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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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鉴也。
《红楼梦》中有写到过一面出自太虚幻境空灵殿上的奇镜，其名唤为“风月宝鉴”。说是可以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可书中那贾瑞不求进取，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偏偏看了正面，不想以假乱真，白白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连到死也没能醒悟自己是因为进了凤姐设的圈套才如此狼狈，真可谓悲哀至极。文章在叙述其荒唐的经历时，也悄然为全书埋下了一个深深地伏笔，当然，这只是旁话，与我这书没有较大联系。
回归主题。所谓镜，便是像忧亦忧，像喜亦喜，很简单，寥寥几字便可表述它的功能。但我一贯认为这是很抽象的东西，就像一个情字，说简单亦简单，说复杂亦复杂，依我看，其区别便在于那人的身份。于旁观者而言，区区一个情字，潇洒几笔便可在字帖上留下墨迹；而于当局者而言，简简单单一个情字却犹如滔滔江流，几辈子也难以道尽。今日我无聊发发痴狂，想以“镜”道破这个“情”字。不如在写文前，先问各位一个问题，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可曾见过画中之镜？这画中之镜可谓亦真亦假，若没有，那么各位可有兴趣与我一道去领略一番？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夜凉如水，她静静地对镜绾住自己如瀑般的青丝。冰凉的液体如潮般涌出眼眶，模糊了双眼，也模糊了铜镜中孤独的人影。青瓷灯上的两支蜡烛时而扑闪，微弱的烛光映得镜上的人儿扑朔迷离。窗外吹来的寒风使得她左颊边的几缕散发肆意地飞扬，她伸手去抚平。只见镜边琉璃杯折射出浑厚的紫光，映在她鬓边，显得细腻而又妩媚。她轻轻瞟了一眼，突然间眉头一紧，两行清泪悄然坠落。随意拿起杯子，她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千年琉璃仿佛诉说着它苍凉的岁月。因为晃动而洒出的少许烈酒沿着杯身凹凸不平的刻画缓缓流下，她轻轻一哂，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纤细的手指抹过艳红的胭脂，无名指带动小指微微颤动，携带着浓厚的黏味轻轻地擦过唇角，柔和的弧线，诱人的红唇，似真似幻，美得迷离。她惘然地看着镜中的人影，铜镜中的人儿宛若深夜中绽放的一朵白色昙花，思绪渐渐地不由控制。一旁的木格窗吱呀一声便轻巧地合上，只见外面漆黑的夜空中亮光一闪，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鸣雷。
镜中的人儿蓦然一惊，唇边略微晕出一抹淡淡的红色。左手心微微一痛，然后这稍许的痛楚开始扩大，蔓延到全身。仿佛尖锐的报丧声又一次从远处传来，她狼狈地捂上耳朵，绾住的长发肆无忌惮地滑落，不留一丝阻碍的痕迹。
“别靠近我——别靠近——别——”那女子大声呼叫着，孤零的身子不住往后退去，乌黑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睖睁着像是要从镜中找出伪装的漏洞一般。腾出的一只手往桌上剪子的方向慌张地摸索着。
“砰！”
“小姐！姑娘！”伴随着剪子砸碎铜镜的那会子，两个丫头匆匆跑进屋内，一把扶住角落里颤抖的女子。一个拍着她的后背，一个抚着她的胸口，两人好生哄着。那女子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眯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轻轻地喘息着，白皙的脸颊上贴着几丝被汗水浸透的湿发。
“燕儿，你出去吧，我一个人照应的过来。”一个丫头一边拍着女子的背一边淡然地开口。
“这——你一人能行吗？”另一个丫头站起身打了个哈欠，狐疑又带有几分厌倦地开口。
“小姐这都是娘胎里带出的病，哎——”那丫头假装无奈地低下头，垂下眼睑，悲哀地看着怀中的女子。随后笑了笑，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头听是这样也没多大顾及，来时本就睡眼惺忪，如今都安定下来也没多大防备，客套讲几句也就回去了。留下来的丫头这才呼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看了一遍，卓然间脸色一变，目光紧锁在那琉璃杯上，稍许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地将女子扶到床上。
“小姐，您——你先好生躺着。”那丫环本想开口再说几句，但只动了动嘴，便起身往门外走去。谨饬地张望一番后关上门和窗，又将耳朵贴在窗边静静聆听了好一会儿。待觉外面没有可疑的声响后才肯定下心神来。本想按原路返回，突然眼珠一转，有意无意地往门外瞟了一眼，走到青瓷灯边，吹灭了其中一盏蜡烛，从外面往里头看，只是暗暗的模糊一片。娴熟地做完这些后那丫头这才肯真正放心回到女子身边。
寂寞如斯，罗幕轻寒。
“我知道你放不下，但又能如何。我们是不会回去的，小姐，不，娘娘，您，您还是死心吧。”屋里死气沉沉，阴暗的环境里看不清丫环的表情。听着说话的语气，仿佛那丫头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一切的武装全部瓦解，只剩奴人的忠诚。
“身不死，心如何死？”那女子许是清醒过来，嘲讽地笑笑，摊开左手心，赤金九尾挂珠凤钗轻轻滑落，白皙的手掌早已被凤钗刺得伤痕累累。丫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三年的光阴就这样无情地把她脸上的天真一笔笔抹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这就是命。”那女子脸上异常冷静，仿佛刚刚失魂落魄的并非是她。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何苦要您来遭此罪过？”那丫环低声哭着说道。
“幽幽宫门深几许，如今都出来了，哎——”那女子看着丫环，心里蓦然一凉，沉声道，“这些东西，统统拿去卖了，也能有些银两。”
丫环顺着女子的目光望去，那琉璃杯宛若孤傲的天子，可望而不可及。
“不，娘娘，奴婢这儿还有些好看的衣物。这杯子是宫里的物品，怎么好拿去典当呢？”
“你向来伶俐，如今怎么倒犯傻了。这杯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怎是宫里的东西。怪只怪我愚笨，出宫时竟没想过以后的日子，叫你与我平白受苦。”那女子怜惜地看着丫环，轻轻地抚着她的额头，谁知那丫环哭得更厉害了。
“娘娘您是千金之躯，奴婢受点苦是应该的。是奴婢愚钝不知变通，您不要自责了，明儿我们就走——”那丫环说到一半，突然耳朵一尖，面色一凛，停住话头。大声向外问去，
“谁？”
可外面却再没一丝声响，那丫环抹去眼泪，靠近女子耳边开口道：“娘娘您不要出声，我去瞧瞧。”
那丫环刚起身，只觉一阵晕眩，脚步略有些踉跄。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口，将略有些疲倦的身子靠在窗边，牙齿狠狠咬了一口食指，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好一会儿才用食指点破纸窗，不料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吓得往后连退几步。床上的女子听到动静后也觉察到一丝异样，皱了皱眉，但不曾开口。
那丫环拍拍胸口，定了定心，重新看去，这才发现原是一个昏倒过去的女孩，暗自舒缓了一口气，又抬头看去。只见女孩颓然垂坐在廊边，乌黑的青丝遮住大半张面孔，雨夜下分辨不出是谁。丫环本就心思缜密，思考再三，踌躇了一会，便走到女子身边打算将外面的情况描述一番后再行动。
那女子听后凄然一笑，心里暗自想道：莫不是也与我一样，为情而沦落到如此地步？
于是便轻轻开口：“扶我去看看的罢。”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初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