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pool

10、10.杖

　　“我去找唐副师准备今晚的酒会，也算是洗尘宴吧——啸卿兄，龙团长，回见！”在一瞬莫名压抑的气氛中，米奇眼珠骨碌碌一转，反客为主地拍了拍龙文章，又笑嘻嘻俯身抱了抱虞啸卿，挥着手溜之大吉。
　　“咳咳，美国陆军军官学校？”沉默片刻，龙文章微微苦笑，“师座你去美国留过学？西点？”
　　“嗯，上峰委派的一批青年军官留学短训，就六个月。”虞啸卿把书放在茶几上，拄着青竹杖站了起来。
　　“那位米团长也是同批留学的？”龙文章看着给虞啸卿量身定做般的青竹杖，长短刚刚好。
　　“不是，他是西点的学生。他父母是华侨，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全面抗战之后才回国的。”虞啸卿有问必答，拄着竹杖试了几步之后，便当先向院外走去，“走吧。”
　　“去那里？”龙文章苦笑怔住，看着把竹杖也能拄得像支枪的凛凛背影。
　　“特务营。”虞啸卿淡淡声音听不出情绪，“去请张立宪参加圣诞酒会。”龙文章默然，一年前的圣诞节，美国空军基地，留下记忆烙印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跨出院门时李冰带着两个警卫员从后面赶上，给虞啸卿拿来了披风，虞啸卿制止了他们随行。
　　特务营距师部并不算远，相距两条街。虞啸卿沉默地走在前面一步处，披风扬起的衣角不时扫到龙文章的手臂。因为穿着布鞋，再听不见那军靴有力的踢踏声，只有青竹杖发出清冷的笃笃声，和着龙文章稍显拖沓的脚步声。
　　安静地一路无话。如果不是日军最后丧心病狂的轰炸造成的美丽古镇几乎随处可见的废墟残破，两人不紧不慢前行的身影仿佛漫步风景区的结伴旅人。
　　龙文章的眼光迷怔在虞啸卿撑住竹杖的细长有力的手指，微微泛着青白的指节衬着新鲜的绿竹颜色，带着某种冷冷萧肃。竹杖紧贴着小腿，配合着步伐的每一次起落。沿途有行人驻足为他们让路，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连残缺都如此耀眼。
　　塌了一半的营房无人修缮，虞啸卿没有绕道正门，直接踏着废墟瓦砾向院子走去，他在围墙垮塌的断亘上停了下来。
　　庭院中的小花坛边，放着一张小桌，张立宪正背对废墟，埋头吃着午饭。在桌子对面，一个女孩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帮他夹菜，女孩首先看见站在废墟上注视着他们的虞啸卿和龙文章。
　　张立宪回过头，起身，膝盖撞歪了小木桌，但他在院中站定了，没有动步。
　　“张立宪！”虞啸卿突然沉声喝道。
　　“到！”那一声条件反射般的回答让虞啸卿微微抖了一下，张立宪似乎也怔了几秒，终于还是向他们走了过来。
　　“师座……”张立宪在虞啸卿身前两步停住，呆呆看着虞啸卿，原本刀锋般决诀的脸庞透着从未有过的迷茫。
　　虞啸卿跨前两步，抬手抚了抚那侵蚀了光彩青春的丑陋伤疤，挽住张立宪僵硬的脖子按在了自己肩头上，他把唇贴近张立宪耳边，就着拥抱的姿势，低低呢喃了一句。
　　张立宪全身一抖，眼泪终于滑出眼眶，那声极低的叹息龙文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听见——
　　“回来，张立宪。我给你诅咒我的权利。”

　　聚会，对战争中的人们无疑是奢侈的。当硝烟退散，每个人都会忙着清点自己的丢失物和战利品，最重要的，是点算自己身边的兄弟，还剩了几个。于是，战场上的酒宴更像一场庆祝存在的狂欢。
　　虞师师部的操场上燃起了一堆篝火，因为虞师从不过洋节，铺着白桌布的长长餐桌上摆着的物事难免有点土洋结合的滑稽喜气，美国罐头和中国馒头，啤酒瓶和土酒罐相映生辉。看得出唐基已经很大方地拿出存粮，犒劳这一群刚从硝烟焦土归来的疲卒。
　　虽然缅北芒友的日部仍在顽抗，但西岸收复的城土也值得憋屈太久的中国军人醉笑一场。虞师来的基本是后勤官员，坐在桌子边喝酒聊天，倒是米奇的部下兵士围在篝火边唱歌打闹，颇有反客为主的活跃。
　　唱完圣诞歌，又有人唱军歌，唱完中国军歌又唱外国军歌……龙文章望着四处逢源的米奇映着火光咧开大嘴的红红笑脸，坐在身边的虞啸卿一直沉默地喝着酒。张立宪和孟烦了坐在一起，这两人不知道从何时起似乎有了共同话题。
　　“嗨，龙团长，敬你一杯！”米奇脚下微晃地摇到了龙文章面前，收敛笑容，无比认真地双手托起酒瓶，“你是英雄，龙团座！我可是死乞白赖抢了虞师座的功劳，上山就为见你一面，可惜那时有任务在身，离别匆匆，如今总算相聚虞师，来干！”
　　龙文章只得拿起土酒罐和他的酒瓶碰了一下，仰头喝了一口。
　　“哈，我喜欢你——告诉你一个虞师座的笑话吧，”米奇搂住了龙文章的肩头，不顾身边沉下脸的虞啸卿，嘻嘻笑道，“少年维特的烦恼——你今天给你家师座的那本书，你知道你家师座当年的读后感是什么吗？——哎，这维特枪法太臭，冲脑袋开枪还能拖十几个小时才死？——唔哈哈哈！”
　　龙文章五味杂陈地瞟了虞啸卿一眼，但米奇在虞啸卿开腔前已经又从桌上提了一瓶啤酒，转身向虞啸卿举起，嘻嘻笑道，“虞师座，你得向我敬酒！”
　　虞啸卿几乎没有看他的兴趣，于是他只有自己接腔下去，“你杀了我的俘虏，那可是我为我的上司争国际面子的俘虏。还有，害得我那押解队长怕担责任，开小差跑山上落草为寇去了！——你说你该不该向我赔罪？”
　　虞啸卿盯着米奇怔了几秒，伸手提过一瓶啤酒，和米奇手中的酒瓶碰了碰，仰头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瓶。米奇眯着眼睛啧啧笑，也喝了一大口，向虞啸卿举瓶笑道，“好！现在该我敬你——你够种，虞兄！杀得痛快，真的，我服你！”
　　“你醉了就回营房睡觉去吧。”虞啸卿蹙了蹙眉，没有喝酒。
　　“我好多年没醉过了，真的，啸卿兄——能和你见面我真高兴，太高兴了，我愿意为你醉一场！”米奇笑嘻嘻凑近了脸，他露骨的大嗓门引来一圈眼光。
　　“这里不是美利坚，收起你那套自由平等博爱的论调。”虞啸卿抬手推开了他的脸，显然对这个人接下来的把戏一清二楚。
　　“啸卿，我是中国人，从头发到脚尖都是，你看清楚……”米奇露出了受伤的委屈表情。
　　“你是黄皮美国佬，从头发到脚尖。”虞啸卿绝对看不出任何醉意，但这一句评语却完全非虞氏地幽默。龙文章的酒罐翻倒，孟烦了手里的烤土豆掉进了酱油碗里，几个没忍住的军官“噗嗤”笑出声来。
　　“虞、虞啸卿，你太不给面子了——我要和你单挑！”呆怔两秒的米奇夸张地拍案而起。

　　2009-10-13／02:48
　　池塘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