十四年三月三十日,中国远征军攻克乔梅,与英军胜利会师。滇缅战役全面胜利,远征军各路陆续启程回国。
一天后,调查团从禅达启程回重庆。十天后,重庆通报嘉奖中国远征军卓越战绩,并致电昆明军部,经调查,虞啸卿虐杀日军战俘事实不成立,恢复军职军功,晋升少将副军长,海正冲升任虞师师长,张立宪任主力团团长。
官方宣布何云麾死因为突发疾病,在重庆举行了隆重殡葬仪式,各界悼念。后楚柏辞职,护送老爷子遗骨返乡。
失去的战场回到了手中,卡住的机器突然恢复运转。“记住你今天的勇气,小虞。”虞啸卿想起何云麾最后的嗓音是愉快明朗的,像给他的毕业祝福。
走进杜鹃盛开的阳光庭院,那生气勃勃的簇簇艳色让孟烦了恍如隔世。
虞啸卿靠坐在花园边的躺椅上,军装敞开了扣,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放松,沐浴在暖洋洋的光线中,洁白衬衣依然反光般耀眼。从那夜劫狱已经过去半个月,唐基以家长架势几乎拒绝了任何人对虞啸卿的探视。
他愣愣看着虞啸卿额头的纱布,虞啸卿睁开眸子,坐起了身。他连忙走过去,敬礼,“师……军座!”虞啸卿示意他在身边的椅子坐下。
“你和张立宪一样,要求领团西进打鬼子?”
“嗯。”孟烦了料到虞啸卿召集他八成是因为这公事。
“你们都不跟我了?”虞啸卿的声音带着笑。
“不,我们一直都跟着您的,师座,永远会跟着。”孟烦了坐直脊背,凝着那双透澈的平静眼波。
“我知道,你们出师了,小孩子毕业了!”虞啸卿笑笑,他的脸颊尖瘦,精神却很好,浅笑着拍了拍椅边小桌子上的一张红色笺纸,“张立宪的结婚喜帖,你也收到了吧?”
“嗯。”孟烦了没敢说恐怕比你还先收到,因为小醉是第一个拿给他的。
“我以前总认为结了婚会让人意志消磨,不思进取。可是立宪告诉我,人有了必须维护的幸福,才能真正勇敢,他会为了妻儿流干最后一滴血。”
“嗯,咳,您得命令他为了妻儿,多打胜仗少流血。”孟烦了砸吧砸吧嘴嘀咕。
“你告诉他吧,你们日后并肩战斗的日子长着呢,他使枪杆子,你动脑瓜子。”虞啸卿斜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我以前不懂你家团长那撒泼打滚的活法,人活一张皮,可他偏不要那张皮……我像他一样撒泼打滚一回,面子没了,麻烦也没了,升官进爵。”
“嗯嗯,咳咳……”孟烦了无言以对。虞啸卿耍的这一回横,倒也没多少人耍得出来。
虞啸卿伸手端过茶杯呷了一口茶,手腕上清晰的勒痕让孟烦了心尖颤了一颤。
“他没死是不是?”虞啸卿眼光转向嫣红花朵,突然低声道。
“死了……”孟烦了惊跳一下。
“他死不了。他走了,云游天下,过他想要的日子去了。”虞啸卿语气决决。
“他不能活,师座。”孟烦了垂下眼睛,喃喃苦笑,“他就是个大麻烦,走到哪儿烧到哪儿,您能统领一个军,甚至更多的军,但他只能是一个团长……我把他埋在您选的地儿了。”
虞啸卿凝视他几秒,没有再说话,合上眼靠上舒适椅背。孟烦了静静瞧着他一脸恬然的师座,起身告辞,“师座您保重。”如你所说,师座,我们都得毕业了,从你的何老师和我的团长那里。
“好好打仗。”虞啸卿微微勾了勾嘴角,“……好好活着。”
走出院门前,孟烦了忍不住回了头,红艳艳杜鹃仿佛点着了这难得的静谧时光,让活着的气息更加清晰有力——我们都好好活着吧,师座。死去的家伙们可以歇着了,活着的得向前走,走到自己的地头儿。
孟烦了在小院门口碰到米奇,后者一张光灿灿笑脸向他打招呼,“孟团长,我是来向虞军座告别的,军务紧急,喝不了你家兄弟的喜酒了,代我向张团长致歉!”
“他可不是我家兄弟,”孟烦了哼哼,赶紧撇清关系,“我只是他媳妇的娘家人。”
“嗯哈——那我就是你家师座的娘家人吧!”搞不清中国称谓关系的米奇咧嘴胡扯,挥挥手走进院子去了,孟烦了看见了那美国水货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离别太多,也许盛宴终要散场,孟烦了抬头看着蓝天,可是阳光很好,打胜仗的滋味很好。
“啸卿兄——”米奇眨巴着泪眼向躺椅上小憩的人扑了过去,虞啸卿无处闪避,被他抱个满怀。
“啸卿兄啊,上面急令,我明天就得走了,下一次相见不知何时……”他夸张的声音让虞啸卿哭笑不得,“起开,只要不死,总会见面的。”
米奇微微放松了一点拥抱,不顾满院的卫兵,轻蹭着虞啸卿裹缠着纱布的额头,小声道,“其实我一直还有个任务……我的上峰里,有几个美国佬很赏识你,看你落难,想你向他们求助,趁机把你挖过去!可我呆的这些日子,你和你的兄弟们情深意重,我一直没机会开口,”他直起半个身子,盯着虞啸卿的眼睛,“你会考虑吗?”
“不会。”虞啸卿没一秒犹豫。
“我就知道!”米奇苦笑着夸张嘟嘴,哼哼低笑道,“啸卿,其实把龙文章送到美国我是有私心的……我就想,这也许是唯一能把你钓到美利坚的办法,以后咱仨过日子。”
虞啸卿怔了几秒,沉下脸哼道,“你他妈的再不起开,我叫卫兵叉你出去。”
“啊哈哈!”米奇连忙举手投降,从他身上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但仍不安分地拉过他的手蹭着,“啸卿,我和龙团座没啥,真的,嗯,我是勾引过他,可他叫我变成十足十的中国人,现在他死了,我也死心了……我做不到你那份儿。”
他的语气中染上了无虚饰的伤感,虞啸卿沉默片刻,抬起眼睛,“你看过他的尸体?”
“嗯,没有外伤,像睡死了一样,安详得很,但是全身冰凉,没呼吸没脉搏没心跳。军医检查确认他死亡,唐副师让在柴房里放了一天,毫无起色,就叫孟团长率川军团的人拉去埋了。”米奇幽幽叹气,“我始终成不了你,也成不了他——我始终只能做一个黄皮外国人。”
虞啸卿沉默眼光越过围墙,寻找那片看不见的山影,淡淡道,“你是不是,给过他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
“唔?咳,什么话?”米奇眨巴着满眼无辜,“他为你守身如玉,我们真没干什么……”
“你负责打扫南天门,小鬼子的龌龊玩意是不是你给他的?”虞啸卿打断了他。
“哦,啥?”米奇装傻。
“军用安全套!”虞啸卿沉下声音。
“啊哈,那个,嗯?——你们试过啦?爽不爽?”米奇恬着脸满眼惊喜。
“卫兵——”虞啸卿撇开脸,扬声道,“把他给我叉出去!”两个卫兵跑过来,迟疑地看着两人。
“呃,别!啸卿兄,我有重要的东西给你——告别礼物!”米奇向两个士兵嘘了一声,两人无奈看着虞啸卿,退后几步。米奇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照片,凑到虞啸卿眼前,“我的私人珍藏——送你留念!”
虞啸卿眼中闪过一微火光,直起身拿过了照片。照片上是他和龙文章带着清晨寒气并肩而立,站在暗色廊檐下,看两人专注凝重的表情,应该是何云麾来小院的那天。他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挺直脊背的龙文章,几乎和他一般儿高,没有涎笑的龙文章,不止算得上英俊,甚至冷峻。客观机器捕捉下的一瞬让安静心湖动荡起来。
“两洋蟑螂偷拍的,看见这张照片我就知道我没戏了,”米奇看着盯着照片发神的虞啸卿,笑笑戳着照片上的两人,“你,他,站在一起,像座山。”
“还有,这个,”米奇拿出一个小药瓶,凑到他耳边,“前几天我送调查团院儿的花姑娘们回楼子,你猜我见到谁了?”
“龙文章?”虞啸卿淡淡笑。
“咳咳咳——怎么可能?!”米奇被他不假思索的猜想呛到,拍着胸口,压低声音,“何部长的那个军医,姓曲,跑路那个!”
虞啸卿微蹙起眉盯住他,米奇也不再卖关子,“他和他拐跑的那两个小姑娘躲在楼子里,我本想毙了他,可是两个小姑娘哭着说没了他不能活,”米奇苦笑一下,举起瓶子,“他把这个给了我,说是解药,让我带给你。他说,嗯嗯……他说他的Chun药没毒,所以没解,这个能让你戒鸦片毒,没那么痛苦。”
虞啸卿脸上闪过一瞬似笑非笑,看来唐副师为他着力掩盖的污点,早已人尽皆知。米奇偷眼看着他,“他说Xing 爱是人生美事,师座该学会享受……他说何部长欣赏他的天赋,他不后悔跟了何部长九年。他现在帮那些姑娘们做药,咳,倒是找对行了——他说你随时可以去杀他。”
虞啸卿把照片放进胸前口袋,把药瓶抛还给米奇,淡淡笑道,“痛苦才能让人长记性。老子现在是军长,没空追杀一个药贩子。”
“咳咳,是啊,我看那地儿适合他!”米奇哈哈笑,突然又扭捏哼哼,“嗯,啸卿兄,走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心愿——”他夸张的悲切让虞啸卿蹙起眉,无奈瞧着他。
米奇凝着他的眸子,突然凑近脸,扶住他的后颈,一个吻正正落在他的唇上。
“Kiss goodbye!”米奇突袭得逞,拍了拍虞啸卿僵滞脸颊,哈哈笑着跳起身,舞着双手,穿过一溜儿石化的警卫跑走了。
洒落一串笑声的院落安静下来,虞啸卿用手指触了触胸口的照片,靠上椅背,看着蓝天。
2010-06-30/0:32
池塘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