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笑流觞》玛吉

3、醒时空对烛花红

　　时值春日，谷中内外芳香四溢，竹篱边尽植奇花异卉，其色彩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所不有。百花沐浴于晨露之中，点点露珠宛似水晶串儿贴在那花上，蜂采蝶攒。袅娜飞絮，草木蓊郁，春色盎然呈现。
　　芬芳的桃花浓密聚集起来，团团围绕着恰似花海涌漾。只见一四角凉亭隐于其中，朱甍碧瓦，四柱皆刻有双龙戏珠等图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龙身更是珠玉镶嵌，金光灼灼。亭尖一璀璨明珠圆滑晶亮，一色朱红，好不气派！嘤嘤鸟鸣，潺潺水流，悦耳琴音时隐时现。只见一少年身着黑白吴绫道袍，貌美如羊脂白玉碾成，静静坐于亭中，托腮呆想，两眼愣愣盯着面前一盘残棋。侧身坐一婷婷少女，身着素白秋罗湘裙，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一颦一蹙，极为生动。身前置一古琴，微微侧首，青丝笔直垂于琴边，眼横秋水黛眉清，食指尖尖似春笋，轻抚弦上，微闭双眼，白皙指尖轻柔一拨，颇有未成曲调先有情之意。红唇微启，缓缓吟唱，仿佛一掬清水，澄澈剔透。亭左侧站一丫环，身着淡黄色纱衣，裙边木樨花淡淡点缀。左手持着紫砂壶，右手挡住宽大的袖口，倾斜地提壶将茶水缓缓注入杯中，碎银般的液体徐徐流下，一杯接着一杯，眉宇间姽婳典雅，缕缕热气从杯中冒腾出来，清香迷人，令人心旷神怡。
　　这一对少年便是上文提及过的萧容和画蝶，只因两人身份特殊，我暂且放于一边，日后再另当别论。一边所站的丫环便是东谷的易琴。
　　曲调乍雄乍细，若浮若沉，低音之谷宛若和风细雨，高音之峰又似狂风骤雨，说不尽阴柔之美，道不破阳刚之气。两者完美结合，如水火合并，让人难以想象。
　　一曲未尽，少年啧啧称赞，眼神恍惚。还未醒来，少女已经站于他身旁。
　　“可曾想出来了？”
　　“姐姐棋艺高超，我真寻思不出这棋的对策。”少年低吟了一阵，“与谁同下的呢？黑白两子不相上下，卓尔不群——倒约莫像出自一人之手。”
　　画蝶侧脸微笑，食指往少年额上一戳，道：“你这个榆木脑袋还算有点聪明之处。”少年不恼，明白后反而傻笑，“一人独下一盘棋，这也未免太过无趣了。也就姐姐有这雅兴。”少年两道翠眉弯如新月，灼灼光芒散于双眸。
　　“倒也不是这样说。”画蝶一边随意地说着，一边取了一枚白子，置于食指与中指间，另一手抵住袖口，眨眼道：“若你真进了这棋道，也就顾不了这些琐碎无意的安排，一人也好，两人也罢，其宗不变，不愿乎其外便可融入这棋。你是你，对手还是你，这样子想想，倒比与白丁同下有趣得多。”
　　白子待要落下，少年不由地睁大双眼，眼见着整盘棋只剩塔尖上一点功夫，快要分出胜负之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簌簌而来，惊起了一地桃花，来人不觉已是尽头，一股劲儿冲了上来，棋盘连着棋子全落于地，噼噼啪啪散开去，那白子黑子抓住机遇似的仓皇逃窜，滚了几圈，浑不见踪影。易琴手中的砂壶也轻轻一抖，洒出好些珍贵的茶水。
　　原是一个丫环，不知因何事急来告知，一不小心脚上一滑栽倒下来，将整盘棋拽落，一下子打翻了棋，摔伤了人，好不混乱。丫环匆忙间将手扯于亭边坐栏，许是那壁过于滑腻了，一下竟握将不住，又是重重一跤。眼神中惊慌之色突突涌动，不知是扰了这儿的安静而不知所措，还是欲要告知的事未曾开口而惊惶不定，站起身后，刚摔伤的通红两手扭在一块，瑟瑟颤抖，少年连忙扶住她坐于栏上，握住她通红的手轻轻安抚，问道：“慢些说，何事如此慌张？”
　　“几个粗——粗人要来东——东谷。”丫环的声音略有些沙哑干燥，说完这句，便红起眼眶，咳嗽不止，一副难受样子。
　　“有这等事，那可有意思了，你且说说对方甚么模样？”少年轻轻拍了下丫环的脊背，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丫环难受地说不出话，身子往后挪了挪。
　　“就你是个急性子，束燊，先喝口茶润润口。”易琴将一杯茶放于绢上，嗔怪了几句萧容，仔细将茶端了过来。
　　丫环喝了口茶水，拍了两下胸口，吁了口气方才止住咳嗽说道：“只听闻都是佩刀佩剑。”
　　“怎不去南中应侯，反跑到东谷来了。”易琴抬手将束燊肩上的灰尘轻轻掸了掸，端坐在一边问道。
　　束燊不自然地环顾了下四周，娇羞地侧了侧身，眼里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我正是如此想来，家主婆婆说什么进贡使者之类的话，又将我打发来此。”
　　“可是要东谷迎接？东谷何曾接待过远客，这下匆匆行事，莫要误了大局才是。”易琴显然没有顾及束燊的别扭，眉头紧蹙，双眸凝视远方若有所思。
　　少年沉思一阵后，突然灵光一现，醍醐灌顶。神采奕奕，眼若新月，像是涂了晶粉一般灿烂。两手轻巧一拍，说道：“我可是想起来了，今年是乙未年初，每十六年便有外来使者进贡，己卯年那次我虽未曾见过，但也有所耳闻……”
　　“果真如此？”
　　“骗你不成？这等好事，快去叫环姑姑！“萧容像是孩童得了糖果般欢喜不已。
　　“是。”束燊连忙起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等萧容易琴阻止，已经走了好几尺远。
　　“诶？又没叫她亲自去。她这般着急，活像我们要生吞她似的。”
　　“还不是缘由你，束燊本就是南中之人，规矩与我们这儿大不相同，你怎好这般鲁莽使唤？”易琴不满意地说着，目光紧锁束燊远去的方向。
　　许是被欢喜冲昏过头了，萧容也不大理会易琴的神情。正待要讲述与画蝶，只见对方两眼微微迷茫。也不顾下棋之事，便急急将这进贡之事如此如此说与她听。闻言，画蝶果真大起憧憬之心，对此向往无比。
　　正说话间，丫环匆匆赶了回来，口中低低嚷道……

作者有话说

　　我尽量把每章修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