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后》夜醉风间

16、·十五

　　摆尾卷起水幕加之狂风大作，席卷榣山一隅的山林。异装少年撞在树干上笔直掉下来，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似的，喘息几次又慢慢爬了起来，明目充满疑惑，盯着眼前的应龙不放。
　　气势汹汹的悭臾，反倒浑身不舒服，虽然手下留情，但依旧想给吃硬不吃软的凡人一点颜色瞧瞧。再说十几年没动筋骨，委实让他怀念的很。
　　“对吾也不松口，自讨苦吃吗？最后一次机会，告诉吾，尔等取道来此地有何目的？”
　　“仅为寻仙芝而来！”
　　“祖洲何等隐蔽，尔等怎会知晓！”
　　“……”
　　剑锋犀利如故，少年倔强的身影挡在随意掷出的阵法外，悭臾无奈，只得罢手。
　　“小子，吾念重逢故人兴致极佳，不想你反倒步步紧逼……还是说，得知体内存有一仙之魄，让你难以自已、开始疯狂？”
　　“……”
　　方才柔和的目光再次打量那少年，悭臾暗自自嘲，原来等了千百年的结果，就只有一魂四魄的短暂一面啊，一直以来的执念，从琴仙陨落起便是死局。这都不算什么，当日囚禁丹华殿，心里有什么四分五裂，现今想来，竟是他魂魄分离之痛——
　　千百年后，应龙空余绝望。
　　他仰起头颅，对月长鸣，天界战龙的灵力掀翻水浪，周围一片狼藉。
　　“吾虽然高兴，但不得不说，尔等凡人还是忘记祖洲之行为妙。至于仙芝，吾会将尔等送往其处，采摘完毕即刻离开。不过死而复生之说，吾未曾闻之。”
　　少年的失落一览无遗。“当真……是芸芸众生的奢望？”
　　“死而复生，妄图不老不死，生命永恒，乃逆天行事，终遭天谴，不过早晚之别。况且天道万物有失有得，生即是死，死即是生，魂魄完好轮回转世，不过形态记忆之别，凡人常纠结于此，是故死而终。”
　　“除非魂魄之力消失殆尽，化作荒魂，方才完全消散这天地间。凡人无所免……九重天界高高在上的神祗，亦无法逃出死亡的轮回。正因如此，生时才显得如此重要，倘若不能尽力而为，当真暴殄天物。”
　　这是你说的，太子长琴，我都记住了。
　　“…………”
　　“吾亦行将就木，仅剩几日活头，却有幸一会挚友，当真……无憾。”
　　当真无憾？
　　自欺欺人。
　　纵使那名唤百里屠苏的少年以叶代琴吹响千百年前的旋律，也再无当年煦风暖光下，仙人抱琴而来，笑似春风，沁人心脾。
　　更不用说乘奔御风时，龙角旁的素雅身影，今昔……不再。

　　水境中的凡人悉数离开祖洲，悭臾松口气，化作人形任其下沉，夜空和月影透过水面模糊的像是幻象。沉入湖底眼前一片黑暗，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早已随那黑衣少年远去。
　　一魂四魄，仅存一魂四魄？
　　你说不会忘记当初的约定，现在倒好，偏要我独自承受这份悲恸，实在狡猾。
　　你说来榣山奏乐怡情好过独自清修，还说天天来弹琴给我听，我吃错东西了吗竟然信了你的话。
　　你说万物生灵皆有终了之时，盛者必衰乃天地法则，但求问心无愧，便是大乘体悟。但是我啊没你的境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让我忘记你放下当初的誓言不管不问，做不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说过都相信我的话，呐，这是你说的哦……
　　我说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哪怕耗尽余生，哪怕永别不周山龙冢，哪怕尸骨无存化为天地尘埃，我也一定要找到你，伴你走到一世尽头，换你为我伤心落泪。
　　我说，太子长琴，你听见了吗？