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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少年迎着夕阳奔跑的青春 ...

  •   新兵营里新来了一个长官,是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据说多次率领攘夷军的前锋小队击退天人军的来袭,可谓是战功赫赫。奈何在一次夜袭作战中被敌人砍断了右手,却是再也拿不了刀了,就算左手作战也比右手差了点劲。在此人固执己见左手拿着刀上战场却差点被杀掉后上级就勒令他退下一线了。

      银时等人本以为这威名赫赫的长官必是魁梧有力威武不凡才对得起他的称号,但令他们诧异的是,今后要带他们至少两年的教官竟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短发齐耳,身姿挺拔,五官立体分明,脸上常年风吹日晒而增添些许皱纹,左侧额头一道发白的疤痕在深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我是你们的新长官,我叫冬野静子,接下来的两年由我来训练你们。”

      都说人如其名,此人的名字与作风倒是大相径庭。

      即使没有刻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她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冬野的面容平静如水,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站得歪歪扭扭的一排人。

      “怎么是个女人……”

      一声模糊不清的抱怨从面前的人群里传来,他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很明显是故意挑衅冬野的。

      高杉斜着眼看了一眼旁边高高瘦瘦的男人,心里几乎冷笑一声。仅凭一个人的外表来定义他人的蠢货未免也太多了。冬野静子能以比起绝大多数老兵尚小的年纪坐到那个位置,并且退居后可以把教导新人这种表面上是下放实际上何其重要的职位交给冬野,这个女人绝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也只有上中那种蠢货才不懂得珍惜这拉拢人才的好机会。

      要知道不管以后多么亮眼出彩的士兵都是从新人开始做起,而新兵营长官的作用就显得尤其重要了,培养得好,长官凭借教养有功也能平步青云,甚至坐上总指挥的位置没问题。

      高杉身为武家之子,下意识就用上层那一套养兵之策来套入攘夷军的情况。但他忽略了一个事实,攘夷军并不像幕府正规军那样有专门的部队,一套完善的组织领导和俸禄体系。攘夷军很大一部分是由不识字的农民,地位低下的下级武士和少数没落的但心怀大志的藩臣组成。在管理上没有一套规整的体系,更多的是靠将领的个人魅力和士兵们的自觉。

      所以培养新人以拉拢人才什么的在攘夷军这群五大三粗的志士们眼里是完全不存在的,下放就是下放,明贬暗升这种高级的管理策略是玩不动的。

      因此冬野的目地很简单,就是在短短两年内把这群杂兵培养到上战场可以活下来就够了,剩下的他们会自己摸索着摸索着就慢慢成熟了。

      冬野平静的目光投向高杉旁边的男人,很显然,她对这个反应心知肚明,不如说,只有一个人敢说出不满才是令她惊讶的。

      是不在意还是不敢她都无所谓了。

      冬野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笑容像一层皮覆盖在骷髅上,肌肉诡异地抽搐,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那男人噤了声,心里有些发毛。

      “你叫小山……幸男是吧,怎么,你觉得女人当兵打仗有什么问题吗?”

      小山被那黑漆漆的目光盯得有些胆怯,吞咽了一下口水,梗着脖子反驳道:

      “女人能打什么仗?你拿得动刀吗?”

      一抹讥笑闪过冬野的眼睛,她努着嘴比了比断掉的右手。从手肘以下的部分被齐根斩落,只剩下一截空荡荡的袖子,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惨烈。

      “现在是拿不动了,不过对付你的话,左手足够了。”

      冬野咧着嘴笑,牙齿阴森森的。

      小山畏缩地抖了一下,“我……我是新兵,连、连刀也没拿过,就算你不用右手,我……我也打不过啊……”

      “嘁。”

      听到小山这番懦弱的发言,冬野无趣地撇撇嘴,打量了一下人群的数量后,提高音量。

      “好,现在所有人按高矮顺序排好,向后转,绕着这片林子一直跑,跑到日落为止!”

      “什么?”

      “啊?……”

      “真的假的……”

      本来死气沉沉的队伍因为冬野的一番话顿时小声地沸腾起来。

      不知道哪个人带头抱怨了一句,在场的人就像被一股力量拧开了汽水瓶一样把心里的不满和疑虑顺着借口喷出来。

      “你以为是小学生运动会啊……”

      “跑步有什么用啊,上战场直接跑吗?”

      冬野冷笑一声,不说话,只是用锐利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最嘈杂的那一批人,等喧腾声渐渐静了,才沉着声音说道:

      “你们觉得跑步没用?”

      她的眉头紧锁成一团,像两把锋利的剑悬挂在额头,双眼如鹰隼般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内心。

      “错!大错特错!一个合格的士兵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高超的剑术?一人能抵百万兵的勇气?不,最重要的是体能!体能是一切的基础,就凭你们现在这种连鸡也提不动的软趴趴的手臂,跑几步都要喘三口气,别说杀敌了,连在天人手底下逃都逃不了。”

      “我要你们绕着林子跑到天黑,是为了增强你们对这种隐蔽崎岖环境的适应性,当你们从第一次作战中侥幸活下来,将来会面对更多的,不得不在这种地方与天人交战的状况。”

      冬野一口气说了很多,她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到人们的心头,从她简简单单透露的攘夷军的情况,银时他们却感觉到了战争的艰难和凝重,远不是儿戏的心思可以糊弄的。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仿佛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说了很多,想必你们也清楚,战争不是儿戏,如果没有杀人和被杀的觉悟,那就请回吧。”

      没有一个人有动作,气氛像墙角的蜘蛛网一样凝滞。

      律唰地一下举起手,他上松阳的课都没有那么积极过,那一头耀眼的红毛在一堆营养不良的黑黄夹杂的头发里格外显眼,让众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投到他身上。

      律挠了一下头,表情丝毫没有被凝重的气氛影响,满脸困惑地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长官,跑到日落后我们怎么吃饭啊,这里连锅都没有。”

      冬野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倒是说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她把目光投向神情犹带着些许挣扎的新兵们,他们都是第一天来到这里,有人是为了复仇,有人是为了混口饭吃,但无论如何,大家都不想把命丢在两年后的第一场战争里,因此,如何做出选择成了他们现在最纠结的问题。

      “你们通过体能训练的前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锅,现有的炊事班也紧急供应给前线作战的同伴们,也就是说,你们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都要自己解决伙食。吃野果也好,抓猎动物也好,随便你们怎么发挥,但是,最关键一点,同伴间不允许自相残杀,一经发现,直接砍掉左手臂逐出攘夷军。”

      话音刚落,有三分之一的人群当场提出回去,他们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为了混一口饭吃把命压在这里,一听连饭也没有得吃,那还留个屁啊。

      冬野看了看离开的人群,没说什么,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家园被天人毁灭或者家人被杀害的苦命之人,最小的孩子甚至只有五岁,目光阴沉沉的仿佛没有一丝活人的光彩。

      剩下的新兵们按高矮顺序排好队后就稀稀拉拉地跑起来,银时他们因为身形小跑在最前面,五颜六色的头发一下子就吸引了冬野的目光,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眯着眼仔细回忆呈上来的报告。

      那几个头发花哨的小鬼就是打败上中的新人吧,看来这个队伍也不是没有好苗子嘛,那个才五岁的小孩儿,叫黑良来着吧,眼神坚定,不错,不错。

      像是看到一片叶子奄巴巴的菜地里茁壮成长的几颗大白菜,冬野翘着二郎腿欣慰一笑。

      这片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按正常人的速度二十分钟就能绕完一圈,但地球茂密得比大叔的体毛还多的森林能成为攘夷战争的重要据点不是没有原因的。

      首先它树林密集,视线容易被遮挡,其次它路径复杂,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天人来说,这里不亚于迷宫,最关键的是它不平坦的地面,有许多树根岩石和洼坑,凹凸不平的上下坡已经是习以为常的存在了,积水覆盖在地表,土地变得湿滑黏腻水分又不易蒸发,极大程度上拖延了天人追击的速度。

      当然,天人们在这种地形有没有叫苦不迭不清楚,反正银时他们是受不了。

      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搏斗。鞋子深深地陷入软泥之中,每一次提起脚都需要额外用力,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拼命拖拽着双腿。原本轻松的步伐变得沉重而缓慢,每一次落地都溅起一小团泥水,飞溅到裤腿和小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污迹。

      起先银时,高杉和桂尚能与律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很快,在绕着森林转了几圈后,他们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了,呼吸变得急促,体力在逐渐地消耗。

      律天生的特性倒是在这里体现出了。他仿佛与幽静茂密的森林融为一体,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落在最稳固的地方,即使在崎岖不平的地上也能如履平地,奔跑的动作流畅自然,丝毫不为树根或者突兀的岩石停留,简直就像生来就属于森林一般。

      银时气喘吁吁:“这小子……太、太快了吧。”

      桂扶着腰一手靠在树干上稍微歇息,目光投向律渐行渐远的背景,说:

      “律的体力好像一直很好……”

      高杉还在跟银时较劲,看到桂落后了,便扭头提醒一下伙伴:“别被丢下啦,律那家伙肯定会大肆嘲笑我们。”

      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满是泥泞的路上。前方的道路熟悉到令人恶心的地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疲惫斗争。

      树木间的风声听起来似乎更加遥远,取而代之的是脚下踩踏泥土时发出的“啪嗒”声,以及鞋子从泥中拔出时的“咯吱”声。

      “没吃饭啊!都给我跑快点!”

      冬野坐在树墩子上看这群新兵一圈一圈地绕,那个红毛以不变的速率永远跑在最前头,呼吸均匀,脚步稳健,似乎丝毫不觉得累。

      队伍中部和尾部的人数逐渐凌乱,而且肉眼可见的人数逐渐减少,至于是当了逃兵还是躲在树林里偷懒那就不得而知了。

      当夕阳缓缓西沉,森林迎来了它独有的黄昏时刻。光线变得柔和而温暖,金黄色的余晖穿透茂密的枝叶,投射出一道道细长的光束,在林间地面上绘制出一幅幅变幻莫测的图案。这些光束像是自然界的画笔,将树木的轮廓勾勒得更加鲜明,当然,在疲惫万分的众人眼里,这光束简直就是上天投射下来的垂怜。

      在漫长而艰难的跋涉后,终于,所有力气仿佛都被榨干,身躯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疲惫,众人像关上发条的人偶在听到“休息”的那一刻扑通扑通栽倒在地,累得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杉大汗淋漓,此时也顾不得地上肮脏,狼狈地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用脚轻轻踹了一下身边的银时。

      “喂……谁、谁赢了……”

      银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累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舌头都有些打结。

      “谁、谁踏马有力气记这个……”

      桂已经扑倒在地眼睛冒蚊香盘了,鼻尖埋在小土尖里,汗水像瀑布一样不要命地流,右手手指被电抽搐了般写着遗书。

      四肢摊开地看着天空,橘红色的天幕像一块巨大的画布,渐渐染上更深的红,让银时想到律那颗欠揍的脑袋,拼了命的跑啊跑啊,结果那个小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一样越跑越兴奋,他只能像白发苍苍的夸父一样屁颠颠追在律这颗太阳后面。

      那个红红的太阳好像律的笨蛋脑袋哦。

      银时眯着眼模模糊糊地想。

      “银时,你怎么还躺着呢,太逊了吧。”

      ……

      银时惊悚地发现那个太阳裂开了一道白白的缝,一张一合地说话了。

      ……

      我靠,我踏马真跑傻了。

      银时一拍大脑猛然清醒。

      就是律那个蠢货的脑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少年迎着夕阳奔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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